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府自食恶果,这一年,庄子上的土地可就此荒了。这是后话,靖国公府之人现在都不知道,她们正一门心思的走太后门路,想让季重慎好歹再回到五品官的行列之中,六品小官在京城里着实太丢人了。空顶着个国公府的门头,陈老夫人委实丢不起这个人。
“母亲,太后哪里可怎么说?”季重慎把进宫请安的陈老夫人迎进慈萱堂,便紧张的问了起来,这由不得他不紧张,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京察时间,若今年的考评再得个中下,他的仕途就越发黑暗了。可是如果太后能递个话,他怎么也能得个良吧,到时再活动活动,说不定能升个一级半级的。
陈老夫人坐下来喝了口茶,方才说道:“太后虽未明言,却也差不多了。太后素喜绣品,往年咱们家送的双面绣极得太后喜爱,今年若能送一件双面绣落地大插屏,你这事十有**能成。”
柳氏听了这话在一旁为难的说道:“母亲,自从分家之后,府中仅存的几件双面绣都已经送进宫了,如今不要说是大件,便是个帕子都没有了。原本府中的双面异绣都是弟妹绣的,现在已经分了家,这可怎么办呢?”
陈老夫人狠狠瞪了柳氏一眼,厉声斥道:“天下难道只有她一个人会绣不成,你就不会花银子去买,京城绣庄那么多,还怕买不到?就算京城里没有,打发人出京往江南去找,江南是鱼米锦绣之乡,岂会没有?”
柳氏忙跪下道:“母亲,双面绣本是弟妹母亲的娘家顾氏一门的绝技,旁人便是学着绣,不得顾绣传人指点,也绣不出顾绣神韵,这是要进给太后娘娘的贡品,儿媳实不敢以次充好,若因此坏了老爷的前程,儿媳岂不是百死难赎。”
季重慎想想的确如此,便躬身说道:“母亲,柳氏说的也有些道理,外头卖的双面绣到底不如弟妹绣的出彩。”
陈老夫人瞥了季重慎一眼,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季重慎也知道自家庶出三弟如今不复从前的好欺负,听说他在漠南干的极好,说不得今年考绩能得优,又有升官的可能,所以他便小心的说道:“不若去求弟妹一副绣品,多多给她些银子就是了。”
“哼,说什么混帐话,你是堂堂嫡出的爷儿们,倒要去求个贱胚子,呸,你也说的出口。”陈老夫人最愤怒的事就是当初一时没看紧,让季光慎一家子跟着大房一起搬出了靖国公府自立门户,从此对三房一家失去了控制权,如今季重慎一说去求叶氏,陈老夫人自然是怒不可遏。
柳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她现在同叶氏品级相同,自己的丈夫又不同叶氏的丈夫风光,便是想在叶氏面前强硬些,她也没那个底气硬起来。因此只能退到一旁垂头不语,反正她是没有别的办法弄到可以做贡品的双面绣。
季重慎也不说话,只由着陈老夫人发脾气,陈老夫人咆哮了一阵子,气势也弱了下来,只强撑着说道:“我去同老三媳妇说。”
季重慎心中松了口气,他其实想的就是让陈老夫人出马向叶氏要一副双面绣,之前说拿钱去买,不过是他激陈老夫人的策略罢了。
陈老夫人坐上轿子前往季光慎在西城柳条儿胡同的家。谁知她到了柳条儿胡同才发现那宅子已经易了主,季光慎一家子早就搬走了。
陈老夫人命人好一通打听,才得知季光慎卖了此处的房子,在距离忠勇郡王府两条街外的帽儿胡同买下一座带花园子的五进宅院,也算是和郡王府做了邻居。
陈老夫人气的几欲吐血,这才分家三年,庶子便能买的起帽儿胡同的宅子,可见得季光慎这三年赚了多少好处,却不见他孝敬自己这个嫡母一分一文。陈老夫人已经把季光慎逢年过节送的节礼给忽略不计了。
陈老夫人自然不会知道,她分给季光慎的那所宅子实在窄小逼仄,主子下人杂居一处,着实的不象话。而且孩子们一日大似一日,往后还会生更多的孩子,柳条儿胡同的宅子真的住不下季光慎一家人。所以便卖了那处房子,又借贷了两千两银子才举债买下帽儿胡同的这所宅院。
那些银子是无忧主动借给季光慎夫妻的,原本就没有打算让他们还,可是季光慎是骨气之人,岂肯占侄儿侄女的便宜,自买下房子后已经还了八百两,余下的一千二百两,季光慎打算转年就全部还清。
陈老夫人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只认定庶子发了财,便怒冲冲的转道帽儿胡同,要好好说道说道。
可巧这日是季光慎同叶氏的长女季维如五岁生日,虽然叶氏因为季光慎没在家并不准备大办,可季无忧一早却带着弟弟来到季府为小堂妹庆生,姐弟二人一进门便说了要在三叔家玩上一整天,所以今日的季府与往日大不相同,很有些热闹气象。
当门子将陈老夫人到来的消息报到叶氏跟前,叶氏愣住了,片刻之后她才迟疑的说道:“老夫人怎么找来了,她能记住如姐儿的生辰?”
