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陶主事在路上生病,所以我们的行程被大大延误了,好在一切都熬过来了——经过近三个月的艰苦行程,如今我们已经进入了汉城府的境内,不日就要进入朝鲜的王京汉阳。
但是我依然要抱怨,说实在,这一路上的道路状况实在太差了,条石铺设的驿道只有少数地方能看见,绝大多数泥路只能让两人相对而行,难怪路上几乎看不到行商,就是手拿肩扛的货郎对偏僻的朝鲜村落来说也是罕见的。
当然,对于那些不用走路的人来说,是无所谓道路的状态,譬如,今天进入骊州郡城之前,我看到的本郡刺史的出巡仪仗就是如此。虽说不过是等同于华夏的一县大令而已,但是郡刺史的出行队伍却很庞大,簇拥在轿子左右、骑驴坐车的属官和本地两班大户有十几个、还有步行的几十号差役前呼后拥,所经之处,中人以下都得跪伏着等他先行,可谓声势赫赫。
不过我和陶主事作为华夏子民倒是不必像这位架子十足的刺史老爷跪拜的,只是因为封路的原因,行程被打乱了,不得已只能在这座没有城墙的郡城内停留一晚。
找到城内唯一一家兼营酒肆的客栈后,我讨教了陶主事之前一直忽视的朝鲜政治。
根据陶主事的说法,朝鲜目前是照抄华夏的政治架构,在相当于华夏内阁的议政府之下设有相当于部的诸曹和相当于诸衙门的各司,只是曹长和司长都唤住判书,副职则称为参判,其下还有类似郎中、员外郎的参议、参知和等同于主事、副主事的正郎、佐郎;此外还有等同于枢密院的中外五军总督府、等同于监察院的司宪院、华夏没有的谏官机构司谏院、与华夏翰林院既有共通之处又不一样的承政院等等;地方上设府和府观察使作为一级行政区划,其下就是郡和郡刺史以及府直属的驿站、津渡;郡之下不再设县、监……
武成十五年五月癸酉
是日,丽阳高照。
正如名字所述,此城在汉江以北,所有必需摆渡而过,渡资高达二百文,显然不是普通的朝鲜百姓可以通过的,但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官渡口,价格虚高,实际上往来的人非富即贵,根本不用花钱,至于老百姓则在不远处有个野渡,那里的价格不过五文而已。这个消息让我很是郁闷,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进入汉阳了。
从外表上看,这是我在朝鲜看到的城墙最高的城市,但总体的面积却不大,只有三分之一个武昌府都不到,很难想象,这就是一国的首都了。不过,城市不怎么样,进城的费用却不便宜,又要三百文钱一人,若是驴子进城,还要再付三百。普通行人进城不需要任何费用的武昌府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勒索。
进城之后,找到一家华夏商人经营的客栈住了下来,我带着陶主事在城内转了转,连宫室都很低矮,就不要说其他的大臣宅邸了,甚至就连华夏驻朝鲜的国信使馆看上去也不如国内一个普通商户的府邸。往好的方面想,这是朝鲜自上而下崇尚简朴,往坏的方面想,那就是朝鲜的国力极端有限,连国家的门面都妆点不好。
转了一圈之后,我发现城内的店铺都很少,于是便问了陶主事原因。
陶主事告诉我,汉阳是朝鲜的政治中心,经济上自然是不甚繁华,要想看到鳞次栉比的商铺,那得到济物浦去,那边有无数华夏商人开办的商号,几乎想买什么就有什么,不过距离汉阳差不多有一、两天的路程;至于朝鲜高门有什么需要嘛,只要派人找到这些商号在汉阳的主事人,直接订货就可以了,而国内一旦有新鲜货品运抵朝鲜,这些主事人也会上门介绍,朝鲜权贵看了样品之后,会根据喜好采买,一样直接送货上门。
我恍然,这其实跟华夏国内完全一样,只是缺少必要的零售环节,不过以朝鲜百姓的购买力来看,也只有两班和部分富裕的中人、平民才能享受到华夏的优质商品……
武成十五年五月甲戌
是日,微风天阴。
由于汉阳就是一个囚笼,所以我并没有待上许多是日,第二天便离城前往金浦。这一次,我是从野渡过江,果然比官渡的收费低了许多,只是时常有巡捕过来打秋风,因此临时会涨价,但也不过是五文变十文而已。
一路上无话,到了傍晚前,我和陶主事便到了济物浦,这也亏得是华夏商人捐资修造的水泥便道,要是按照之前的那些泥路、石板路,只怕途中还要休息一个晚上才行。
不到济物浦不知道,到了济物浦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怀念国内的场景。不过,此时天色已晚,我和陶主事匆匆找了间客栈住下,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夜游济物浦……
武成十五年五月乙亥
