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佛寺大殿前僧人仍在撞钟,韩齐风一般地冲进大殿,却见无方正俯身在点一盏新的长明灯,韩齐脑中混乱呼吸沉重,无方听到身后有动静,停下动作,回身见是韩齐,微笑道:“施主,又见面了。”
韩齐只觉口舌不断打架翻腾,无法自控,说不出话,双眼沉沉地望着无方,他自己不知自己脸色有多可怕,无方却是看得分明,面上笑容愈深,一脸了然,语意调侃道:“施主莫急,仙去之人并非那位林施主。”
韩齐屏住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这才发觉自己不单单是口舌失控,手脚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袖子里的锦盒都快掉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对着无方拱了拱手,转身欲走时被无方叫住了。
“这位施主,林施主已离开本寺了。”
韩齐倏然回首,“他去哪了?”
无方未作回答,念了一声佛号,温和道:“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生死,施主何不放下?”
韩齐静默片刻,向无方拜了一个佛礼,“大师通达,我辈多俗。”
无方望着韩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冤孽。”
乐天在那天下午在系统的帮助下离开了晓佛寺,除了他给系统的理由,还有就是依照林乐天的人设,被韩齐这样羞辱,那必然要与他不死不休了,没道理躲在寺庙里等着韩齐再上门,就是爬也得爬出去。
再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乐天就是要韩齐心里时时刻刻牵挂着他,为他心思繁乱无可奈何,但又见不着他。无论韩齐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恨,乐天都自信他已牢牢地占据韩齐的心神。
小兄弟,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皆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林乐天压根算不得斗败,他是半隐退状态,要东山再起还不容易,东厂里有几个真心服韩齐的人物?林乐天只稍作暗示,令那几个亲信略作挑拨,许多蠢蠢欲动的人立即就站队到林乐天这一边了。
韩齐寻人不得,回到东厂,气还没喘匀便听手下说两拨锦衣卫在西值口打起来了,人数还不小,西值口都被砸了大半。
韩齐正要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冷笑了一声,“我还当他死了,原来精神的很。”对身边人道,“将闹事的全抓了下狱所,无论是非。”又多叮嘱了一句,“无论是谁的人。”
他极少这样霸道行事,手下迟疑了一瞬还是应了下去。
两边锦衣卫正斗得不可开交,倏然之间就被团团围住全拿下了,有人立即喊道:“我是九千岁的人,谁敢动我?”
来人得了韩齐的嘱咐,冷着脸道:“都抓起来!”
韩齐亲自去了狱所,将事情一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乐天搞的鬼。
得到心中所想的答案时,韩齐松了口气,还有力气作恶,他攥了攥手里的锦盒,沉着脸对手下道:“用刑,问出九千岁的下落。”
“是。”
手下搬来一张太师椅,韩齐好整以暇地坐着,拿出袖中的锦盒把玩,心中竟隐隐觉得兴奋,那阉人绝不是一击即倒的角色,便是要这般你死我活地斗才有意思。
东厂的刑罚手段,便是锦衣卫也难顶得住,再说韩齐与林乐天两位上峰斗法,他们这些被殃及的池鱼差不多也就得了,没必要拿三贞九烈出来抗,乖乖地就将乐天在哪招了。
韩齐片刻都没耽搁,立即起身要走,属下提步跟上,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把人看好了。”
马蹄飞速踏过尘土,猎猎风声从耳边刮过,韩齐心砰砰直跳,他仿佛获得了某种意气,那些死气沉沉的外壳徐徐剥落,原本属于少年郎的锋锐重新长回到他身上,全汇成对一个名字的恩怨爱恨。
林乐天,光是想到这三个字,韩齐便兴奋得难以自持。
林乐天的这处老巢地段不错,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正处于盛京的心脏,人流如织喧闹繁华,韩齐到了地方才隐约觉得熟悉,再定睛一看,认出正是那回林乐天出来寻他办胡戚道差事的河边。
好狡猾的阉人,韩齐微勾了勾唇,跳下马也不敲门,直接运气攀上檐顶,翻身落入院内。
院子倒是布置得简单雅致,与林乐天在宫中居住的风致相差不远,院中一株盛大的绿桂几乎遮天蔽日,那个单薄的浅淡身影以韩齐极为熟悉的姿势懒懒地、没骨头一样地躺在树上软塌上,身侧檀香袅袅,温柔了他的眉目。
这人的确是像只猫。
韩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闭着眼微微皱眉的林乐天,凝眸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可恨,于是缓缓地伸出手虚虚地搭在林乐天雪白的脖子上。
林乐天生得单薄,脖子也格外的纤细,韩齐的大掌几乎能一手环住,他相信只需他微微用力,这薄如纸翼的脖子立即就会被他拧断。
但他没有,他不要林乐天死……韩齐拧了拧眉,正准备收回手,却听见林乐天口中呓语,似在做梦。
韩齐微微俯身,仔细地分辨他在说什么,林乐天的声音实在低,于是他越伏越低,一直低到耳朵快贴到了林乐天的唇畔,冰凉的柔软的唇呼出淡淡幽香,韩齐忽然觉得心头一热,然后便是耳垂骤疼。
他侧眼过去,却发觉林乐天不知什么时候已醒了,雪白的贝齿正狠狠地咬住他靠近的耳垂。
尖锐的疼痛从耳垂传来,韩齐不怒反笑,冷道:“你属狗的?”
林乐天屈膝去踢他,韩齐早察觉到他的意图,就着俯身的姿势压制住林乐天,扣住他脖子的手掌压缩,“松口。”
林乐天怎么肯,咬的愈发深,韩齐笑着掐住林乐天的脖子微一用力,林乐天喘不过气,还是松了口。
韩齐讥讽道:“就这点本事?扰乱东厂办事,不是说自己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