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样子货,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硝烟笼罩的中部战场虽然看不太清楚战局的发展,但听到俄军连绵的铳炮声始终未有断绝,夏军的参谋们自然能判断出结果来。“大帅,是不是马上投入预备队?”
古晋冷冷的看了看身边几位脸色不佳的蒙古王公,这才命令道:“暂时不必投入预备队,且让炮军在中线排列,如果本地蒙古兵敢回窜的话,就地轰杀。”
古晋的命令很快落实了,几十名从一线回逃的本地蒙古兵还没来得及逃回本营就遭到了夏军的阻拦炮击。这时候前有狼后有虎,不知所措的布里亚特骑兵只好向两翼散去,于是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一面是俄军撵着本地蒙古兵在打,一面是左翼夏军将哥萨克兵打得节节败退,双方都有胜机,就看谁能先击溃当面之敌了。
“立刻命令科尔沁人出击。”亲自登上指挥车望远的古晋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根本没有想到,本地蒙古兵居然连转身回去作战的勇气都没有,不管不顾的向两翼战场逃去,以至于他的督战队成了笑话。“务必不让罗刹人转向两翼。”言罢,有些焦虑不安的古晋看了看天色。“素王那边怎么还没有行动。”
古晋所指的是负责迂回包抄俄军后方的奇兵,这支部队在约战当天就遁入北面山林中了,按照古晋的判断应该一早就迂回到位了,可惜到如今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另有算计。若是迷路自然是天意,但若是另有算计,那麻烦就大了。
当古晋觉得战局已经偏离了掌握之时,指挥左翼作战的罗勇却观察到了中央战线的异常,只是他手边的兵力已经全部投入到追杀哥萨克人的行动中了,要想集结起足够的兵力给中线俄军背后一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占据优势的左翼夏军的指挥并没有失灵,经过一番努力,罗勇从阵线上一点一点的抽出三百多骑。旋即,这三百多骑在千总关晓天的率领下,如猛虎下山一般向中央俄军的背后掩杀了过去。
在罗勇凑出兵力突袭俄军背后的时候,俄军的确摸到了胜利女神的裙边,然而基里延科却没有命令部下转身攻打两翼的夏蒙联军。这是他的失误吗?当然不是。归根结底还是夏蒙联军这边兵力过于雄厚,基里延科生怕自己掉头之后,敌人的预备队冲上来。
那么俄军为什么不一半转向,一半继续面对可能出现的敌方预备队呢?
战争到底不是壹加壹等于二的游戏,减少了一半的火力,就有可能完全抵挡不住对手的攻击,更何况若非本地蒙古兵斗志奇差,五千人的骑兵未必就真的无法冲到俄军近前。于是乎,基里延科选择了更加保守的战术,相信哥萨克人能缠住夏军左翼骑兵,自己先击溃夏蒙联军的预备队,然后再掉头回去实施围歼。
基里延科的算盘不错,却没曾想就此拱手把胜利让给了对手——漫天的枪炮声遮蔽了后方夏军骑兵的马蹄声,直到夏军骑兵横冲直撞的突入俄军阵列,迟钝的俄军官兵才发现了大事不妙——无论哪只部队,在发现敌人已经出现在自己背后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己方遭到了对手的合围,已经失败了。
尽管俄军军官也曾竭力组织就地反击,然而却是按下了葫芦起了瓢,当作为预备队出现的科尔沁人瞅准了便宜快速杀到后,俄军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了。
对俄国人来说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这个时候素图巴济的迂回部队突然出现了,近千名科尔沁骑兵很快摧毁了俄军后方的营地,并点燃了农庄的木屋和马棚的草顶。冲天的黑烟,明确无误的告诉正在缠斗中的俄国人,你们已经完蛋了。
无论是还在纠缠的右翼战线,还是已经一边倒的中央战场,亦或是右翼的哥萨克残军,见状无不失魂落魄的向后逃去,俄军很快在战场上出现了土崩瓦解的态势。就算有少量的俄军还在负隅顽抗,怎奈何却被重新出击的夏军炮队看到便宜,架起大炮来一顿胖揍,最终也只好丢盔卸甲的四散逃命起来。
“不能往回走。”浑身血淋淋的阿拉莫多·科尔尼诺夫气喘吁吁的勒住马,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十名哥萨克骑兵了。“没有看到兵营已经被烧了吗,中国人已经占领了那里。”但要逃回伊尔库茨克只能沿着色楞格河走,因此色楞格斯克东北这片农庄是必经之路,否则就必须遁入山林绕一个大圈子。“我们往东,进山!”
