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药,江传雨坐下,闭着眼调整呼吸。
曲桃看得直皱眉,“给老成说一声,回去吧。”
江传雨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等呼吸渐渐平稳后,睁开眼睛,
“他会担心。吃了药很快就能好,你先出去。”
那个‘他’指的谁,曲桃非常清楚,上节课他俩不是坐一起了,怎么还整得人发病了?
江传雨是极要体面的,以往就算在学校发病,也会在情况恶化前提前吃药,然后请假回家,像刚才这样不管不顾地掏出药来吃,在曲桃印象里还是头一次。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去往操场的路上,曲桃皱着眉,实在有点心烦。
她不是个热心人,生在o区尝遍了歧视,越大性子越凉薄,在班里也是独来独往,双手插袋,谁都不爱。
但江传雨的事,她不能不管。
这竹马小时候救过她,两人是一起挨过打的交情,她的心就算冷成块石头,也总有一块热乎地儿,是留给他的。
她得找钟念谈谈,可她不知道谈什么,加上不能开嘲讽,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高三的体育课,就是把学生赶到操场上活动活动,没正式课程。
今天体育老师拿了一箩筐足球,让大家自由组队,练习射门。
钟念踢了几次,转到没人的角落,直接坐到沙坑边发呆。
秋天日短,四点过的光景昏暗得犹如黄昏,凌厉的秋风呼啸而过,把愁绪都扯得破破烂烂的。
曲桃走到钟念身边,学他的样子坐下。
钟念看到是她,眼里闪过几丝惊讶,但没说话,继续对着操场放空大脑。
曲桃把脚盘起来,双手抱胸,想了半天蓦然开口,
“你知道江传雨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钟念转过头,怔怔地看向曲桃,曲桃则把目光落在那些蹦蹦跳跳的同学身上。
“他从小个子就高,在o区的孩子里鹤立鸡群,人人都知道他以后肯定会分化成alpha。”
“上小学时坐公交车,司机怀疑他是初中生,让他补票。因为他从个子、长相和气质各方面,都不像小学生。”
“他没有童年。天天被关在家里,有做不完的功课和……”
“我们那片儿的小孩都知道,看到江传雨出来,就是要回家吃饭的信号,因为他每天只有晚饭前的半小时,能出来放风。”
“他没有朋友,他连见到太阳的时间都那么少,哪有机会交朋友。”
“而且我们都有点怕他,因为他从来不会笑,出来玩就在自家门口转一转,拣点花草什么的对着阳光看。”
“像钟楼怪人。”
曲桃说着这些陈年往事,不自觉地皱起眉,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不招人喜欢的身影。
“后来有一次,我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跑过去问他,这是你爸爸打的吗?他当时好像吓了一跳,因为在外面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话。”
“第一次他应该没理我,后来他每次一出来,我就过去问他,大概是把他问烦了,就理我了,说是。”
钟念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插话,“他爸爸为什么要打他?”
曲桃笑出了声,看着他反问,“你挨过打吗?”
钟念懵懵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不懂。”
曲桃深吸了口气,“父母打孩子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无能。”
“因为无能,管不好孩子,就打;因为无能,赚不到钱,为了发泄,就打;因为无能,经营不好一段感情,就打。”
“他们无能与成人世界对抗,就靠暴力虚张声势,而手无寸铁的孩子和omega,就成了最完美的发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