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在内室里哭哭啼啼,外面汪君卿也听到了,和张大娘一起过来问出什么事情了。
小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从地上起来就跑过去拉住张大娘,哭哭啼啼地把宋篱说要去找董武的事情说了。
张大娘得知宋篱要去找董武,也是大惊失色,颤着声音过来劝宋篱,“夫人,你可不能去冒险做这种事情。你要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
宋篱看这两个女人只知道劝他不要去,就觉得心烦意乱,蹙着眉头不说话,汪君卿也过来拉着宋篱,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道,“嫂嫂,你不要去。你亲自去,还不如让人过去找呢,你去了,大家都担心,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让董武哥哥难过后悔么?”
宋篱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心静不下来啊,这样烦乱又担心地坐着,还不如走出门去找董武,他觉得那对他来说还好些。
宋篱想出门,两个女人把他拉着,他是一步也走不了的。
而且之后吴府的梁管家也知道了这事,也过来劝他,说下游还没有险情上报上来,该是没事的,并且,董武也是个机灵人,该是懂得自保的,不会出事。
不仅劝了,之后梁伯还多派了几个人来守着宋篱住的院子,就怕他偷偷地跑出去找董武。
外面的雨倒是停了,不过天却没有放晴,依然阴着。
看着这阴沉沉的天空,宋篱心里就很不安,总觉得这天这样就是不详。
宋篱因为不能出门,他赌气不吃点心,也不喝茶水,在屋子里研究着让管家通过任均如找来的云州的地理志。
要到傍晚的时候,吴锦文也从城南那边回来了,听管家说宋篱要出门去找董武,而且还不听劝说,吴锦文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交代管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去。
管家说派了人把后面院子给守起来了,吴锦文这才松了口气,说他这样做很好。
吴锦文也只是一个读书人,身体也不是特别健壮,这几天处理水灾的事情,忙得疲累不堪,此时还要来处理宋篱的事情,精神就更疲惫。
他换了一身衣服,甚至来不及喝碗茶,就赶紧往宋篱住的内院里去了。
他进屋的时候,看到一身浅蓝色衣衫的宋篱正坐在桌子边上看书,还摆了笔墨和纸在边看边写,头发只简单束了,发丝就如黑缎子一样地披在身后,他眉头微微蹙着,脸色过于白了,但那样安静的模样,让吴锦文看到的瞬间胸腔里就涌起一股感动的暖意。
他在外面安排与坚守前线,多冷多累,他觉得都值得了,只要看到这个人在后方干净温暖的房间里好好地坐着。
这种心中缭绕而起的感动甚至与宋篱是男是女也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十七章 偷跑
宋篱做事非常专注,吴锦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有发现他。
吴锦文慢慢走过去,站到宋篱身后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东西。
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宋篱是在画整个云州境内的水系图,将山水城镇都标了出来,而且画得非常准确。
一看之下,吴锦文分外震惊。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做地图的,即使是吴锦文本人,他对此也一点不精通。
宋篱所画的这个图非常直观,一目了然,所以了解云州境况的吴锦文才一看之下就明白了。
要是让外人来看,还会以为宋篱在胡乱勾画东西。
吴锦文禁不住就把手指伸了出去,在云州城处指点了一下,道,“大通河可以倒灌入西亭湖,西亭湖里就会缓不少水势,大通河这里流入尧江,之后水路就要宽阔很多,就不怕这次这一股大水了。从上游回报的消息,上面一带雨势都减小了,很多地方还放晴了,看天气,也该不会再有绵雨,这样水势不会再涨,只要守住了今晚,云州城是不会出问题的。”
宋篱抬起头来看吴锦文,吴锦文昨晚便没有睡觉,又经过整天的劳累,面色很疲惫憔悴,但是目光却温润而沉静,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他指着地图这样说,能让每个听到他话的人心中都升起坚信的感觉,云州城是不会有事的,最后会化险为夷。
宋篱放下笔,站了起来,赶紧拉了椅子让吴锦文坐,道,“吴大哥,你回来了,快坐。”
外面给端参茶和吃食的仆人也进来了,宋篱看到,马上关心地问道,“吴大哥,你在前面没来得及吃东西是吧,我把桌子收一收,你快吃饭吧!”