季无忧可没有叶氏这么乐观,她深知陈老夫人的禀性,那是一个心中只有自己的人,她绝不可能记得住季维如这个庶子女儿的生辰。她来,只有一种可能,必定是又有了什么算计。
“三婶,老夫人既然来了,便得出去迎接,免得又说出些什么。”季无忧沉稳的说道。
叶氏点点头,抬手捋了捋发丝,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我,听到老夫人来,一时心慌了。”
季无忧笑笑,轻声说道:“三婶也不必如此,老夫人并不能将你怎么样,何况我们还在这里呢。”
叶氏忙道:“怎么无忧你也要见老夫人?”
“自是要见的,我和无忌来给如姐儿过生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何不能见她,难道还得特特避着么。三婶,用不着这样。”季无忧并不在意的轻声说了起来。
许是被季无忧淡定的态度感染,叶氏心中安定了许多,她带着海棠石竹和陪房曹宁家的刘安家的迎了出去,命江嬷嬷和玉簪杜鹃留下来服侍。
陈老夫人看到容光焕发的庶子媳妇叶氏,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因今日是女儿的生日,所以叶氏早起便打扮了一翻,将用季光慎从漠南送回来的皮子新做的一身衣裙穿戴起来。但见她头戴出风毛赤金镶珠石榴红缎面卧兔儿,身着石榴红妆花缎出风毛灰鼠皮对襟褙子,系着五彩灰鼠马面裙,压裙的是一对双衡如意比目佩,端地是位端庄富贵的官夫人。
“老夫人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让人事先告诉一声,妾身也好早些相迎。”叶氏脸上含笑,口中快语,原本听上去让人觉得很是舒坦,只是陈老夫人先存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便是听了仙音也能消胸中怒意了。
“老身不来,岂能知道你们这般有本事,卖掉祖业买了这么大的间宅子。”陈老夫人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便等着叶氏的解释。
岂料叶氏根本就不解释,只笑笑道:“老夫人今儿来的正巧,里面请。”
陈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抬脚便往里走。一路之上见府中下人各各喜气盈盈,陈老夫人心中不免猜测起来,难道老三又升了官,不可能啊,并没有听到这样的风声啊。
行至正厅,季无忧同弟弟带着季维如季维扬姐弟迎出来,淡淡含笑微微躬身道:“祖母好。”
陈老夫人一看到无忧姐弟,不由愣了一下,她万没想到无忧姐弟也会在这里。自从吴道婆对陈老夫人说过那番话之后,陈老夫人恨不得离无忧姐弟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生怕离的近一近就会让无忧姐弟夺了她的运势克了她的性命。
是以陈老夫人一见无忧姐弟,浑身便不自在起来,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胡乱说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便远远的绕开无忧姐弟往正厅走去。
季无忌见向来总爱找姐姐碴儿的祖母似是变了个人,躲躲闪闪的好象是怕自己姐弟,一时性起便快走几步高声问道:“祖母可也是为了给维如妹妹过生日才来的?”
陈老夫人一愣,看着叶氏问道:“今儿是如姐儿的生日?”随即又对接近自己的季无忌叫道:“你走开!”
季无忌已经做了三年的小王爷,很养出些王爷气派来,一听陈老夫人那样喝斥自己,小脸一沉冷道:“祖母好大的威风!”
