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可气道:“你这小屁孩怎么还是那么讨嫌?”
“略略略,区区一个未成年的人鱼族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很厉害吧?”三猫对着艾可可做了个鬼脸,飞快地跑入了屋内,艾可可张牙舞爪地去追。
留下一个站在原地吹风车的小影,嘟着嘴吹得很高兴,彩色的风车转动,小影在乐天面前举了举,“叔叔,你玩吗?”
“我玩。”乐天自从接了小影回来,还没陪过她,一把抱起她,对着她手上的风车吹了一下,他气息绵长,一口气吹得风车呼呼疯转,小影惊奇地都合不拢嘴了。
九骨负手立在一旁,里屋内传来尖锐的人鱼鸣叫声与三猫的笑声,宅子里似乎越来越热闹了,站在院口的元乐天抱着小影卖力地吹着风车。
这或许是九骨漫长的一生中最鲜活的时刻了,鲜活得令九骨恍然出神。
鲜活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九骨到了该打坐的时候。
诅咒反噬的后果除了这一身骷髅,还有魂魄深处翻尸倒骨般的仇怨哀嚎,满族的仇恨侵蚀他的道心,逼得他不得不日日打坐静心。
乐天看着他打坐,就坐在棺材旁,什么也不干,只是看着九骨,内心就很宁静,真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一直这样下去。
没有分离,没有攻略,没有任务,就这样单纯又安静。
九骨睁开了眼睛,与元乐天的眼睛对上。
那么简单的眼睛,清楚又纯粹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九骨的意识海里山呼海啸天崩地裂,临到嘴边,却是平静无波道:“困了?”
乐天眨了眨眼,轻声道:“我们血族很少睡觉。”
九骨心头很奇异,识海内似隔出了一方小天地,那些百年的仇恨怨愤离得很远,陌生又模糊,唯有眼前的人是熟悉又明朗的,他的眼睛他的神态他的一切都那样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比这个世界所有的爱恨都要来得彻骨。
两人凝视着,相似的情感在心中奔涌,九骨微张了张口,无措之感在他脑海中弥漫,他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当元乐天仰起头凑上唇时,九骨下意识地垂首含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皮肉是没有感觉的。
魂火顺着骨缝燃烧,骨头微微发起了痒,九骨心里产生了个荒诞的渴望——真希望元乐天能用力咬他。
当那个念头一出现,元乐天已伸出了尖锐的牙齿重重地咬在九骨的唇上,牙齿透过了那一层薄薄的画皮,咬上了坚硬的骨头。
痒意没有缓解,而是弥漫至了全身,九骨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止住这种入骨的痒。
乐天顺着他嘴唇下的骨头碾了碾,抬起脸望着九骨的玻璃眼珠,忽然伸了手去摘了他其中一颗眼珠,勾下九骨的脖子,舌尖顺着九骨的眼眶在白骨上舔了一圈,九骨微微一颤,听乐天低声道:“有感觉吗?”
“痒。”九骨镇定道。
该死的联盟怎么给安排这么一副身体,乐天愤恨地在九骨眼眶下咬了一口,把眼珠重新塞了回去。
九骨低头,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他一笑,身上的阴霾之气就散开了,微笑唇如猫一般慵懒地翘起,“再咬我一口。”
乐天嘴角也忍不住笑意,“咬哪里?”
“哪里都可以。”九骨浑身的骨头都一根根要背叛他的控制,马上跃跃欲试地要突破这一层皮肉,飞到眼前这个人的嘴里才好。
银袍随着主人的意志放纵了那双手的撩拨,乐天隔着一层皮肉细细地摸索九骨的骨头,那些骨头就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亲近着乐天的掌心,乐天忽然道:“脱了吧,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九骨沉默不言,浑身魂火大盛,那一层魂火所塑造的画皮瞬间消失,美丽又虚假的外壳消失了,白骨森森地燃烧着青色的鬼火,只剩半张脸孔静静地看着元乐天。
什么是宿命?
这大约就是宿命。
九骨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强烈到他有一瞬想出手重新封印自己的七情六欲,在他一动那个念头时,元乐天已经捧着他的白骨头颅吻了上去。
半面白骨半面红唇,乐天依旧吻得忘我。
九骨迅速地沉迷了下去,没有那一层虚假的皮肉,一切的感觉都是那样直接与实在,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白骨并不会让元乐天感到恐惧,仿佛炽热地纯然地被这个人需要着,无论他是什么模样。
乐天被一具骷髅压倒的时候,心跳的飞快,一手摸向九骨的半张脸,微微张了张唇,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的眼睛向九骨传递着一个信息——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对我,不论那是什么。
身上的衣服被魂火一瞬汽化,苍白清瘦的身躯与雪白的骷髅纠缠在了一起,柔软依靠着坚硬,骨头四分五裂地揉捏着柔软的肌肤,乐天喘息着咬向九骨心口的肋骨,一口一口用尽全力。
九骨的魂火都在头顶燃烧战栗,他想做更多,然而一身的白骨骷髅却什么也做不到。
漫长的百年以来,九骨一直以为没有感觉已经是这项诅咒最残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