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原因是磷,她是知道的,但是皇后说得对,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这种事情,所以出生低贱与宫里杂耍艺人有交流的珍才人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一个小小的才人,毫无身家背景又穿着艳丽的才人,用来做替罪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庄络胭看着跪在屋中央的珍才人,不过短短几日她便再度跌倒在泥土中,只是不知这次跌倒会不会要她的命。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嫔妾便告退了,”淑贵妃站起身,微笑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珍才人,“出身低贱者,总归是下贱的。”说完,对皇后盈盈一拜,徐徐出了皇后宫侧殿。
柔妃也起身对皇后一拜:“嫔妾宫里的人无故枉死,幸而皇后娘娘为其查明,嫔妾谢皇后娘娘大恩。”
皇后面色温和道:“本宫乃后宫之首,这些事情乃本宫之责。”
尚还在场的宁妃与贤贵妃听到皇后这话后,皆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
庄络胭没有兴趣再听这些话,找个理由退了出来,没有走出几步,徐昭容跟了上来,“昭贤容可否想过珍才人为何要陷害你?”
庄络胭对徐昭容微微屈膝,“娘娘可有何高见?”
徐昭容笑了笑,“昭贤容聪慧,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小宫女。”
“娘娘心善,倒是嫔妾不是了,早先皇上下旨杖毙时,该出来为其求情的。”庄络胭面上露出愧疚之色。
徐昭容脸色变了变,这话牵扯上了皇上,她便知道自己挑了不恰当的话题,勉强笑了笑,“不过一个奴婢敢冒犯主子名讳,也的确是大不敬,皇上心疼昭贤容,被杖毙也不为过。”
庄络胭面露笑意,不反驳也不赞同,徐昭容心里暗恨,却无法发作,只好强忍了下来,如今此人比自己更受皇上宠爱,她也无可奈何。
两人各自分开后,庄络胭脸上的笑渐渐消了下来,身边的云夕与听竹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听竹犹豫了一下后开口:“娘娘,徐昭容近来已经不比往日,您不必在意她说的那些话。”
“本宫有什么可在意的,”庄络胭长叹了一口气,“开春后会有新的美人进宫,到时候谁知又会是何等场景呢。”
云夕笑道:“任谁进宫,奴婢相信娘娘在皇上心目中也是有地位的妃嫔这职业。”
“地位……”庄络胭勉强一笑,然后注意到这里是景央宫不远的地方,才道,“回宫吧。”
乾正宫,封谨听完皇后的话,缓缓开口:“皇后话中的意思是指这次事情是珍才人做的?”
“回皇上,已经查清了,证人也已经招供了,确实是珍才人无疑。”皇后停顿了一下,“皇上可是有什么疑虑之处?”
“皇后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封谨笑了笑,拉着皇后坐下,“这些日子后宫里事务繁多,辛苦你了。”
“皇上是妾的夫君,妾是皇上的妻,夫妻本是一体,妾做的一切都不辛苦。”皇后温婉一笑。
封谨看着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的心意朕明白。”说完,转身对高德忠吩咐道,“让御膳房的人把皇后爱吃的吉祥百合羹做好,今日皇后与朕一道用膳。”
“是,”高德忠依言退了出去,到了门口时,方才抬起头,不经意看了眼相携的两人,明明相隔很近,却又仿佛离得很远。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徐昭容站在窗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而下,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寂寥,“柳絮,皇上已经多少天没有来畅天楼了?”
“娘娘……”
“我记得当初皇上说他是天子,与我相处能使他心情欢畅,又因我爱赏景,便赏了这座楼给我,又亲自赐名畅天楼。”她透过窗看着乾正宫的方向,“如今才多久,位份低于我的庄络胭有了熙和宫,而我仍旧住在这个楼里,而皇上也渐渐开始忘了楼里住着的我。”徐昭容苦笑,“也许不久之后,皇上就会彻底忘记这个地方了。”
“娘娘,不会的,皇上只是刚刚开朝比较忙才没有时间来而已……”
柳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进来的太监打断了,“娘娘,皇上今儿翻了牌子了,是……是熙和宫。”
“又是熙和宫,”徐昭容面色微变,“当初在竹林里,我便觉得那个庄络胭是个对手,今日瞧着也果真如此。”
“当初嫣贵嫔不同样受宠,如今也仍旧是个小小的贵嫔,”柳絮劝慰道,“难保昭贤容不是第二个嫣贵嫔呢。”
“她若是第二个嫣贵嫔,皇上又怎么会让她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独占一宫,并居侧二品贤容之位。”徐昭容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怕就怕她是第二个淑贵妃。”
若不是苏蕊紫,她如今应该是侧一品妃位了,哪里还只是个正二品昭容?
