宋篱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涌出来了,他赶紧把头低下去不想要董武看到,于是蹲下身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饭菜一路提过来,已经冷了,他也只得夹了一些冷菜到饭碗里,端起来一口一口喂董武吃。
董武的目光柔软如水,静静地把宋篱看着,趁吃饭的空档道,“知道你相信我和和萍之间是清白,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放不下你。”
宋篱默默地没有发出声音,他害怕自己一说话声音就又哽咽了,只一筷子一筷子地喂董武吃饭,喂几口饭,怕他噎着了,便又喂他喝两口汤。
饭菜喂完了,宋篱用帕子给董武擦了嘴,皱着眉毛忧虑地道,“给你拿了衣服来,不过不解开绳子可怎么穿呢?”
董武多想伸手将宋篱抱到怀里来呵护,但他此时却被绑了手无法动作,只能用温柔的目光包裹住他,“这也不是很冷,一个晚上我没事。”
宋篱想坐在堂子里陪着董武过一晚,但是外面的商家人却催他赶紧走。
董武劝他道,“你回去吧,别在这里冷到了身子,你生病了,我心里着急。”
董武的这句关心的话让宋篱鼻子马上酸了,眼泪瞬间滚出眼眶来,他把董武一把抱住,又扬起头亲他的下巴,道,“你等着我,就把你救出来。”
宋篱提着食盒就走,董武预感宋篱说救他出去会出不妙的事情,他想把宋篱叫住,但宋篱已经跑出去了。
舅母在外面问宋篱,“武郎他如何?”
宋篱用袖子擦了擦脸,道,“还好,他把饭菜都吃完了。”
舅母这才松了口气,道,“武郎虽然性子看着平心静气,但我一向知他心里傲着呢,哪里能够忍下商家人这样一口恶气,就怕他不吃饭跟自己过不去,他能把饭菜吃了就好,只要身子骨是好的,我们都相信他和那和萍是清白的,只要不送官,就没事。”
第八十五章 办法
给董武送了饭,几个人就着火把往家里走,宋篱一路上没说话,他现在一直在担心董武的事情夜长梦多。
商家那么有钱,要是他们出钱去把大姚村那几个帮着董武说话的叔公给买通了的话,董武即使是清白的,也是没用的。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谁有钱有势就谁说了算的吗?
宋篱来自一个太不单纯的时代,他心里更加明白人的恶,明白各种暗箱操作,即使他想对自己说现在的人都很注重气节,并且更加诚实,在乎自己的威望,但是,他心里依然非常不安,他就怕那些帮着董武的人会被收买,他担心董武,以至于觉得任何人都不可信。
他突然很惊恐,才刚回到家,他就对舅舅、舅母说道,“舅舅,舅母,我担心商家明天又会想出别的说辞来,这样夜长梦多,我实在放不了心。”
舅母劝他道,“宋篱,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董武会没事的。”
宋篱直摇头,“不,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要是商家一直咬口董武和和萍有染,我们这边最终能怎么办呢。我不能这样等下去,我不能放着董武不管。”
“但现在大晚上的,能怎么办?”舅舅道。
宋篱站在那里,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做,他这样做了以后就名誉扫地再也不能在这里立足生活了,但是,他却不能不救董武,他不能眼看着董武受苦。
宋篱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盯着舅舅舅母道,“我有办法让商少才承认董武和和萍之间没有关系,只是,就怕这事你们不同意。”
两人都很吃惊,舅母道,“什么办法?”
宋篱直接说道,“在这次去你们家住之前,那个商少才曾经偷偷翻墙到我们家来过,那时候我在午睡,董武去了鱼塘做事情……”
宋篱说到这里,舅舅舅母脸色一下子都发白了,舅母声音里是愤怒和压抑,“是不是那个混帐对你做了什么事?我今天就看出来了,那个商少才看着你的眼神一直有问题,他这样对董武,是不是一直是想打你的主意?”
