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翼,身为无涯乃至天下的战神,他……实至名归!
而这个人,又是她心系之人,她更是他不惜以生命守卫的挚爱,她又怎能不为此骄傲,自豪?
那昂然挺立的身姿,依然是黑袍加身,却是这灿烂春日里最为夺目的色彩。
她久久的望着,竟不觉出了神,而他忽然回头对她龇牙一笑,顿令她两腮一烫,没好气的将那本来就很狭窄的缝隙堵上了。
然而没一会又偷偷将窗帘挑开条小缝,努力避开那个黑塔似的身影,四处打量。
自打接近城门,她便不肯再同千羽翼共乘一匹马了:“放我下去,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千羽翼拗不过她,只得让她坐在车里,自己骑马陪在身侧,然而一旦进了朱雀门,他必须走在队伍前方,却也不肯让洛雯儿离他太远,就跟在身后。
此刻,她好奇的打量四周。
她来到这个时空所接触的城镇,一个是禹城,一个就是千羽翼治疗眼伤时所落脚的不知名的小镇,皆是偏僻落后,本想领略一下国都的风采,可满眼都是人,只能勉强看到屋舍虽然高矮不一,但皆青砖白瓦,整洁干净,檐下或挂着灯笼或连着牌匾,想来应是集市的所在。
提起集市,她不觉摸了摸手下的包袱。
里面装的都是些泥娃娃,布老虎之类的小玩意,是千羽翼买给她的。
那是在小镇落脚的第三日,千羽翼突发奇想,要带她逛街,说是十五的花灯会因为她的“胡闹”错过了,现在弥补一下遗憾。
二人手拉手……确切的说是千羽翼死抓着她不放,说是自己看不见,如果她不看牢他,他就容易走失,结果弄得夜市上的人都拿二人瞧热闹。
他倒好了,看不见,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可是她呢?感觉就像过街老鼠一般。
好在大家很快习以为常,她才有机会去瞅那些摊子上都摆了什么。
小镇比禹城还要落后,不过有些小玩意倒是做得蛮有趣的,虽不精细,但胜在可爱。
她便拿起来把玩,摊主就趁机兜售。
其实她只是随便看看,虽然在现代社会,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应是在父母身边撒娇,拥有满屋子茸毛玩具的幸福公主,可是她自幼便在孤儿院,即便有玩具,亦是被他人先抢去了,而等到自己打工赚钱,忙的却是怎样吃饱肚子,怎样供季晴川读书。她不是没有在摆设着种种粉嫩松软得让人恨不能抱一抱的绒毛玩具的橱窗前长久驻足过,却也只是看而已。
待到生活真正稳定,她却已丧失了曾经的情怀,唯象征性的在床头摆了只绒布熊,来祭奠她逝去的枯燥空白的少女时光。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布老虎的头,又将它放回摊上。
可是转眼,布老虎又回到她怀里。
那边,摊主已捧着锭银子,对着千羽翼千恩万谢。
在她正盯着银子琢磨这个时空的物价为何如此昂贵时,千羽翼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了。
“这只布老虎多少钱?”
“五文……”
“五文?”洛雯儿尖叫,成功吸引了诸多目光。
她就是再怎么天真也知道铜钱和银子的区别。
“可你怎么给了他一锭银子?”
千羽翼纵然眼睛看不到,仅凭手感应该也能摸出银子和铜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形状和质感吧?
“高兴!”千羽翼随随便便的甩出两个字。
洛雯儿噎住,而接下来,无论她的手碰到了什么,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是目光在某个物件上格外的停留了片刻,那样东西都会像长了翅膀般飞到她怀里。如此的迅捷准确,如何让人相信他是个“看不见”的人?
短短的半条街,洛雯儿却充分的体会到了傍大款的感觉。
她不由得想起与季晴川逛街的情景,因为手头紧张,二人多只是看,尤喜逛家居,商量着将来结婚买什么经济实惠,又美观独特。每每遇到她爱不释手的东西,他都说要买下来,却是她按住了他取钱的手……他们的钱,要用在刀刃上。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拥有一个家而努力,哪怕那只是个非常普通非常小的空间。可是小也有小的好处,二人会靠得更紧,那样会很温暖。而这么多年来,季晴川唯一送她的,是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为她买的一部手机……
又一只小陶猪塞到她怀里……而她不过是在盯着它回想往事。
摊主看她抱着这么多东西,笑得慈眉善目:“姑娘,你真是有福气!”