陈老夫人被惊的一激灵,不自觉便弱了气势,她别开眼睛不看季无忌,只看向叶氏。
叶氏也觉得陈老夫人有些奇怪,不过这是在她的家里,她是主人,陈老夫人过门是客,她得先招呼了陈老夫人才行。
“母亲请上座。”叶氏站在左首主位之前招呼陈老夫人,逼得陈老夫人不得不坐在客座首位。此时陈老夫人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了,她想的是立刻说完了事,要到双面绣后立刻离开这里,免得与无忧姐弟同处一室妨着自己。
见陈老夫人毫无异议的坐了下来,无忧姐弟和叶氏都有些吃惊,这真不象是陈老夫人平素的为人。
季无忌悄悄拽了姐姐一下,季无忧在背后轻轻摆了摆手,含笑问道:“祖母果然是为给维如妹妹过生日而来的么?”
陈老夫人脸上有些个挂不住,她不能说不是,可是她的确不是为此而来。因此陈老夫人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万分心痛的除下腕上戴的一只帝王绿翡翠镯子,向季维如招手道:“如姐儿过来,祖母给你生辰贺礼。”
季维如虽然才五岁,可是却懂事的很,她先看看母亲叶氏,见母亲点了头,方才上前举起双手接过镯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口称:“谢祖母赏赐。”其实小维如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看上去极陌生的老妇人,还是听江嬷嬷悄悄告诉了才知道她是自己的祖母。
叶氏见了微笑道:“母亲太客气了,何必给如姐儿这么贵重的礼物。”
陈老夫人摆摆手道:“不妨的不妨的,无忧,你带弟弟妹妹们下去,祖母有话同你们三婶说。”在数次吃暗亏之后,陈老夫人再不敢明着对无忧姐弟不客气了。
季无忧站了起来,给了叶氏一个眼神,便带着无忌维如维扬离开了正厅。
无忧姐弟们一走,陈老夫人立刻沉声问道:“叶氏,你这里可有大幅双面绣?”
叶氏立刻什么都明白了,她不由暗觉好笑,前儿季无忧还同她说靖国公府必定会打双面绣的主意,不想这才过了几日,季无忧之言就得到了验证。
叶氏为难的说道:“这两年老爷不在家,家中事情多,妾身难以静心刺绣,别说是大幅绣品,就连中幅都没有了,只得了两幅小件,准备过年送给郡主做贺礼。”
陈老夫人一听这话极为失望,她转念一想不对,立刻沉了脸色厉声喝问:“这怎么可能,老三难道不与同僚来往走礼,你休要欺瞒老身!”
叶氏不慌不忙的说道:“老爷同僚何其众多,若然都以双面绣为礼,妾身便是日夜不休也绣不出来,所以老爷早就来信吩咐如何走礼,并不要妾身绣双面绣。”
陈老夫人没话可说了,那双面绣绣起来很不容易,便是绣花鸟鱼虫的小件儿,也比一般的绣品要多费一倍以上的工夫,若要绣大件,专心一意的绣,也要绣上大半年的时间。从前叶氏在靖国公府中,每日绣个不停才能供上陈老夫人送太后的贺礼,如今已经分了家,她自不必再如此辛苦自己。
“果然没有了?”陈老夫人不死心的追问。
叶氏轻轻点头应道:“真没有了。”
陈老夫人又道:“若是现在赶绣,到年下可能得?”
叶氏果断摇头,“不能,休说妾身年下一刻都不得闲,便是将一切事情全都推了不管也绣不出来。再者双面绣需要宁心静气,此时妾身再难做到。”
陈老夫人不说自己强人所难,只说自己已经低声相求叶氏还如此不给面子,便立刻上了性子,冷声道:“有什么不能的,你现在就跟我回国公府,一应事情全都不必管,只安心绣双面绣,年下必须绣出来。”
叶氏自当家做主之后,也养出些当家夫人的性子,她抬头看着陈老夫人,沉声道:“老夫人的要求恕妾身难以从命。”
陈老夫人见一向对自己恭敬的不行的叶氏也敢炸毛,气的腾的一下站起来,冷道:“不去也得去。”
“老夫人好威风好煞气啊!”一声淡淡的讥诮传入厅中,陈老夫人转头一看,见季无忧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
陈老夫人脸上挂不住,怒道:“谁叫你来的!”
