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永远相信,你也不能保证别人永远相信你。人总是在变,为了适应这个世界,也是为了适应自己。你曾经觉得好,曾经喜欢过的人,或许,恰恰是伤你最重的人!”
眼角一跳,立刻看向他……莫习,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
千羽墨自是知她心中所想,却故意不肯提到那个人,只眯了眸:“就是我,你也不可相信!”
“你?”
“是。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自始至终,都在骗你……”
说这话的时候,洛雯儿好像看到他眸中的两团烛火猛的跳了跳。
她垂了眸子,似是思考良久:“你是说,那几个签了死契的人……”
“不只是他们!”
“还有那几个小二?”
“把你但凡能想到的人都算上。你要知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当我们往远处看的时候,忽略的,恰恰是脚下这块土地!”
搭在桌边的手缓缓攥紧,然而眼睛却越来越亮。
千羽墨不禁笑了,转着玉笛:“若是你想继续查,我也算一个。别忘了,明日可是最后一天了……”
==========
“集合了,集合了,掌柜的让咱们到后院去训话……”
腊月初十,一大清早,天香楼上下里外的一干人等便在这一阵急似一阵的催促声中忙忙乱乱的跑到后院。
后厨六人,跑堂八人,账房一人,婉莹曾经客串过“迎宾”,也来了,还有打杂的四人,共计二十人,“分门别类”的立正站好。
洛雯儿刚要讲话,众人便见角门一开,那个经常出入天香楼,与少年掌柜关系“暧昧”,更是连答七题并为天香楼命名题字的白衣公子出现了。
风度翩翩的走到场中,向着洛雯儿稍作一揖,又冲众人微微一笑,带着那个随从的老头自觉自动的立在一边。
洛雯儿亦是睇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望向众人。
查案第二步,虚张声势法。
昨晚,莫习走后,她想了一夜。
如果真是有内鬼,要怎么把他找出来?而一旦找出,没有证据,又要怎么人赃并获?万一人家告她诬赖,再反咬一口呢?
她知道古代某些一无凭证又具体目标的查案方法……准备一个可以只容手探进的瓶子,在瓶底抹上石灰,然后叫来一群人,告诉他们,如果真的没有干坏事,就把手伸进去摸一下瓶底,瓶子便会告诉大家,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
然后心虚的自然不敢触摸瓶底,于是只需查找指尖没有沾染石灰的那个便可知晓。
只是太多的书里写过,是不是说这种方法果真被用过多次,那么还会有人上当吗?
她也想过像故事里说的那样,给每人发个草棍,然后告诉他们,做了对天香楼不利之事的那个,第二天早上,草棍便会长出一指。若是哪个害怕被发现,自是会将草棍截短一指,到时和别人一对比,自是可以水落石出。
可是古代的人当真有那么幼稚吗?且看莫习就知道了。
那么她该怎么办?而且万一那个投毒的人不在这些人当中她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天香楼被查封?看着她的心血付之东流?岂非让小人奸笑得意?
但无论怎样,她要先从身边的人查起。只要她当真尽力了,即便功亏一篑,也无怨无悔。
“做贼心虚”么?
咱们就来点“虚”的!
“大家都知道,天香楼遭逢大难,已是停业三日,无论是给我还是给大家,都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原本我还打算,既是要过年了,大家又辛苦忙碌了这么久,除了要发放双倍的月钱,还有红包奖赏,可是……”
这事早于冬至时她便说过,而今再次提起,便见众人义愤填膺,已有不服之色。
“不过不论怎样,哪怕天香楼真的倒了,这个月的月钱还是照发不误,至于此前我答应过的……”
“掌柜的,您别说了!”跑堂领班赵益站出来,大手一挥:“咱们都知道,掌柜的仁义,一心只是为咱们好。咱们不是没有打听过别的酒楼饭庄的月钱,也不是没听人说过,咱们在您这干了不到两个月,得的银子却是比别人在别处干一年还要多。咱们心里都明白。咱们也知道掌柜的今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掌柜的,您别说了,天香楼出了内奸,咱们私下里都议论开了,连外面的人都这么说。掌柜的,您就发话吧,要怎么收拾那个内奸?我赵益一旦知道他是谁,定是要一巴掌拍死!就算查不出……”
环视众人:“咱们跟掌柜的时间虽不长,但我赵益愿意舍了这个月的月钱,帮掌柜的度过难关。”
然后又不好意思的冲洛雯儿摸摸脑袋:“掌柜的,本来我赚得最多,应该多拿些的,只是您也知道,我娘他……”
赵益的娘年轻守寡,累了一身的病,如今躺在床上,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赵益又是个孝子,得的银子自己都舍不得买身衣服穿,全孝敬了母亲。
洛雯儿点点头:“我不要你们一文钱,只要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
望向众人:“诚如赵益所言,我今天叫大家来,的确是为了酒楼的事。你们可能要怪我猜疑,然而……”
“掌柜的,”后厨的张妈站出来:“我们不怪您,怪的是那个杀千刀的混蛋。若不是他闹出这么档子事,掌柜的何以走到今天这步?掌柜的……”
她突然跪下来:“咱们这几个虽是签了死契卖给您的,命都是您的,可是您待我们全不同于别个主子,从来不打不骂,每次赏钱都不曾短了我们。上次我家梅儿病了,您还给了我假,让我照顾她,还给我拿药钱,我……”
她哭起来:“我也想好了,等到梅儿长大了,就卖身给您,我们娘俩跟您干一辈子!”