也不能说科尔尼诺夫的决定不对,他的确从夏军手中逃脱了,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这位哥萨克首领的踪迹。而除了自作聪明的科尔尼诺夫之外,更多的俄军在被夏蒙联军追杀的过程中被迫试着泅渡色楞格河,结果不是陷入淤泥丧生,就是被冰彻入骨的河水冻伤了身子,在回程途中倒毙在地。
只有极少数的俄军各部能侥幸的逃过了夏军的追杀,最终得以抢冬季到来前逃回伊尔库茨克,在给当地俄国军民带来极大的恐怖和担心的同时给贝加尔湖以西的土著居民带去了反抗的勇气,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帅,战果和伤亡数字出来了。”在举行庆功宴前,负责统计的军司马从事递交了报告。“我军毙俘虏罗刹军统领亚某以下六千人,各色战马四千余匹、炮二十一位、火铳三千余挺、火药一万一千斤、粮草一百十七车,另有死马一千五百余匹、刀矛等不计。至于我军方面,战殪六百二十七人、伤五百二十五人。”夏军的伤亡主要都是与哥萨克兵厮杀时产生的。“科尔沁人战殪五百零二人、伤三百二十八人,喀尔喀人伤亡一千四百余人,本地布里亚特人和茂明安人伤亡四百四十七人。”
这个数字很难看,以夏蒙联军数倍于俄军的兵力,结果伤亡数字还比俄军要大,可见此战中蒙古兵的战力到底如何了,为此,古晋颇为恼怒的应道:“本官知道了,且把俘虏等好生看管了。”
古晋的话音刚落,几位本地蒙古王公已经出列跪倒在地,但还不曾开口,古晋却似笑非笑的说道:“几位王爷不必多说了,本官知道尔等不是有意如此,只是惧怕罗刹人积威而已。”
跪在当场的蒙古人可不敢起身,古晋也视若无睹,只是说道:“如今即将降雪,罗刹人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援兵开到了,各位可以各自归去休整。”
说到这,古晋言道:“因为路远,朝廷的封赏一时无法送达,本官就僭越一次,札萨克图汗部和三音诺颜部此番作战用功,赏牧奴两千,战马六百匹。”
牧奴当然是那些被俘的哥萨克人,至于战马,不可能是缴获的顿河马,而是置换下来的夏军蒙古马,不过这足以弥补喀尔喀人的损失。
“科尔沁各部此番也辛苦了。本官暂分六旗牧地给各位,牧奴也分一千,战场所遗刀矛,尽归尔等。”牧奴和刀矛什么倒是无所谓,能解决最关心的牧地问题,这让科尔沁人喜出望外。“至于布里亚特、茂明安诸部,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将来如何编遣,就静待朝廷处置吧。”话虽如此,但分割了草场给科尔沁人已经是惩罚了。“各位王爷,朝廷向来有功赏功,有过罚过,尔等自当好生领会……”
第653章 厘清关系
“看报,看报,建虏末帝被俘,朝廷已决议将其绞死在幽州府国殇园。看报,看报,重大消息,大审院正卿陈国舅奉旨北上监刑并总祭虏事死难官民。看报,看报,重大消息,虏难终消,朝廷宣布大赦天下。看报、看报,重大消息……”
随着华夏朝廷在郑克臧的督促下通过了《报律》后,武昌街头就出现了许多报贩。不过由于目前报纸的种类很少,报章上的新闻更少,因此生意只能说是不好不坏。然而,武成十七年七月二十一的报纸一经发卖,立刻被抢购一空了。
是的,不管是那些认为华夏朝礼崩乐坏的遗老遗少,还是那些担心清廷还能卷土重来的华夏朝受益者都被报纸上的消息震惊了——朝廷追杀万里,这可以理解,但俘获一国之君后不但没有优待反而公开绞杀又是何等的酷烈。
但是卫道士们没有办法指摘郑克臧的决定,一来华夏朝对汉奸的处置十分残酷,重压之下没有人敢为异族政权的结局公开鸣不平,二者华夏朝乃是代明而立,为前朝被活活绞死的永历帝报仇,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也有人会举起宽仁的大旗,但这种人也只会在背后无人处非议华夏朝廷的作为,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再加上普通百姓身上普遍的奴性和盲从,因此整个社会舆论对朝廷的处置统统都是赞不绝口,甚至有人当即就买来爆竹,当场燃放……