季无忧淡笑道:“这里是三婶的家,本郡主是三婶的客人,难道走动走动还要等老夫人允准不成?原以来老夫人是为维如妹妹的生辰而来,不想却非如此,本郡主正觉得奇怪,老夫人何曾记得过我们姐弟们的生辰,原来果然不是为维如妹妹的生辰而来的。竟是上门逼迫三婶给府上做苦工,老夫人有这般打算,是不是应该与本郡主先商量商量?要知道三婶还是本郡主的女工先生。”
陈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季无忧之言堵的不行,却又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叶氏怕陈老夫人在自己家里有个什么,忙向季无忧轻轻摇了摇头。
季无忧也知道叶氏的顾忌,便不再说陈老夫人,转而说道:“三婶,进了腊月各府的事情都忙,你得打点三叔送同僚的节礼,这个月就先免了女工功课,你只安心打理家务,若然人手不够,我们王府还有几个,三婶只管开口,要多少都没有问题。三叔临走之时请本郡主代为照顾三婶和弟弟妹妹,本郡主自不会负人所托。”
叶氏知道这番话是季无忧特意说给陈老夫人听的,便躬身应道:“是,多谢郡主关心,妾身正觉府中人手不足,请郡主派两位嬷嬷过来帮把手吧。”
季无忧笑道:“好,那就让徐嬷嬷和崔嬷嬷过来帮三婶几天,可有一条,到了年根底儿,三婶可得放她们回王府团圆。”
叶氏笑着应道:“这是自然,妾身先谢过郡主了。”
陈老夫人听了这一会儿的双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怒气冲冲的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叶氏忙上前相送,陈老夫人到了府门前才停下脚步,转身狠狠的瞪着叶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很好,你们的翅膀都硬了!”说完,陈老夫人便坐了轿子迅速离开。
叶氏看着陈老夫人的轿子走远,心中难免有些担忧,这时跟在她旁边的江嬷嬷轻声说道:“夫人不必担忧,若是您依了老夫人,日后才更不得安宁。”
☆、第六十九章
陈老夫人空手而归,很出季重慎柳氏夫妻的预料,柳氏还好些,勉强笑着迎接婆婆,而季重慎则拉长了脸耷拉着眼皮,一脸的郁卒让旁人看了就觉得心烦。
陈老夫人在季光慎府中又受了一场气,心中本就余怒未消,回家又见儿子撂脸子,顿时大怒喝道:“混帐东西,拉长了脸给谁看!”
季重慎忙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闷闷的说道:“母亲,没有双面绣,可拿什么送给太后娘娘呢?”
陈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回头都去库房查一查,看有什么象样子能拿出手的都捡出来,总能挑出两件好的送给太后。”
从前季之慎还在的时候,每年宫中赏赐和季之慎征战所得的战利品会源源不断的补充进靖国公府的库房,陈老夫人从来就没有为拿不出各种送礼的东西而心烦。如今分家之后,靖国公府除庄子上的租子和铺子里的收益之外,已是再无丝毫的额外进帐。就连几个首饰铺子也因为没了季之慎的关系,收不到上好的珍珠宝石,这三年来生意一年比一年差,如今每年能缴到靖国公府的银子加起来只有三万多两,比从前足足少了七成还多。这让当家的柳氏和太上当家的陈老夫人心中都焦虑的不行,却又没有办法去改善这样的局面。
这一二年间与各府之间的往来还算勉强可以支撑,可是每到进上之时,陈老夫人就愁的不行,进贡皇家之物自不能是凡品,靖国公府的库房里,好东西一件一件的减少,陈老夫人已经有些撑不住,不能不动那些三年前从昊极院中盗抢回的好东西。
季重慎和柳氏心里明白陈老夫人言下之意,两个对视一回,无奈的躬身称是,一时三人相对无语,很有些凄凉下世的光景。陈老夫人很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便烦躁的挥手道:“都下去吧。”
出了慈萱堂,季重慎吩咐道:“回头你去库房查一查,将那些没有印记的东西拿出几件,要不真没有办法了。”
柳氏点点头应了,自从她将季延云送到慈萱堂陈老夫人跟前养着之后,季重慎果然每晚都回上房歇息,只在柳氏的小日子里才去西跨院,如此一来柳氏同季重慎之间的夫妻关系缓和了许多,柳氏对季重慎的未来自然要比从前更加上心。
次日一早,柳氏带着两口楠木箱子到了慈萱堂,开箱给陈老夫人过目。
箱中东西只有四件,一件是三尺多高的通体艳红的珊瑚宝树,一件镶着各色名贵宝石的满堂富贵盆景,另外两件则是一对前朝官窑所出的秘色花觚,前朝历尽战乱灭亡,存世的官窑瓷器本就不多,更不必说是瓷中极品的秘色瓷,这对花觚是季之慎率兵剿灭前朝遗臣叛乱所得,因杨氏极喜插花,便一直将这对秘色瓷花觚入在房中做花供之用,直到杨氏有孕之后方才收回库房之中,这对瓶子不要说是季无忧,便是季无忌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陈老夫人看过之后想了一会儿说道:“就那对秘色瓷花觚吧,另外两件先收起来以后用。”
柳氏忙道:“母亲,只送一对花觚可否少了些?”