庄络胭与皇帝同躺在一张床上,前几次皇上虽然翻了她的牙牌,皇帝顾及她小产,所以并未做别的,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皇帝终于没有扮演柳下惠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妖精打架后,皇帝满足的搂着庄络胭的腰,“每一次抱着爱妃,朕总是心满意足。”
庄络胭其实很想回一句自己也挺满意,不过面上还是称职的做出娇羞之色。
“后日各个附属国就要离开了,明日晚上会举行晚宴,你也一同去吧,”皇帝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高美国的赏赐朕已经确定下来了,按着他们进贡礼物价值的一半赏了下去,毕竟没有主子还礼比奴才还多道理。”
庄络胭这一刻觉得这个皇帝甚是顺眼,闻言道:“妾也觉得,奴才还是守着奴才的本分比较好。”
“看来爱妃与朕想法一致,”封谨笑着亲了亲庄络胭的额头,“朕自小便不喜欢这些打秋风不干事的小国,爱妃是乃朕之心头爱。”
那你的心头一定很宽,不然住不下那么多的心头爱。庄络胭心里对皇帝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表示鄙夷,嘴上却道,“皇上是高瞻远瞩,妾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爱妃焉知朕当年也是心有不甘呢,”封谨对庄络胭这种小任性很满意,语带感慨,“当年朕还年幼,看着高美国的来使随意上贡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便得父皇大堆的赏赐,一直不甘心到现在,如今总算出了心头之气了。”
听着怀里女人因为这话低笑出声,封谨把人搂得更紧,暖意洋洋。
☆、67、女人似花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而女人总是念旧,所以这两种生物在一起,现实生活更像是伦理剧,而不是童话故事。
庄络胭亲手替皇帝挂上一块玉佩,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视皇帝,“皇上,天还寒,路上要小心。”
“朕知道,你近来身子弱,更应该小心,”封谨伸手扶起庄络胭,抚着她披散在肩后的青丝,“前几日朕已经让殿中省的人清理的荷花池,今年的荷花想必依旧清丽。”
“皇上!”庄络胭蓦地睁大眼,随即移开视线,“妾总是给皇上招惹麻烦。”
“爱妃怎会这般想,在朕心中,你又岂是麻烦,”封谨把人揽进怀中,“你是朕心爱之人。不要再说这种话。后宫之中女人不少,你心思纯善,难免有人嫉恨,朕相信你的脾性,所以不必有太多忧虑。”
松开怀中的女人,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封谨笑道:“时辰不早了,朕该去上朝了,你再休息一会儿。”
“恭送皇上,”庄络胭倚在门边,依依不舍地看着皇帝的背影。
封谨回头,见庄络胭还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背影,嘴角微弯,转身出了熙和宫。
正月十五上元节,乃是新年后第一个热闹的节日,后宫各主子都会让自己面下的奴才做一盏漂亮的灯,到了夜里便点灯挂在树枝上,以示向上天祈福之意。
后宫妃嫔更是在灯上挖空心思,以期做得出彩博得皇上注意,因为元宵晚上皇帝还会选出最漂亮的灯嘉奖。
御花园中衣香鬓影,妃嫔们带着贴身宫女言笑晏晏,犹如人间仙境。
皇帝与皇后相携走在园中,看着各处挂着的灯,一个个品评着。
“今年的灯比往年更为漂亮了,”皇后指着一盏精致的仙童执寿桃的灯,“这灯做得栩栩如生,是何人所做?”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上前看了眼花灯上的名牌,上前道:“回皇后娘娘,这盏灯是苏修仪所做。”
“苏修仪倒是用心了,”皇后笑容淡了两分,“赏。”
封谨看了眼那盏灯,不置可否,又看了眼四周,突然指着某盏圆滚滚的灯,“把那盏灯取下来给朕瞧瞧。”
小太监忙上前取下那盏灯,封谨接过一看,顿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这盏灯被人做成了小猪的样子,倒不似农家的那般丑陋,而是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模样,猪的肚子上还提了两句诗,字写的不错,就是诗有些不伦不类了。
“此猪知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封谨笑咳了一声,看了眼下面挂着的名牌,“昭贤容,这好好的一首诗,到了你手中怎么就被毁成这个模样了?”
混迹在众位妃嫔中的庄络胭看到自己做的灯被皇帝拎了出来,嘴角抽了抽,顶着众人一副看“品味诡异”取笑眼神向皇帝行了一礼,“回皇上,妾自认这只猪憨态可掬。不是其他猪可以比的,所以思来想去只有这句诗配得上这只猪了。”
“原来一般诗还配不上这盏猪灯了”封谨提起了这盏灯又看了看,“也算是有些新意,高德忠,把这盏灯收起来,别吓着了其他人。”
皇后瞧了眼那盏四不像的灯,又看了眼高德忠离开的背影,那不是去乾正宫的方向么?
