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地咬着下唇,夜璃歌强忍眼中泪水,也强忍心底那骤然泛滥的痛。
原来,她亦会痛。
即使选择了遗忘,还是那么,那么地痛——
她想拉住他,她想去挽回,那已经被她亲手覆灭的一切。
可她知道,不能了。
真的不能。
她不能再伤他,亦不能再逼自己。
否则,他们都会疯狂。
嗤——
一丝银线,骤然从窗外射来,勒住她的脖颈。
夜璃歌抬起手,还没触到那根颤动的银丝,整个人已经被吊了起来,悬于窗前。
夜风回旋,轻纱飞扬。
那黑暗中的杀机,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而只是——无力躲避,或者说,不想躲避。
如果这样死去,或许是一种解脱。
有那么一刹那,她这样想。
这样脆弱地想,这样任性地想。
忘了家,忘了国,忘了他,也忘了自己。
这样,她就不会再痛。
剑气,横扫而过。
银丝断裂,她飘摇的身子落下,落入一个冰寒彻骨的怀抱。
四目相对,却没有一丝情绪。
只余清冷。
那是一种绝望。
无声的绝望。
从此以后,在他们的生命里,要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绝望。
即使绝望,亦不肯罢手。
这样的爱,如烈火焚身,亦如双面利刃。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恶魔,一念佛陀。
毁天灭地,负尽苍生。
身形微微一动,他带着她,穿窗而出。
凛凛杀机,从四面八方迫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想阻止明日大婚之礼的人,远不如他傅沧泓一个。
他却只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另一手剑招迭出,顷刻间连陨数十条性命。
衣衫尽染血色。
厉风荡尽绮柔。
旋身落于地,他话音清寒:“夜璃歌,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走?”
夜璃歌张张嘴。
其实,她更宁愿这一刻,就这么死了,最好连他也死了。
或许他们的身体,会被深深埋入地底,被整个世界遗忘。
到那时,他们只会属于彼此,也仅仅只属于彼此。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如此自私。
她是清傲的理智的,刹那软弱之后,已然恢复了常态。
她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她推开了他。
又一次推开了他。
傅沧渤的手慢慢下滑,直到夜璃歌的手腕。
然后,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丝异样。
他抓住她的手腕,翻转过来。
那个狰狞的“忘”字,就那么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一笔一笔,铁划银钩,几乎撕裂了她的整个掌心。
原来。
不是他在自作多情,不是他一个人痛。
她亦痛。
男子反手将她拉了回去,深扣入怀抱,双眸凛凛地盯着她的眼:“夜璃歌,看着我。”
夜璃歌却闭上了眼眸。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无声的逼迫中,她已经失却了自持。
她终不是他的对手。
她怕自己那一丝惊颤的目光,透露太多的情绪。
“夜璃歌,”他附在她耳边,字字深沉,“你,只能嫁我。”
只能嫁我。
四个字。
字字掠心。
纤腰一紧,已被男子凌空抱起。
踏着冷凝夜色,傅沧泓大步迈向司空府的大门,仿佛所过之处,是他可以驰骋施为的领土。
上千只通明的火把,映出男子高大的身影,及满眸铁色。
负手立于院门前,看着那无所畏惧的男子,夜天诤忍不住深深感慨。
他不得不感慨。
面前这个男人的坚毅和胆量,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真的。
他没有想到他会赶来。
更没想到在夜璃歌沉默的拒绝之后,他还会折回。
当然,那突破重重机关,纵上碧倚楼的杀手,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觉得自己的布防已经够万全,却还是没能阻挡住,这一场场意外的发生。
但他仍得倾尽全力。
不能让他们离开。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幸福。
可作为一个臣子,作为一个男人,国之安危,重于泰山。
他不能罢手。
夜璃歌终于睁开了眼。
她不能再佯作什么都不知道。
傅沧渤身上那股蓬勃的杀意,让她心惊肉跳。
“爹爹——”她蓦地转头,嘶哑着唤出声来,“让我跟他走——”
夜天诤眉梢扬起,看定自己的女儿。
“让我——跟他走——”
夜璃歌再次重复,示意傅沧泓把自己放下地,第三次重复:“让我——跟他走——”
夜天诤往旁侧退了一步。
所有的人都跟着他后退了一步,然后齐齐目送着,那一身冷肃的男子,和夜璃歌一起,走出了司空府的大门——
第十五章:霸气告白
长街寂然,已收敛了繁华,两侧的灯笼投下几许黯淡的光,洒落在两人脸上。
静静看着身边一脸冷毅的男子,夜璃歌缭乱的心,忽然就寂静了。
零碎的雪花,轻轻飘了起来。
男子忽然停下脚步,张开宽大的外氅,一展臂,将夜璃歌整个儿裹进了怀里。
暖得透心。
直到此时,他仍然板着脸,一言不发。
她知道,他在生气。
她知道,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是不会原谅她,却不会抛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