是啊,她在世上二十年,头一回得到一个人如此的宠爱,甜蜜饱满得就像这满怀的礼物,几乎让她承受不住了,她果真是有福气的人。
周围的喧嚣冲散了回忆跳跃在耳畔。她目光微移,再次落在前方那个黑色傲岸的背影上。
他亦是心有所感,回头看她,唇角微勾。
四目相对,仿佛于无数声浪中隔离出一个只有二人的小小空间。
人马缓行,队伍徐转……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住他,就如同他一瞬不瞬的看住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消除了她的羞涩与所有的顾虑,她仿佛听到他附在耳边说:“雯雯,待面见王上,我就请他当众赐婚,我要给你这世间最无上的荣耀!”
风轻轻拂动耳边碎发,就像他温热的气息。
她不禁腮边一烫,目光一闪。
就在此刻,一幢高大的东西转过前方墨黑的阻挡,一点点的出现在眼前……
她的目光本是毫无意识的被那花花绿绿牵引……牵引……
然而她忽然长睫一颤,瞪大眼睛……
下一刻,她已浑然无觉的冲出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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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翼本觉得她即便只在窗帘内露出一只眼睛亦是美得惊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却忽然见帘子一抖,紧接着车门一开……
围观的人则只见车内忽然掉出一物,眨眼便冲到了画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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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儿,发什么呆呢?哦,又盯着那牌坊胡思乱想呢?”
新星大厦四楼的储备间内,芳姐脸上敷着海底泥,在她身后笑道。
“什么牌坊?那本是幢画楼,不知何年何月留下,也不知何年何月经了场大火,结果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过上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图画,可能就是关于那个时代许多故事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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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坊……
不,是画楼,真正的画楼,完整无损的画楼……矗立在她眼前。
暗红的门柱,繁复的花纹,精致玲珑的窗子……除了色彩明丽鲜艳,崭新完好,与她在现代时经常凭窗而望的牌坊无一丝不同。
她急忙回头……
周围依然是欢腾的人群,平整的青砖白瓦……其中,那双划目而过的深邃的略带些探究的黑眸令她的心底陡然一滞……
转了目光……
她的手正轻轻搭在门柱上,颤抖……
她的脑子轰轰作响,仿佛有无数的飞机在轰炸。烟尘弥漫,亦迷了视线……
再清醒时,已觉欢呼声渐渐低落,大家正将目光一一集中在她身上。
搭在门柱上的手越攥越紧,指甲已在柱子上印出几痕月牙形的印记。
她盯着那印记,忽的心念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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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所有人,包括千羽翼,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忽然张开嘴,对着画楼的门柱狠狠咬了下去……
☆、090天降祥瑞
更新时间:2012-12-24
洛雯儿转了身,垂着眸子,呸呸呸的吐着口中的木屑和颜料。
都怪千羽翼,自从她割破手腕放血为他做药引,他便没收了他在陵墓里送给她的以供防身的匕首,害得她只能用啃的方式来给木头做记号。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个记号,她也想不明白。
她走到已是目瞪口呆的千羽翼身边,睇了他一眼,微低了头,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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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翼看着静默的车厢,沉思片刻,便转了头,继续前行。
欢声又起。
他依然巍然端坐马上,背挺如枪,神色依然严峻,然而黑眸却更加暗沉,暗得仿佛暴雨来临的黑夜。
他没有再回头,却没有放过车内一丝一毫的动静。
剩下的路,车里的人再也没有撩开窗帘看热闹。
雯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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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从朱雀门直排到王宫外,里三层外三层,而待到了奉仪门,已有王家仪仗分列两旁,皆金衣锦袍,如两堵光灿的墙壁,金碧辉煌。
长号齐齐举起,在正午的阳光下划开一道道光幕。
“呜……”
“呜……呜……”
“呜……呜……呜……”
一声起,万声和。
只是交睫之际,春花美景便好像被肃穆笼罩,顿显庄严。
人声骤歇,只听见低沉的号声响彻天地。
然而又有一串悠长而流动的乐音自光灿深处传来,水花般直铺到脚下。
一架十丈长的编钟横在前方,随着乐音的飘飞,闪烁着灵动的光,直将两列朱衣紫腰的文武重臣掩在华光之后。
鼓声起,琴声扬,刹那芳华。
一时之间,仿佛天上白云亦为之起舞,清风亦为之吟唱,红墙,碧瓦,殿宇,楼台……皆在明丽的春色中更见曼妙,而不知打哪飘出的悠悠檀香似是缭绕成雾,静静的游移漫浮,将一切笼罩其中,恍若仙境。
不,的确是仙境,因为有人正在叫:“看,那是什么?”
随之无数的人跟着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