她这一哭,洛雯儿喉间也有些发紧。
急忙扶她起来,安慰几句,继续道:“发生这种事,的确是咱们想不到的,也是我疏忽了,才给大家带来如此的麻烦……”
“掌柜的……”大家齐齐开口,面露急色。
她摆摆手:“本来开这个酒楼,一是为自己谋生路,一是想着和大家共同做一番事业,但凡有我一碗饭,就绝不给大家喝汤!”
“掌柜的……”众人分外感动。
“可是偏偏摊上了这等事,咱们之间的主仆之情……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掌柜的,”赵益急上前一步,跪下:“掌柜的别急,明天若是有人敢来封店,我赵益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他们迈进门口半步!”
☆、200洞中有仙
更新时间:2013-03-24
“我们也不同意!”
“跟他们拼了!”
一时之间,群情慨然。
洛雯儿示意旁边人将赵益扶起,让众人安静下来:“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前途和责任。赵益,若是你当真和他们拼了,你想过你的娘该怎么办?她可就你一个儿子……”
“我……”赵益抿紧了唇,额上青筋暴起。
“所以,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而坏了大事……”
话至此,余光却瞥见站在一旁的千羽墨冲她意味深长的笑。洛雯儿思及昨天自己的冲动,顿时脸红,于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此番,若是天香楼能过了这关便罢了,若是过不了……大家就各走各路,自谋前程去吧。至于你们几个……”目光看向那几个签了死契的人:“我会对你们负责,将来如果……”
“到底是谁干的?真是不得好死!”赵益猛的砸了帽子。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
“其实我也想知道是谁干的。”洛雯儿语气平静,却仿若一泓清水,霎时平息了沸腾。
“你们也看到了,这两日我一直在外奔波,就是在调查此事,可是……”她面露难色:“我毕竟不是神人,问了好多人,都没有答案,于是只好……”
她叹了口气:“我去了菘山……”
“菘山?”张妈眼睛一亮:“我听说那有个特别灵的尼姑庵,全是因为三年前庵中的一棵松树遭了雷劈,竟是流出血来,自此以后,那棵松树可就显了灵了,凡事有求必应……”
洛雯儿点头:“所以我便去了,然后松树大仙便告诉我个法子……”
“什么法子?”众人顷刻眼睛雪亮。
“不知道昨天晚上,住在天香楼的人有没有听到一声怪响?”
“怪响?”后厨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像听到猫叫,特瘆人,可是现在也不是闹猫的时候啊?”
一旁的千羽墨忍不住轻笑出声,胡纶也憋得脸通红……是可怜的郎灏,再次被派出执行特别任务。
结果没等洛雯儿瞪他,张妈就站出来了:“年轻人,莫要亵渎神灵,会遭报应的……”
千羽墨便连连拱手,面露虔诚。
“掌柜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雯儿深吸一口气:“松树大仙告诉我不要着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都看着呢,只是咱们凡人没开天眼,看不到。我便问大仙,若是允许那人再这么鱼目混珠,岂非是让别人都跟着变成了鱼目?大仙说,天光一现,必有水落石出之日。可是我说,离官府规定的时间就剩最后一天了,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大仙感我虔诚,便于昨夜莅临天香楼,今日便助我查出此人!”
“嚯,大仙到了……”
“掌柜的,您真有面子!”
“那是,咱们掌柜的是好人,别说一个松树大仙,就是天王老子……”
“噫,别说胡话,小心给掌柜的招来麻烦……”
“呀,瞧我的嘴,该打,该打!大仙,你要是有什么惩罚,就冲我于角来,千万别怪掌柜的……”
“诶,你们说,大仙来了,一会我要跟大仙求点什么?”
一时之间,群情振奋。
洛雯儿立在人群之外,目光仿若看热闹般缓缓扫过。
她注意到一个人……相比于大家的兴奋,他的喜悦很明显的差了一层,就是刚刚大家纷纷表示愤怒,他虽也是义愤填膺,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闪烁。
他叫邵磊,是跑堂之一。
仿佛感觉到了洛雯儿的注视,他随即看了过来,然而洛雯儿正在同那个白衣的公子说话,方才的一切似乎不过是他的错觉。
是他吗?
洛雯儿心想。
上次她虽是故意安排人闹事,却也真有人图谋不轨。邵磊被绊倒在地,摔伤了膝盖,她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好好养伤,月钱却一文不少,冬至时,每人都有赏钱,亦没短了他。
她自认没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他。
会是他吗?
心下微有难过,却见千羽墨微微一笑,冲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是的,现在绝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掌柜的,大仙到底要咱们怎么做,您快点说啊!”
“是啊,是啊……”
众人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收起情绪,唇角微扬:“大仙现在就咱们偏院的柳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