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绝决的望了歌中道一眼,牵着歌珠澜的手,急步而去。
歌细黛微垂着眼帘,刚才黎姨娘的话都还震撼在耳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不需要同情与被同情。她只是唏嘘,唏嘘一个女人用了十七年的时间,才知道自己爱的男人不可能爱上她。
过了片刻,歌中道的神情恢复了他的深沉,将视线落在一旁,道:皇帝的家宴,只是时间长,没法放开吃。你午餐多吃些肉,免得晚上饿。
是。歌细黛应着。
歌中道点了点头,皇帝的家宴上,我都在。
嗯。歌细黛懂得,对于不善言辞的父亲而言,他说这两句话,已是很不易。
歌中道没再说什么,咳嗽着转身,走了。从门口到院外,他一直在咳嗽。
歌细黛用力的捏着手指,紧抿着唇,移开了视线。
谁都无法把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谁也都无法理解别人的甘之若饴。
半晌,一名丫环来请歌细黛去用餐。
在路上,丫环突然一跪,恳声道:奴婢想跟随大小姐,求大小姐准许。
你叫什么名字?歌细黛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名丫环曾经被母亲安排服侍过她。
奴婢名唤田田。
田田,歌细黛念着这个名字,就冲着田田这股自荐的勇气,可以。
席上,是顾叔照顾在左右。他说:老爷是抽空回府,已经赶回皇宫;黎姨娘和二小姐回去了黎府。
歌细黛只是听罢,没有说什么,吃了不少的肉。
两个时辰后,景玄默如期而至,来接歌细黛了。
景玄默并非是简单的来,而是带着对一个女子最大的尊重。
自景玄默被册立为太子殿下以来,首次启用规模如此尊贵宏大的出行仪仗。仪仗队自太子府缓缓的一路朝向歌府。所经之路,百姓恭敬的跪立于侧。
在歌府门口,景玄默执手歌细黛,两个同乘上太子府的马车。
太子殿下隆重的邀接歌府的嫡长女,此消息风一般的传开了,不禁开始猜测他们的关系。
太子的仪仗队由歌府出发,朝向皇宫。
马车上,歌细黛笑道:这么张扬?
景玄默揽她入怀,柔声道:还不够张扬。
还不够?
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真是风光无限,荣华无量呢。他们相视笑着,含情脉脉。
在京城里张扬了约半个时辰,他们进了皇宫,刚到举行家宴的凌月殿,便有一个侍从俯耳对景玄默说了一句话。
景玄默望着歌细黛,眸色中似有犹豫不决。
歌细黛迎视着他,莞尔笑问:怎么?
歌府起了大火,是黎姨娘纵的火,她狂笑着**已死。
☆、第60章 《荣华无量》0060
除夕,辞旧迎新。
皇室家宴在凌月殿举行,出席的是皇子、公主、皇孙们,以及景盛帝的胞弟和胞妹们。按宫中旧制,其余宗亲都会在大年初一陆续进宫向皇帝和皇后行辞岁礼。
景玄默与歌细黛早早的就到了凌月殿,依惯例,只需在殿内恭候皇帝即可。他们商议了一番,先去乾坤宫朝见景盛帝。
虽说,景玄默已认定了歌细黛是他的太子妃。并且,他已经得到景盛帝的允许,在家宴时带准太子妃出席。歌细黛认为,应该先单独拜见皇帝老子,以示尊重,让皇帝老子挑不了理,还能让皇帝老子过过目。
皇宫里,一派喜气洋洋。
花式宫灯已高挂,将白雪映得红灿灿的。沿路的玉露宫粉梅花,幽姿暗涌,次第绽放。
真是非常熟悉的皇宫,歌细黛踩着青石小径,目光遥遥看向安佑宫的方向,神色深凝沉静,久远的回忆渐渐的浮上心头。她不禁笑了笑,重回旧地,别来无恙。
景玄默清声问:“你曾进过皇宫?”