是日,天晴有风。
起了一个大早后,我丢下还在呼呼大睡的陶主事,一个人在济物浦逛了起来。当然,这不是因为我的朝鲜语已经炉火纯青了,而是在济物浦到处听得到华夏的口音,会说南直隶官话,就可以一路上畅通无阻。
白天的济物浦并不宁静,大清早,海港码头边已经喧闹开了,数以百计的码头工人,正繁忙的装卸各色货品。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事情,那就是有几百名朝鲜妇女和同等数目的男丁爬上了一条华夏商船。
难不成华夏商人还在朝鲜做短途客运吗?不过也不像啊,那些上船的朝鲜人都是面带菜色的,他们承担得起最便宜的船票吗?为此我向码头边上一个华夏商人模样的打听原委,这才知道,这些是签了卖身契准备送到华夏去的劳工和嫁到华夏的朝鲜女人。
这不就是奴隶吗?我不解的向此人继续问道。或许是看在华夏一脉的份上,那商人耐心的向我解释了一遍。原来这还真是奴隶贸易,而且除了朝鲜以外还有日本、越南、安南。暹罗诸国。不过,一来所有人口买卖都由总督衙门选定的专门商号专营,二来这些国家输出的大宗都是妇女。这些背井离乡的妇女大部分将由(华夏)朝廷出面选配给那些无力婚配的华夏子民。至于男丁,眼下只有朝鲜和日本两国才获准输出,其中朝鲜男丁将作为矿山苦力做工五年,只要能活下来就能获得入籍华夏的资格,随后由华夏朝廷安置到边疆地区垦荒;而日本出口的男丁则需要加入了神策军,为华夏征战五到八年后,才能获准入籍华夏,同样由华夏朝廷拨与边疆地区的土地进行安置。
让我震惊的是,据此人说,那些被贩卖的朝鲜百姓都是自愿的,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朝鲜人宁愿当大国奴隶也不愿意为小国子民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想想一路上看到的苦难场景,我心中有了一丝的明悟……
第614章 拉开未来之战的序幕
允禵的谨慎让他逃过一劫,事实上夏军主力在离开宽城子五(华)夏里后便停了下来,随即趁夜返回,只有飞骑军第四师所部继续大张旗鼓的向伯都讷开去后,若是允禵轻率的领兵偷袭,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允禵不来自然让席大平失之东隅,但伯都讷的诸王联军听说夏军来攻,慌乱之中不辨真伪便仓皇撤出,这就让他席大平收之桑榆了。而且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更大收获很快自动送上门来——由于诸王联军和郭尔罗斯人的逃走,允禵以孤掌难鸣为由率部攘携二万余百姓也撤过了松花江,从而把江南广大地域连同来不及逃走的六万多满汉百姓统统丢给了夏军。
由是,整个辽东及部分吉林就此落入夏军之手,郑克臧规定的东北作战的第一阶段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不过,夏军也发现己方无力进一步扩大战果,只能稳守松花江防线以屏障即将拉开的辽东大移民的工作。
华夏武成十五年五月二十日,顺着大运河南行至金陵府的郑克臧在收到夏军进抵松花江的报告后,旋即下令改辽阳城为襄平城,并在辽东设立辽阳等处行尚书台,下辖沈阳府、襄平府、金州直隶州、丹东直隶州、盖州直隶州、昌图直隶州、盘海直隶州(海城)、伊屯(通)直隶州、通化直隶州等二府七州。
五月二十四日,郑克臧又追加设置以宽城子为治所的长春留守府及以伯都讷为治所的松漠都护府、以吉林乌拉为治所的安东都护府,分别负责吉林、黑龙江两个方向的战事。
同日,华夏兵部也发出调令,以飞骑军第二师、飞骑军第三师、铁骑军第一师、骠骑军第二师等四个骑军师、骑步军师替换虎翼军第一师、虎贲军第三师、捧日军第一师、定胜军第五师等步军单位,以适应广阔的东北地形。
五月二十八日,郑克臧又以龙骧军第八师夺取的庙屯为治所,设立靺鞨都护府负责对黑龙江下游及乌苏里江流域的战事,黑龙江内河水师提督陈一兼任都护府都护。随即,秉承郑克臧的旨意,华夏兵部又发布命令将蒙古义从军一分为二,一部由室韦都护府统领,另一部归由松漠都护府统领,安东都护府则统率十五个团神策军作战。
又过了三天,抵达九江的郑克臧在行宫召见了由达里冈爱部(原察哈尔部)、锡林郭勒部护送而来的车臣汗部的归附使者巴吉农台吉,以及同样历经千辛万苦,才辗转抵达额仁,并被不敢怠慢的古晋派人追着郑克臧的脚步,穿越小半个中国才送到御前的俄罗斯人伊万诺维奇·马尔卡耶夫·卜罗达斯基。
