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摇头笑叹,“一年不见,你这丫头,嘴越来越乖巧了。下车时,我远远看着就象你,不敢认,后来听侍琴说起你,才确定,你怎么到金州来了?”
沈妍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还好您没认我,我跟这里的人说我们家乡遭了灾,我们逃荒寻亲,很不幸,没找到亲戚,才流落到金州城。”
“你这巧嘴刁舌的丫头,什么谎话编不出来?”
“嘿嘿……我撒谎理由很充分,这是善意的谎言,您千万不能揭露。”沈妍再见林嬷嬷,感觉很亲切,“嬷嬷,你的腿好了吗?我们去凉亭里坐。”
“我的腿就算好了吧!只是还有些印记,身体也比以前硬朗了,你的方子不错。”林嬷嬷跟着沈妍向凉亭走去,边走边唠叨自己的身体,对沈妍满心感谢。
“那就好,回头我给您再开个方子,印记也能消去,身体会更好。”
林嬷嬷向沈妍道了谢,又说:“你们母子在金州安定下来也好,跟京城隔着几千里,让人难受的事慢慢就忘了。去年,你们母子在顺天府衙告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着实落了沈驸马和慧宁公主的脸面,人们都以为他们失圣心了。
没想到今年开年皇上第一道旨意就是加封沈驸马为承恩伯,圣旨一下就引起了轰动。好多人搬出沈驸马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事弹劾,不但没动摇沈驸马的地位,带头人反而被皇上处置了,要是你们母子在京城,肯定会惹上麻烦。”
沈妍撇嘴暗哼,沈承运走狗屎大运了,软饭越吃越有滋润,他现在一定为当年做出抛妻弃子的决定庆幸吧!慧宁公主倍受宠爱,皇上爱屋及乌,给沈承荣加封爵位还不是小事一桩。皇权至上的社会形态,普通百姓哪里有权言说这些事?
“我和母亲、弟弟都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还请嬷嬷为我们保守秘密。”
“你尽管放心,我在侯府当了几十年奴才,知道事情该如何处理。”林嬷嬷想了想,又说:“高嬷嬷同我一起来的,她也见过你们母子,你要心里有谱儿。”
“我知道,多谢嬷嬷。”沈妍刚想再问林嬷嬷几件事,就听到平慕轩在喊她。
“妍儿,你怎么在这儿呀?”平慕轩气喘吁吁跑过来,“这位嬷嬷是……”
“这位是林嬷嬷,京城侯府派来的教养嬷嬷,她想找些艾叶,正问我呢。”
“这位就是轩少爷吧!老奴有礼了。”林嬷嬷恭敬行礼。
平慕轩点点头,说:“后面林子里有艾叶,我让婆子们采了给你送去。”
“多谢轩少爷,老奴回房等着。”
沈妍冲林嬷嬷微微点头,施礼告辞,跟平慕轩去看汪仪凤了。松阳郡主派来两位教养嬷嬷,沈妍知道她们自恃有身份,定会很挑剔、很难缠,正思虑怎么对付呢。有林嬷嬷在,她就不担心了,想了解武烈侯府的情况也容易多了。
平慕轩帮沈妍拿着沉甸甸的布料,与她并肩向汪仪凤的住处走去,两人边走边说笑。落日的余辉泼洒在他们稚嫩的笑脸上,晚风微动,金光流转。
到了汪仪凤的住处,平慕轩找了几本书,就离开了。府试过后,汪仪凤放了他十天假,原计划这两天到府学上课,武烈侯府突然来人,又要耽误了。他是个很上进了人,府试成绩不错,他也摸准了读书的方法,准备自己提前温习呢。
沈妍陪汪仪凤说话,母女说起武烈侯府突然来认亲,自是一番感慨。沈妍怕高嬷嬷认出他们母子,惹来麻烦,跟汪仪凤商量好应对之辞,又嘱咐了沈蕴。
夜色温凉,夏风微薰,乌蓝色的夜空星辉点缀,静谧深邃。
“姑娘,床铺好了,你要休息吗?”
“我再坐一会儿,你们先去睡,需要人伺候我再叫你们。”
雪梨端来一只铜盆,放到沈妍脚下,盆里点燃艾叶,味道能驱走蚊虫。沈妍坐在石椅上,低头看火,仰头望天,清眸明净如水,脸庞布满沉思。
她有好多事情需要思虑,可大脑里就好象装满了白乎乎的浆糊,空白一团,理不出半点思路。她做事一向很有计划,可武烈侯府突然横插一脚,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她无所适从。许多事弄不明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计划下一步了。
或许这是一个转折,许多人的人生轨迹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两道黑影翻墙而入,轻飘飘落到沈妍面前,喋喋怪笑,吓得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黑影进屋去了,她刚要喊,另一个黑影就卡住了她的脖子。
“半两,主子让你去值夜,派我和金条来接你。”
若不是脖子被卡住,沈妍定会哇哇嚎叫,刚消停了几个月,这要命的金财神又来了。过年前一个月,金财神消失了,沈妍很高兴,祈求满天神佛保佑金财神再也别出现。神佛大概嫌她穷酸,连象样的供品都没有,根本不买她的帐。
沈妍推开黑影,缓了一口气,说:“不许弄伤我的丫头。”
“放心,金条做事有分寸。”
进屋的黑影蹿出来,低吼:“半两,别信他,我是金砖,他才是金条。”
“你胡说,我是金砖。”
“我是金砖。”
……
“停――”沈妍踩到石椅上,叉腰问:“我是什么?”
两黑影同时冲她做了禁声的手势,齐声回答:“你是半两。”
“你们俩为什么都想叫金砖?”
“块头大、值钱。”两人的声调手势完全一样。
“金砖比金条块头大,只能是哥哥,哥哥年纪大,比弟弟死得早。”沈妍哼笑耸肩,滚动眼珠看着二人,突然问:“你们俩谁是金砖。”
“他。”两黑影互相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回答。
沈妍捂住肚子,放声大笑,刚笑出两声,就好象留声机接触不良一样突然卡了壳。金砖金条兄弟一个前面开路,一个背着她,身影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几个月不见,金财神看上去长熟了一些,他现在只有十六岁,却是一个俊美英伟的美男子了。明亮的烛光下,他忧郁而立,更显温润如玉,焕彩如金。
“主子,您、您又怎么了?”金砖金条看到金财神忧郁,急得抓耳挠腮。
金财神抬头看房顶,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瞟沈妍,他皱着眉抬了抬扇子,唉声叹气说:“越长越丑,真让人窝心,长这么丑也好意思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