“昭贤容的灯确实特别,”苏修仪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庄络胭,还不等庄络胭说话,就快步走在了淑贵妃的后面。
庄络胭在心里叹息,别的穿越人士用q版萌物总是能得到一片惊叹,到了她这里怎么就悲催了?
果然现实与穿越小说还是不同的,这古人与现代人的审美根本就不是一条线的。
“这盏灯是何人所做?美人执灯盏,倒是极贴合上元之喜。”封谨指着一盏美人灯,立刻有宫人取了来。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封谨念出灯上的诗,看了眼身后的诸位妃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一边的太监把灯收了起来。
淑贵妃看了眼那盏美人灯,往后面看了一眼,神情中带了些鄙夷。
“这股作劲儿真够酸的。”苏修仪嗤笑一声,终究不敢说得太过大声。
皇后却仿似听到苏修仪的话,侧首看往淑贵妃的方向。淑贵妃抬头与皇后对视,没有半分避开的意思。
两人很快移开视线,但是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庄络胭有些感慨,这两人只靠眼神就能打一场仗了。
上元节后的第二天,后宫众人就打听到了乾正宫传出的最新消息,皇上翻了畅天楼徐昭容的牌子。
庄络胭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地挑了挑眉,徐昭容这是复宠还是皇帝一时兴起?若是前者就不太妙了,毕竟这位似乎对自己有着说不出的敌意。
早晨醒来,封谨张开双臂由徐昭容替自己整理衣袍,眼见徐昭容跪在地上为自己整理鞋子,封谨伸手扶起她,“地上凉,这些事交给宫女做就好。”
“为皇上做任何事,妾都是心甘情愿的,”徐昭容理好鞋子,把手放在封谨手中,缓缓站起身。
“若是冷着你,朕也会心疼,”封谨伸手去抚其头发,却觉得这头青丝不及昭贤容的顺滑,随即收回了手,“朕该走了。”
走到门口,封谨回过头,只看到徐昭容恭恭敬敬的躬身垂首,虽恭敬有余,但又有些索然无味。
待皇帝离开,徐昭容抬起头,眼中带着不舍,却无可奈何。
晨间走在青石路上,寒气侵着脸,让庄络胭吸了一口气。现下虽说已经不再下雪,但是春寒料峭,大早上的还是冷得难受。
“娘娘,天这么冷,您该坐步辇出来的,”听竹替庄络胭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可别冻坏了身子。”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庄络胭笑了笑,抬头恰好看到了远处明黄的帝王仪仗行过,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直到没有影才淡淡开口,“走吧。”
听竹担忧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小心扶着她的手,“娘娘,小心脚下。”
元月一过,便迎来了二月二日花朝节,而诸位妃嫔的正式册封礼也定在当天。
庄络胭穿着正式的海棠红贤容服饰,接过皇后亲手赐下的贤容册印,向皇后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后,而一边史官记下了这一幕,她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贤容娘娘。
皇后见庄络胭跪拜时,发间的垂耳流苏与金步摇只轻微晃动,仪态十分妥帖,面露微笑道:“望尔心系圣身,不可懈怠。”
“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庄络胭再度行一礼。
“嗯,”皇后点头,“退下吧。”
庄络胭安静退至一边,听到下一个被册封的妃嫔,有些走神地想,后宫越是往上的位份越是有定额,现在高位分的女人已经不少,不知日后有多少人会落马,又有多少人上位。
册封礼完毕后,皇后带着诸位妃嫔到御花园中赏花,御花园里的花枝上早已经挂满了精致的剪花,让人一眼瞧去,仿佛枝头开的是真花般。
皇后接过宫女递来的五彩笺,取一段红绳系好,似有感慨道:“自记事起,每次花朝本宫便会挂一条彩笺到花枝上,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花树仍旧漂亮,本宫却一日比一日失了颜色。”说完,看了眼身后诸位妃嫔,“你们也都挂上一条吧。”
淑贵妃接过宫女递来的东西,笑着开口:“皇后娘娘若是失了颜色,我们岂不是早没了颜色了。”如葱根般的白皙手指把红绳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彩笺便挂在了花枝上。
庄络胭觉得,皇后的话是在暗指她们这些人终有一天也会失了颜色,不过女人本就有老去的一天,以色侍人最后注定会色衰爱弛,她想要下半辈子好好活着过舒服的日子,还要多花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