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
倒霉是什么?就是给了你希望以后再迅速的给你一棍子,这绝对比纯粹的掉沟里更令人沮丧。
幸好叶乐乐这种事经历得不少了,早已经不是易碎玻璃心。但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样的话也完全安慰不到她了。
好不容易寻了个安乐地住下来,立即又要奔波上路。
记得以前曾有朋友沮丧时问过她:人活着是为什么呢?
她当时正在看血腥的电锯惊魂,顺口就答道:就是为了活着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你看这个恐怖片,无论是吸毒者,绝症患者,生活失去理想希望者,平时都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甚至寻死。但当他们的生命面临外来威胁时,又绝大多数会奋起反抗。因为要活着,这是本能。
如今叶乐乐再一次要为自己的小命而奋起了,左思右想,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宁熙景消息灵通又肯助人,于是打包打包自己的行囊,将房子和田地都托付给了李三一家,又骑着小毛驴往渠州去了。
如今据闻元军已被彻底围歼击败,只零星逃脱了几队零星散兵。黎国的军队和官员们都是一派喜气洋洋,打了大胜仗,元国青壮几乎灭掉了大半,至少有五十年抬不起头来,作为战胜国,可以想像,等到两国商议停战时,黎国的使臣必会狮子大张口的索取战利品,要求元国岁岁纳贡亦是少不了的事,此消彼长,元国衰弱是可预见的。
叶乐乐沿途见到不少流民结伴返回故乡,在他们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悦,无论如何,有无数的亲友在战火中死去,家园彻底被摧毁,一切都需要重建,不是件容易的事。
叶乐乐叹了口气,这次只她一个人上路,更是处处需要谨慎了。
还好战火一平,人心便不再惶恐不安,沿途有不少富户出来设摊施粥,这些流民一路也勉强能混个半饱。只要不是没了活路,还是少有人铤而走险。是以叶乐乐这趟反而安全得多。
当她绷紧着神经一路赶到了渠州,入了城内,见到了整齐的城卫,以及热闹的人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好容易问了人,寻着了大前街,她沿着街寻找着古记当铺,全没料到它看起来如此寒酸,窄小的门脸,摇摇欲坠的老旧招牌,柜台前几乎只能并立三人。
叶乐乐走了进去,里边的朝奉爱理不理的从高高的柜台内往下看了她一眼:“当什么物件?”
叶乐乐把令牌取了出来:“嗯,我想见宁公子。”
这朝奉狐疑的接过令牌:“什么宁公子?”
看了一眼,面现惊愕之色,呆呆的张大了嘴,回过神了看了她一眼,立即捧着令牌奔到里间去了,不消一会儿,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这朝奉后头还跟了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赶紧打开了侧边的门:“这位娘子,进来说话。”
这胖胖的中年男人将叶乐乐引到里间,原来这铺子外头窄,里头却宽敞,既干净,又雅致。
他请叶乐乐坐下,让婢女奉了茶上来给叶乐乐,这才态度恭敬道:“在下荣添,是这儿的掌柜,不知这位娘子如何有我们会长的令牌?”
“你们会长给我的啊。”
“娘子莫说笑。”他们会长是何等身份,这位娘子身无半丝武功,看着也不是个贵人,如何得赠令牌?该是别人托了她来办事。
叶乐乐不欲和他多说:“宁公子和我说,拿了令牌来找你,就能见到他。你只说能是不能?”
荣添顿了顿,确实无法回绝这个要求,他亦是头脑灵活之人,当下也不露异色:“当然能,这位娘子请稍候,待在下稍做安排,便领娘子去见会长。”
骁荣会其实并不在渠州城内,而在城外不远处,这里有个号称四百里的渠湖,渠州被称作渔米之乡,也是少不了它的灌溉。
骁荣会便占了湖心的鹿岛为驻地。
荣添早已飞鸽传了信回岛上,当他领着叶乐乐坐船驶向湖心鹿岛靠了岸,一下船就看见他们会长正站在岸边等候,脸上带着笑,眼神亮亮的。
荣添抹了把冷汗:还好没有对这位叶娘子失礼。
叶乐乐看见宁熙景也满是欢喜,情不自禁的朝他奔了去,临到了他面前又站住。
宁熙景满脸笑谑:“还没两日又见了,当初还不如同我一道走。”
一面就引着叶乐乐往里走。
叶乐乐也想起了自己的铁齿,颇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性命攸关。”
宁熙景站住,回过头来,脸上浮现端凝之色:“怎么回事?”