歌细黛一怔,在他云淡风清的宁静里,有着观察入微能看穿人心玲珑剔透。她笑而不语。
“那里住的是皇后。”景玄默朝安佑宫睥睨的一暼。
一阵风吹来,树枝上冬雪纷纷扬扬的飘洒着。歌细黛弹了弹轻裘上的雪,逐又踮着脚尖捏去飞落在他翠玉冠上的一朵梅花,在指间捻着,随口说道:“是谁这么喜欢梅花,皇宫里随处可见,但凡是梅花有的品种,总能寻到一株。”
“我母后,天圣皇后。”一想到母后的遭遇,景玄默本是清澈的眸子,突然寒光闪闪的,像冰刃一般。
原来是天圣皇后喜欢梅花啊,歌细黛倒是明白了。皖国的人,大多都耳闻过天圣皇后,皆道她是个奇迹。她的身份扑朔迷离,是景盛帝还是太子时,进入太子府的,后来,成为太子侧妃,再后来,成为皇后。她好像根本就不是皖国人,因为她没有亲人,连个亲戚也没有,说话时用的一些词语颇为令人费解的奇怪。
哦,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歌细黛清楚的记得,上一世里,当景盛帝驾崩后,按照他的遗愿,要与天圣皇后合葬。当刨开天圣皇后的陵墓时,发现墓棺里面是空的。
穿过一片梅花林,便到了乾坤宫外。一名公公前去通报,得到准许后,他们不疾不徐的前往正殿。
在正殿外,歌细黛看到了歌中道,他沉稳的如山一般的泰然岿立,威严而坚毅。
明知道景盛帝就在殿内,并已看到了她,她应该立刻进殿拜见皇帝。然而,歌细黛却款款的走向歌中道,微微躬身行礼,“爹。”
歌中道神色不变的颌首,他正准备派禁军前去凌月殿,提前作好护卫皇帝的防范准备。他还不知道歌府出事了,也不知道他与他的大女儿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爹,雪夜冷寒,莫要常在风口处,喝了风,您的咳嗽更是难见好转。”歌细黛的声音不轻不高,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歌中道颌首,眼神里充满着欣慰。
这一幕,都被景盛帝看在眼里——见到父亲,而没有无视,真是个重孝道的女子。
在很多年前,景盛帝曾与天圣皇后探讨过一个命题:孝道与君道。得到的结论是:一个人唯有重孝道,才会真正的尊君道。
虽然景盛帝没有公开的提倡百姓要重孝道,歌细黛却是从景盛帝每年对待先皇祭日的用心,观察出了一二。
当歌细黛走向歌中道时,景玄默便先行进殿,拜见了皇帝老子,也察觉到皇帝老子留意着歌细黛的言行举止。
歌细黛又向歌中道行了行礼,才折回殿门,垂目恭敬缓缓的进殿。
“臣女歌中道之嫡长女歌细黛,叩见陛下,”歌细黛伏地行叩礼,“谨贺陛下龙体康健。”
景盛帝目光沉肃,看向眼前的女子,默念着她的名字:歌细黛。
此女以男妆示人时,器宇不凡,着女妆时,明艳动人。景盛帝不禁想到了她在与许闻对峙时的凛然狠厉,在祈山途中成为准驸马时的分寸进退,在面对揭穿性别时的平静沉着,在权衡轻重后坠下悬崖时的果断坚定。能有资格站在景玄默身边的,确实应该是这样的一位奇女子,唯有天高地迥方能与之相得益彰的国色天香。
景玄默于歌细黛身侧于叩礼,两人并肩,他恭声道:“歌细黛就是儿臣许的准太子妃。”
皇帝老子眯起眼睛,神色难变,沉吟道:“朕若是不许呢?”
气氛瞬间冷沉。
太子妃岂是随便能许的,太子殿下倒是心情好的许了,难道皇帝老子的意见不重要?
歌细黛微微笑,答得简单:“那就是不许。”
“那就是不许。”景玄默如是说。
关键在于,两个人是异口同声,很是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