吴锦文却不让他收桌子,道,“在堤上啃过几个馒头,不过那可不饱肚子,这外面没下雨了,堤上我可以离开一会儿,就回来吃口饭。你这河网的地图画得很好,别把东西收了,你继续画,要是可以,还给我留一份,我一会儿拿到前面堤上去和另外几位大人看看。”
吴锦文说着,让小仆把端来的饭菜放到一边的茶凳上,就端着一大碗饭,夹了一些菜和着饭大口吃起来。
宋篱记得以前看吴锦文吃饭是很斯文的,这时候他却没顾这些,没什么好的形象。
吴锦文看宋篱在看自己,咽了嘴里的饭菜,露出个笑容来,道,“还让你见笑了,我可是真饿了,吃些东西还得出去,就胡乱吃些。”
宋篱赶紧摇头,道,“有你这样的好官是云州百姓的福分,我哪里会笑话你。”
说着,看吴锦文吃东西吃得快,担心他噎着了,还端过一边放着的热参茶探了探杯壁的温度,递到吴锦文手里,道,“这茶不是很烫了,吴大哥,你喝口茶再吃,别噎着了。”
虽然吴锦文的习惯是吃完了再喝一杯茶,但看宋篱如此体贴,放下手里的碗,赶紧把那茶杯接到手里,然后喝了两口,才又开始吃起饭来。
宋篱在一边坐下来,说道,“我看这地理志,里面也有提到以前的水灾,先帝嘉义年间的水灾,云州城就被水淹了,只这城北一带幸免,别的地方都是一片汪洋,很多人流离失所,损失很大。吴大哥,你看要是从大通河北面修一条水道,将这水分流,从北面穿过去,不仅可以灌溉君亭山后面的大片良田,水灾来了,因水被分流,云州城也就不会再受到威胁。”
宋篱看了一下午的地理志,这时候说出这种建议来是头脑突然灵光一现,然后抓住这灵光仔细思索过的。
吴锦文听到,手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放下碗过来看地图,不过,他认为这估计只是宋篱的个人幻想而已,他手指一指,直到云州城的北面,道,“这种想法倒是好的,不过,北面有君亭山挡住,除非把这山打个口子,如何能把水道开过去。”
宋篱其实就是一说而已,觉得这个方法可以考虑。
此时听吴锦文反驳,也就蹙起眉头来仔细思索了一阵,他想着在现代社会,要开凿一座山倒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但现在却是很难的,他的那种想法好是好,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的确只是突发奇想。
于是他只得对吴锦文歉意一笑,道,“是我异想天开了。要是我能想到这种法子,前人一定也是想过的,定然是行不通才没有再考虑。”
看宋篱那柔和漂亮的眼里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吴锦文心中升起无限怜惜和温柔,安慰道,“就是要有这些想法才好,要是没人想,问题不是永不会被解决掉了吗?”
看吴锦文饭吃得差不多了,宋篱犹豫了一番,便问道,“吴大哥,从这本地理志,云州城下游的珉阳县和窑云县倒是不容易遭水灾的,这么多年来,也没遭多少次,而且每次面积也不太广。但我看的这类书不多,怕了解的情况不全面,吴大哥想是看过很多的,根据以前的经验,你能不能判定这次云州城下游的受灾情况呢?”
宋篱知道吴锦文忙,忙得连饭也只能这样胡乱吃几口,而且还边吃边来和他说话,自己拿这样的事情来问他不大好,但是,他实在担心董武,总觉得不从别人那里得到些安慰,心就恐慌得像是悬在空中没有一点踏实的感觉。
吴锦文放下手里的饭碗,用手巾擦了擦嘴,又端起参茶喝了两口,才说道,“根据下游报上来的情况看,下游受灾该是不严重,珉阳县城本就不低,几十年难遇一次被淹,我家人不是都还在县城里住着的嘛,我不是就没担心吗?你也不要这样担心,珉阳县不会有事。”
“那,窑云县呢?我没去过那里,不知道那里怎么样?”宋篱急切地问道。
“窑云县有上城和下城,下城不好说,上城却定然是没问题的。”吴锦文答道。
宋篱眉头依然皱着,手指敲着桌子,他不知道董武到底是在上城还是下城,或者两个地方都不是,他在乡下也有可能。
要是董武被水困住了,这可怎么办?
吴锦文看宋篱满脸忧虑之色,漂亮的眉毛就要纠结在一起,但是,他的这种担心却并不是因自己而起,而是因为董武,吴锦文心里一痛,道,“你是在担心董武吧!董武是个机灵人,而且听说他水性不错,即使真被水困住也不怕,更何况,他更大可能性是没有被水困住的呢。你这样担心他,自己不吃不喝,把身子拖坏了,这不是更不好吗?”
宋篱抬头看了吴锦文一眼,低声嗯了一声,这些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但是,明白道理是一会儿事,真的放下心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吴锦文起身走到宋篱身边来,他多想能够握住宋篱的手,但是他却不能,只得在宋篱身边站定,道,“我这又得出门去了。听说你午饭便没吃,晚饭可不能不吃了,要好好爱惜着自己,这样,董武回来看到才不至于心痛。”
宋篱勉强挤出个微笑,道,“我知道。”
吴锦文又看了宋篱两眼,心中思绪万千,却只得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