叶乐乐叹了口气:“真是一言难尽。”
鹿岛自几年前宁熙景一游之后,只觉秀丽清静,便命人来了岛上,开始陆续修筑,如今岛上的建筑群已是十分气派,岛的边缘是平地,但中心却隆起为山,房屋沿着坡从下往上修建,远远看上去鳞次栉比,身份越高住在越上面,宁熙景自然就住在山顶。
宁熙景领着叶乐乐到了自己的住所,从里面就迎出个俏丽的婢女来,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梳着双丫髻,尽得主人真传,亦是一脸笑盈盈:“会长。”
宁熙景看她一眼:“小俏,快领叶女侠下去梳洗,再备下茶点。”
小俏赶紧应了:“是,叶女侠这边请”。 叶乐乐被这两个‘叶女侠’囧到,又不知该怎么纠正。也自觉一身风尘,便随着她去了。
小俏领着她绕过了抄手游廊,到了间净室,又唤了几个人抬了水来,就要伺候叶乐乐洗浴。
叶乐乐道:“不必,我自己来。”
小俏看了她一眼:“也好。”说着就退了出去。
叶乐乐莫名的觉得她的态度十分疏离,跟先前的热情欢快的样子完全不同。但她也自觉不需要看个婢女的脸色,是以也不放在心上。
洗漱更衣完,推门出去,叶乐乐看见外头换了另一个婢女,年纪更小一些,圆圆的脸,小眼睛小鼻子,显得有些可爱。
“奴婢小仪,叶女侠这边请。”
叶乐乐随着她到了茶厅,中间的八仙桌上头摆满了各色的点心,她就着茶水随意吃了一些,因为还未向宁熙景明说,有些坐不住,向小仪问道:“宁公子呢?可否引我去见他?”
小仪笑眯眯的看着她:“会长还有些会中事务要处理,叶女侠请稍作等候,会长得了空便会过来。”
叶乐乐闻言只好继续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等她喝了四盏茶以后,宁熙景还是不见踪影。
就连小仪说着“去去就来”,也消失不见。
叶乐乐枯坐久等,来回去了净室好几趟。
心底不免有些失落,果然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拔冗一述都做不到吗?那要他帮着寻找神医岂不更为难?先前种种都不过是风度好,侠义精神?
宁熙景在书房亦是等候了许久,忍不住问小俏:“她怎么还不来?”
小俏甜甜的一笑:“会长,女人梳妆起来,没有两个时辰不行呢。叶女侠一拾掇完,小仪就会领她过来的。”
宁熙景心底觉得叶乐乐不是如此拖拉之人,但也不好就这样闯过去。于是又拿起一份文书来看。
小俏悄悄的退了出去,自往茶水房去给他拿点心。
却看到小仪正在里边,脸色有点不好:“小俏姐,这样没问题吗?会长知道会不会责罚我们?”
小俏冷然一笑:“你怕什么?有我担着呢,你看她那样子,年纪说大不小,分明已是个妇人,一身村样,也好凑到会长跟前来,两只眼睛看着会长全透着狐媚,我正是要替会长把关,先晾她一晾,也教她知道进退。”
小仪不比小俏有人撑腰,有些惴惴不安不安的往回走。
到了客房的小花厅,看见叶乐乐闲极无聊的坐着,拿眼冷冷的看着她:“回来了?你们会长到底有没有空?”
小仪照着小俏教的回她:“每日要见会长的女子多不胜数,叶女侠万万不要性急。”
叶乐乐本来心中躁起,几欲掀桌了,听了这话又冷静下来了。
这话真可疑,怎么像是故意来刺她的呢?