“朕之肱骨大将已经领数万大军深入大漠。”甫一见面,郑克臧便宽慰起比军报晚到近一个月的车臣汗部使者来。“必然会及时救援贵部上下的。”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室韦都护古晋给郑克臧的奏报上却说的是稳扎稳打,一路修建堡垒式驿站深入蒙古腹地,因此车臣汗部十二旗若是不想被土谢图汗部兼并的话,只能自己向夏军靠拢。“不过卿既然来了,就把朝廷给车臣汗王金册、袍冠、印玺、仪剑一并带回去吧,另外告诉东喀尔喀郡王,只要他忠心事我华夏,朕必保其草场、子民无恙。”
车臣汗的使者感激涕零,礼拜再三后退了下去,这个时候器宇轩昂的侍卫们大声传唤道:“着俄罗斯国使臣伊万·马卜罗觐见。”
伊万诺维奇·马尔卡耶夫·卜罗达斯基很快被带了上来,看到面前坐着的郑克臧,此人乖巧的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起身后用一口流利的蒙古话说道:“俄罗斯帝国西伯利亚总督大人的使臣伊万诺维奇·马尔卡耶夫·卜罗达斯基叩见中国大皇帝陛下。”
“使臣请起。”郑克臧让卜罗达斯基站了起来,原本作为地方总督的使臣,郑克臧并不应该纡尊降贵的亲自接见,只是鉴于这个时间段里俄罗斯派人前来联络的敏感性,他才予以亲自接见。“来人,赐座。”
卜罗达斯基顺从的坐下,随即总督衙门的通译官宣读起他带来的所谓国书:“极西之主,大秦帝国的继承人,全俄罗斯的凯撒(tsar);莫斯科、基辅、弗拉基米尔、诺夫哥罗德的凯撒和独裁者;喀山凯撒,阿斯特拉罕凯撒,西伯利亚凯撒,克里米亚凯撒;普斯科夫领主;斯摩棱斯克大公;下诺夫哥罗德、切尔尼戈夫、梁赞、波罗茨克、罗斯托夫、雅罗斯拉夫尔、别洛热尔斯克、乌多尔、奥勃多尔、康迪亚、维捷布斯克、姆斯季斯拉夫和所有北方地区的领主和大公,他卑谦的仆人,西伯利亚总督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谢尔盖耶夫斯基,仅遣使向大中国皇帝陛下问安……”
侍立在郑克臧周边的华夏臣子们一开始被通译口中一连串的凯撒(沙皇)搞晕了头,然后听到什么领主、公爵,一个个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也难怪他们觉得不齿,自始皇帝开始,君主的最高头衔只有皇帝一个,只有像明武宗那样万里挑一的,才会给自己加上国公、大将军之类的古怪修饰,只有总督衙门那些跟欧洲人打交道久的才知道,这是西洋人的习惯,每个君王的头衔越长说明国家面积约庞大,该国的实力越强大。
郑克臧似笑非笑的听着,对其中明显是经过总督衙门修饰的片段不加评价,只是在国书结束后,郑克臧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请使臣明确告诉朕,西伯利亚总督是否有权代表贵国凯撒与外国缔约、结盟、交好吗?”
从通译口中了解了郑克臧话的意思后,惊出一身冷汗的卜罗达斯基强撑道:“西伯利亚总督阁下拥有沙皇授予的处置全权,与周边列国的交好自然是总督阁下的权利之一。”
郑克臧点点头,继续问道:“西伯利亚总督辖区的辖区有多大?有多少村镇人口?”
卜罗达斯基极力夸大道:“西伯利亚总督阁下所辖之地有上万俄里,其下有十万村镇、百万人口,能征惯战的哥萨克有数万之众。”
上万俄里是多大,在场的华夏大臣们不知道,但十万村镇、百万人口及数万军队这几个数字却让他们嗤之以鼻,对此,暗中观察的卜罗达斯基并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总督阁下派我来通告贵国,俄罗斯帝国不日将出兵阿尔穆河,希望届时与贵国联手,共同消灭了大清帝国。”
俄罗斯要出兵黑龙江了,这个消息让一众随扈臣子有些愤然,在他们看来,这是在华夏口中夺食,因此学部侍郎晁慕梅上前一步进言到:“圣上,鄂罗斯狼子野心,与金元相似,两宋与北国联兵之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郑克臧颇有些不悦的冲着晁慕梅道:“卿之言,朕心中有数,只是异国邦使尚在,卿不必在蛮夷面前失了朝廷的颜面。”
晁慕梅讪讪的向郑克臧告罪之后,退了回去,此时郑克臧才转头继续向卜罗达斯基问道:“听闻贵国与瑞典之间的战事正在如火如荼,此时贵国有还能力调动数万大军来大陆极东吗?使臣之言,莫非空乏之说?”
卜罗达斯基以为这是欧洲传教士告诉郑克臧俄罗斯和瑞典正在进行大北方战争,因此他笑道:“陛下,我国军队主力虽然还在与瑞典交战,但单单对付一个清帝国,只要西伯利亚总督动员兵力便可了,何须我朝大军从万里外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