舅舅想到自己的甥儿媳妇被人欺辱了去也是满脸怒色,但他是个男人,便只是隐而不发。
宋篱摇摇头,道,“他没能把我怎么样,董武及时赶回来把他制止住了,把他捆着扔回了他们村子后面。这次商少才这样对董武,估计就是想报上次的仇。不过,我想,他肯定对我也还是有些心思的。我想,只要我去给他说,就可以诱哄着他说出这次是故意害董武的话来。”
宋篱刚说完,舅舅马上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新媳妇儿,怎么能让你单独去见那个混帐。”
宋篱争取道,“不是我单独去,我去约了他,让证人都在外面听着,看他商少才能够说出什么好话来。”
舅舅和舅母都愿意宋篱这样乱来,但是宋篱却不听他们的劝阻,拉着舅母的手哀求道,“舅母,算是我求您了,不这样做,商少才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董武送到官府去的。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宋篱说着就哭了起来,舅舅和舅母看他求得可怜,这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候已经是二更过后,夜晚非常冷,宋篱到石鼓村去,在路上冻得脸颊通红,在商家大院外面转了一圈,给了他家守门的门房一些钱,让他去帮忙传个信让商少才出来见他。
那门房是个四五十岁好喝酒的老头,眯着眼睛看了宋篱几眼,就露出了个挺猥琐的笑,道,“我去给小少爷说。”
这门房白天也去凑热闹了,自然认出宋篱是董武的媳妇儿,他以为宋篱来找商少才,是宋篱和商少才之间早有一腿,这次董武和和萍的事情便是商少才故意说出来要让董武入狱,到时候进了牢里,商少才再给点钱,董武还能不能回来就不好说了。这样,商少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把董武留下的这个漂亮媳妇儿占为己有。
而他看宋篱白天的时候还一直站在自己相公那边说话,没想到才没过几个时辰,这个小娘子就来找商少才这个想好来了。他便认为宋篱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在心里挺鄙视的。
商家一直没睡,院子里檐下挂着风灯,把院里照得非常明亮,大门外挂着两盏大灯笼,宋篱躲在商家院门外的一株大桃树后面,见到商少才出现在大门口。
他这才从树后出来,望过去,道,“商少才!”
商少才在屋子里席上和他母亲娘家那边来的人吃饭喝酒,出来去茅房,在半路上被门房拦着说外面一个姓宋的小娘子找他,在大门外面等他,看那小娘子的样子,该是董武那个媳妇儿。
听说是宋篱来找他,商少才脑子里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欢欣雀跃起来,心想这宋篱偷偷来求他来了,看这小娘子最终还是会是他的。
商少才快步走出来,又对那门房放狠话道,“这事别让别人知道。”
那门房点头哈腰地应了,心里却很不屑这两个奸夫淫妇。
此时见到站在桃树下的宋篱,虽然树上叶子黄了,被风一吹就往地上飘,但在商少才眼里,似乎那桃树上依然是桃花灼灼,他那日日翻来覆去思念的人就站在灼灼桃花里翘首等他。
宋篱看到喝酒喝得脸红的商少才出来,心里的憎恨几乎要压不住,要是他手里有刀,他简直想和他搏命。
但宋篱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冲动,于是赶紧掩住自己眼里的憎恨,甚至还朝快步过来的商少才露出一个笑容来,声音也故意地拿捏得柔软,道,“商少才,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商少才满脸笑容,赶紧迎上去道,“宋篱~,有什么事?”
他那一声“宋篱”,肉麻兮兮,宋篱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道,“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他这样说,商少才就想去拉他的手,宋篱赶紧把手缩了一下避开他,瞪着他道,“你这样子举止轻浮,我不和你说事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宋篱那一瞪,在商少才眼里就是万千风情,只把当成是宋篱娇嗔,他犹自心花怒放着,赶紧赔罪,完全一副无赖相,道,“好好,我错了,你别走。”
宋篱听他那哄劝人的恶心的声音,脑子里就在想上次怎么就只是吓他,没有真的把他废了呢。
他冷着脸瞥商少才,道,“这里这么大的风怎么好说话,我们去前面的地方说吧!”
即使宋篱冷着脸,商少才也被他迷得脑子晕乎乎的,更何况他晚上酒还喝得有些多,就更是对宋篱的邀请没有抵抗力。
不过,听宋篱说去前面找地方说话,他就犹疑了一下,上次宋篱把他压到地上打他的事情他还记得呢,但他这时候脑子一转,看宋篱那小身板,就觉得即使过会儿宋篱反抗又和他打起来,他也能够制得住他,而且去偏僻的地方不是对自己更加有利吗,便欣然应了。
两人走到前面一个空庙里来,这里面祭着两面石鼓,据说是从什么地方挖起来的,之后就一直供在这里,这也是石鼓村的由来。
天上的下弦月此时才升起来,把静下来的村子里的大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宋篱怕商少才半路上就对他拉扯,便走得很快,商少才跟着他,在他身后哄他,“小娘子,你走慢点,不然摔着了。”
宋篱没有理睬他,一味往目的地冲。
这祭着石鼓的庙里白天看着很亮堂,晚上却有点阴森。
月亮从宽敞的无门扇的大门照进来,让里面亮了很多。
宋篱站在那里,因为发冷而搓了搓手,望着跟来的商少才直言道,“我知道是你故意陷害董武和和萍的,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商少才笑了笑,道,“你怎么这样说,他们俩行事,我能够陷害什么?”
宋篱眼睛一下子就泛泪了,一双盈盈泪眼在月光里把商少才望着,商少才瞬间就被他这个样子给柔了心肠,道,“是董武他对不住你,你看你这样好,他不珍惜你,还来和和萍有私情。”
宋篱摇头,道,“你不要说了。”然后便低下头,似乎是在暗自垂泪。
商少才看他这独自伤心的样子就心里更加厌恶董武,只想把宋篱搂到怀里来安慰,但是他刚伸出手,宋篱就往后退了一步,还抬起头来戒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