顿时就起身:“怎么个多不胜数法?我倒要去见识见识。”
说着就往外头走。
小仪赶紧去拉住了她的手腕:“叶女侠莫要妄动,骁荣会不容人撒野。”
她这一握,娇娇软软的一只手竟变得强硬如铁——骁荣会里的下人,都多多少少身负武功。
叶乐乐挣不脱,不由气极,顺手就将旁边立着的一只花瓶掀翻在地,一边大叫起来:“是你们会长给我令牌说我随时可见他,怎么轮到你在这困着我了?!”
一边弯腰抄起地上的碎瓷片就要去扎小仪:“本女侠最恨受人牵制,今日不扎你两个窟窿就不罢休。”
小仪左避右闪,不敢伤她,赶紧又扣住了她拿瓷片的另一只手。
叶乐乐越发无法动弹了,往地下一跪:“哎哟,手好疼,断了!”
小仪吓了一吓:“我没有用多大力!”不自觉的就松开了手。
叶乐乐爬起就往外冲:“你敢追来,我就伤了自己,说是你割的!”
小仪果然就有些迟疑。
叶乐乐边跑边喊:“宁熙景!宁熙景!”
宁熙景在书房中遥遥听到,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小俏脸上一白,她接待过多少女客,就算是真正行走江湖的侠女,内里也是一派矜持,怎会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出来满院子大叫会长的名字?
宁熙景脸上笑意不见,气势喷薄而出:“你忘了?我早已是乱臣贼子,你的身份在我面前,真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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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宁熙景素来是个随和的人,脸上总挂着笑意,骁荣会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若是他们来评个年度最受欢迎领导,宁熙景定是排在首位。
甚至会中的长者常常忘了身份,把他当子侄一样关切。
就是下人,在他面前也不感拘束。
像小俏这样是太皇太后赏赐下来服侍的人,更是在宁熙景面前谈笑无忌,三两年下来,把自己学的规矩给忘了,拿捏人的手段倒记得清楚。
但是她忘了,骁荣会不是个吃素的地方,宁熙景也不是没牙的老虎,否则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这时宁熙景将脸色一沉,往日笑得弯弯的眼舒展开来,平静中隐含威慑,小俏方知害怕,脚上一软,跪倒在地:“奴婢绝无自恃身份之意。”
宁熙景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大:“没有自恃身份,就可作弄本会长的客人。若是自恃身份,岂不连本会长也要给你斟茶倒水?”
“奴婢绝无此意。”
小俏在此间百般请罪,叶乐乐却是愈加不耐,当她耐心正值耗尽之际,宁熙景就脸上带着抹笑意走了出来,语气里尽是揶揄:“谁惹你了?脾气这般大。”
叶乐乐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将我晾在一边,让我一番好等?”
“真是冤枉,都是小俏这丫头误的事,我已罚她去洗衣房了,叶女侠大人大量,莫迁怒在下才好。”
叶乐乐忍不住一笑,将此事揭过不提,与宁熙景到了他的书房。
宁熙景一让人上茶,叶乐乐就愁眉苦脸道:“别,再喝下去,我可真成水做的了。”
宁熙景听她说得有趣,不禁眉眼带笑:“是我没有约束好下人,粗心惯了,再没想到这上头来。”
叶乐乐唔了一声,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话:“这些事都是由主母来理会的,宁大会长何须自己费心了。”
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妥。
还好宁熙景并没有露出异样,十分自若的自斟了杯茶,半垂着眼睑:“却还没有这么个人,少不得有些纰漏了。”
叶乐乐听得脸上可疑的浮起了一丝红晕,宁熙景挑了挑眉梢:“你怎么了?热么?”
他是故意的吗?叶乐乐心中怀疑,但也不敢细想,害怕越想越把自己陷进去。
连忙转移了话题:“你知道神医柏隐吗?”
“你找他做什么?身子不好么?我们会中也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先让他替你诊脉也是不错。柏隐先前的名字并非一个‘隐’字,乃是因为行踪难觅,方才得了这一个‘隐’字。
四月间明德先帝身患恶疾,便想寻他来问诊,举国之力也未寻着,拖了不过十数日便驾崩了。你亦可想象,要寻着他,不是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