陈老夫人点点头道:“一对花觚自是不够,老身昨日寻出一件松鹤同春玉山子,是山流水的料,意头也好,配上做送太后的贡品也差不多了。”
柳氏心中这才踏实了些,那对松鹤同春玉山子个头并不很大,只有半人高,胜在玉石质地极好,雕工也精细,从前陈老夫人过寿之时曾在春熙堂里摆放过,柳氏当时就极为眼热,不过那时她刚嫁进靖国公府,立足尚且未稳,自然不敢打什么主意,那松鹤同春玉山子在陈老夫人过完大寿之后便被收归昊极院的库房,自此再没有摆出来过。
打点好礼物,陈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道:“唉,到底没有太后最喜欢的双面绣,老身心中总不踏实。”
柳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轻声劝道:“母亲,这两件礼物比双面绣贵重多了,想必太后娘娘必能体会您的一番心意。”
陈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你不懂,太后身为天下至尊至贵的女人,她能缺什么?不过是因为特别喜爱双面绣,所以才把双面绣看的比那些东西更重些罢了。”
柳氏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对她来说,真金白银玉石古玩比双面绣好太多了,太后的境界是柳氏不能理解的。
陈老夫人心里不是个味儿,便让柳氏将东西带下去好生收着来,等过几日她递牌子进宫之时送去慈安宫。
柳氏退下之后,陈老夫人心中泛起了阵阵苦涩之意。刚分家之时她还没觉得怎么样。可这两年府中收入一年比一年减少,往外送的礼物却是一点儿也不能减少,特别是对太后的,还有那笔在太后授意之下每年秘密送往蜀中吴王府的数万两银子,这让陈老夫人越来越觉得负担沉重难以维持。那八万两银子不能记入公帐,陈老夫人已经动用了她自己的私房。再这么继续下去,陈老夫人便有再多的私房,也顶不住蜀中吴王府一年比一比多的索取。只怕到时候蜀中吴王还未成事,靖国公府便已经先自垮了。
从前季之慎在世之时,靖国公府的收入丰厚,季之慎和杨氏在银钱上都不是小气之人,每年给陈老夫人的私房数以万计,还不必算四时八节的孝敬。如今季之慎一死,这笔孝敬便不了了之了。季无忧只在四时八节送上应景的节礼,除此之外连一钱多余的银子都不给陈老夫人。这也算是陈老夫人自作自受,若非她对无忧姐弟那般绝情,季无忧又怎么会这样对她。
季无忧可不知道陈老夫人正在自怨自艾,她也在打点送宫中的礼物。同靖国公府的一愁莫展百般拼凑比起来,季无忧则轻松许多。她和弟弟虽然是郡主王爷之尊,可到底是孩子,王府又没有正经长辈,所以没有人会对忠勇郡王府送出的礼物多加挑剔,说的过去就行。而季无忧又是个细心周到的人,王府的府库充盈东西众多,总能让季无忧根据收礼之人的喜好准备最合适的礼物,所以花费并不很多,可效果却很好。
自从三年前分家之后,老靖国公一房三枝,大房三房的日子都蒸蒸日上,独独二房过的江河日下,老靖国公府泉下有知,想来必也会欢喜多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