“关于北海的事情就这么先定下来吧。”民间的议论当然一时半会还传不到郑克臧的耳里,此时此刻,他正在规划漠北的将来。“色楞格斯克改名为乌兰乌德,为北海大都护府的治所,科尔沁人就地安置,其眷属让吉林方面检视一下,能发还的就发还给他们,至于布里亚特和茂明安蒙古人则编入总管旗,由大都护府直辖,另外北室韦都护府改名为喀尔喀大都护府,治所就定在古晋提的乌里雅苏台,再让总督衙门在哲布尊丹巴的驻锡地设一名办事大臣,协调喀尔喀各部与乌里雅苏台大都护府的关系。”
新任兵部尚书陈敦文上奏道:“圣上,臣以为额仁(二连浩特)这边还是要设立一名副都护为好,如此或可以就近指挥及震慑漠南蒙古诸部。”
吏部尚书陈可却不同意陈敦文的意见:“额仁可属于漠南蒙古,并非在喀尔喀境内,究其隶属来看,断不可以喀尔喀副都护兼掌之,以免内外蒙串联,祸乱边境。”
新任度支衙门会办大臣林维荣也从经济角度分析道:“朝廷刚刚向内廷借款购买吕宋,正是削减开支之际,除十分必要外不宜再增设新的衙门。”
陈敦文却坚持道:“以喀尔喀副都护震慑乌兰察布、伊克昭、锡林郭勒等处乃是最经济的了,至于三盟不属于喀尔喀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事权合一。”
陈可反驳道:“额仁副都护已经与朔方、代北诸府州的安抚使事权冲突了。”
陈敦文却道:“那就干脆撤掉这些安抚大使好了,通由额仁副都护统管。”
“那昭乌达、卓索图、哲里木三盟这边是不是也要设副都护啊。”陈敦文的建议其实已经超越了兵部的执权,因此陈可冷然的反击道。“或者辽宁这边的安抚大使也撤了。”
陈可大大咧咧的正准备回答,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本兵只是就事论事,至于如何处置当由圣上决议,陈大人何必如此做派。”
陈敦文气急败坏,正准备弹劾陈可越权,郑克臧却摆手道:“两位爱卿不必争了,朕以为额仁可以不设副都护,但连接喀尔喀的驿站全部由乌里雅苏台大都护府掌管,以统一事权,至于其余连接漠南蒙古各盟旗的驿站则归由相邻省份的副总兵、总兵衙门统领。”
陈敦文和陈可对视一眼,不做声了,但林维荣却不满足的说道:“圣上,臣以为北地驻军靡费太多,还请撤除一部分才好。”
陈敦文再度跳了起来:“圣上,北地新定,若无足够镇军弹压威慑,一旦当地土族自立,焉知道不会是第二个建奴,所以撤军一说万万不行。”
林维荣反驳道:“东北人口甚少,产出不足供给大军,一应开销都需内地转运,如果兵部愿意将其计入军费之中,那度支衙门别无二话。”
陈敦文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几欲和林维荣搏命,但郑克臧却因此深思起来,只见他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朕以为几位爱卿争来争去,无非是因为都护府的地位未定,如此说来,朝廷是该为都护府的地位定个说法了。”
在场的臣子们一愣,就听郑克臧言到:“朕以为,都护府应该是尚未建立的行省,只要日后户籍、财税达到一定标准了,便可以次第设立县及州府,等县和州府的数量达到下限了,便进一步转为行省,对此,几位卿家应该没有意见吧。”
最有资格回应的吏部尚书陈可当即回答道:“圣上说的极是,臣也以为都护府就是待建之省,一代人力物力充足了,自然便如金兰等处一般转为新省。”
“那么都护就应该类比都督同知或都督佥事,其下长史、司马应该予以裁撤,改设行尚书台。”得到了陈可的支持,郑克臧更加厘清了思路,于是进一步说道。“至于都护府的驻军,如今朝廷财力有限,应该以神策军为主,兵部以为如何?”
郑克臧将问题放在全局上来谈,陈敦文也不好只顾自己部门的利益,因此思索了片刻便点头道:“臣以为既然有南方都护府的经验,或许北方也可以一体执行。”
说到这,陈敦文忽然明白过来:“圣上的意思可是将蒙古义从军并入神策军?”
对此陈敦文的推测,郑克臧予以明白无误的回答:“正是如此,今后当摒弃从蒙古诸王公领军的法度,直接从各部盟旗中征调神策军,一来可以抑制蒙古王公的权力,二来也可以更好的保证朝廷对蒙古兵马的控制权。当然,朕以为单凭神策军是不可靠的,朝廷还应在长春府驻留三到四个骑军、骑步军师以支援安东、松漠两都护府,至于龙江北、鲸海、极北等都护府有水师和龙骧军进驻,配合神策军或足以震慑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