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阿柳,明明已经许人,还这么花心,就不怕你家永天揍你?”
“那你呢?你还不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别装假正经了!”
夜璃歌不由轻轻蹙了蹙眉——早听说虞国民风开化,年轻女子尤其喜欢美貌的男子,甚至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表露心迹,这西楚泉脸上已经涂了油膏,竟还能引人觊觎,倘若没有改装,真不知要勾出多少桃花来?
凝眸去看,却见西楚泉一脸肃然,仿佛眼中空空,毫无一物。
这份定力教夜璃歌暗赞,却也不禁一声微叹——看来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天真烂漫的女子,会梦醉心伤。
不提防,身边一只手伸来,在她腰上重重捏了一把,夜璃歌不禁转头,嗔怪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做什么?”
“看我。”男人面无表情,语气却透着三分专制。
夜璃歌冷哼,却见傅沧泓抬手朝脸上抹去,唇边绽出丝诡笑:“不然,我立即恢复原貌……”
“别别别,”夜璃歌赶紧止住他,压低嗓音妥协道,“我不看就是。”
傅沧泓这才得意地昂着头,像只得胜的公鸡似地,将目光转向前方。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团乱麻
东升镇。
朝阳客栈。
四男一女翻身下马,迈入殿中。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先来桌酒菜,再要两间干净的客房。”夜璃歌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好咧。”店伙计应承着,自去忙活,而夜璃歌一行则上了二楼,寻雅间坐下。
稍顷,酒菜俱上,五个人默默地吃饭,气氛很是沉凝,一则他们都不是喜欢多嘴多舌之人,二则眼下的情景,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及至饭罢,各自去客房歇息——西楚泉和老残一间,傅沧泓、傅沧骜和夜璃歌各一间,可是等夜璃歌走到房间时,却见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像尊神似的堵在门口,纤眉顿时往上扬起:“你们这是做什么?”
傅沧泓咬咬唇,眸中的神情一派倔强。
“都给我一边儿去!”夜璃歌心中火气上冲,说话的口吻极重。
不料这一次,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听她的。
“好,”夜璃歌冷笑,“你们不走,我走!”
话音落地,她便蓦地转身,当真朝楼梯口而去。
身后一只胳膊伸来,将她拽回,塞进厢房之中,接着“光”地一声响,门板阖拢,外面响起傅沧泓沉哑的嗓音:“好好休息,外面的事,交给我。”
夜璃歌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人,该不会打起来吧?
尽管身子很觉疲倦,她却没有真去睡,而是隔着门板,仔细聆听着。
可是外面那两个大男人仿佛虚化了似的,好半天声息俱无,不知道在做什么,夜璃歌伸手扣住门栓,用力往后拉,可是门板却纹丝不动,似乎是从外被挂锁上了。
她心中愈发不安,禁不住叫了一声:“傅沧泓!”
“我们没事。”
门外响起四个平静至极的字。
略略舒了一口气,夜璃歌折身走到床榻边,慢慢躺下,不想脸侧刚挨到枕头,便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耳听得屋中动静,傅沧泓紧绷的心弦轻轻松懈下来,可眸中厉光更甚,如两柄刀子似的,扎在对面男子脸上。
男子也看着他,不过面色却出奇地冷然,仿佛对他的威胁视而不见。
他们就那样相峙而立,谁也不肯让谁,直到天色完全沉黑,还是没有丝毫困意。
从窗外透过的金色阳光,照在女子绝美的面容上。
这一觉,睡得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长睫轻颤,她睁开那双光华流转的眸子,缓缓坐起身来。
“璃歌。”外边传来一声轻唤。
打开门扇,外面是傅沧泓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吃早点。”
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盘子,夜璃歌反问道:“你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跟你一起吃。”他笑笑,如是答道。
“行。”夜璃歌侧身,将他让进屋内,在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各自取了竹筷,开始吃起来。
“璃歌……”
另一道人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立刻把傅沧泓苦心经营的“气氛”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我烤了兔子。”高大的男人扬着手中的猎物,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
“过来,一起吃。”夜璃歌把盘子里的食物划拉到一边,示意他放下烤兔,然后又习惯性地从袖中抽出绢帕,细细为他擦去指上油垢——这本是她在摄政王府里,照顾他时做惯的事,所以觉得很自然,可是看在傅沧泓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但当着夜璃歌的面,他纵有满肚子火气,也无法发作,只得勾着头,闷闷地吃饭,而夜璃歌和傅沧骜,就把那只烤得金黄的兔子给分食了。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谁想一波未平,二波又起——
“璃歌——”这次是西楚泉,也捧了个盘子进来,目不斜视地直走到夜璃歌跟前,不过,看他的情形,却与傅沧泓傅沧骜似乎有些不同,而是带着三分疑惑地道,“这是什么?”
夜璃歌凝眸看了一眼,答道:“桂花糕,你以前没有见过?”
“桂花?也能做糕吗?”西楚泉露出很无辜的模样。
“当然能,不信的话,你可以尝一尝,很好吃的。”
西楚泉听了,却从袖中抽出把银刀来,将那块糕点一分为二,叉着其中一块大的,递到夜璃歌跟前:“你吃。”
夜璃歌一怔,却也不好推拒,张口接过糕点,慢慢咀嚼着,咽了下去,西楚泉眸底漾起丝笑意,自己吃了另一片糕点,这才端着盘子离去。
“西楚泉。”夜璃歌却张口将他叫住。
“什么事?”
“你这名字叫起来挺麻烦,我想另起一个,成么?”
“没问题。”
“那,从今日起,便叫你阿泉吧。”
“行。”
“还有,我打算在这镇子上呆两天,你们若无事,可以自己四处逛逛,但切记千万不要惹事生非。”
“是。”西楚泉答应得格外爽快。
“还有你,阿嗷,”夜璃歌又伸手拍了拍傅沧骜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也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傅沧骜却摇摇头,直直地盯着她道:“我只喜欢跟着你。”
夜璃歌倒吸一口气,还没开口,便觉身旁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转头看时,却见傅沧泓早已黑尽一张脸,眸中暗火突突直跳。
“小嗷,你先到外面去,好么?”夜璃歌立即根据眼前形势,作出明智判断。
尽管十分不情愿,傅沧骜还是站起身,慢腾腾地走出了客房。
“沧泓——”夜璃歌刚要开口,跟傅沧泓“商议”这些事,不料对方却先动了,直起身来一个虎扑,便将她摁倒在枕上。
“沧泓!”她抬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脯,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滚的情潮,“你冷静一点!”
“我就是太过冷静了!”傅沧泓眸色冰寒,内底却如火山口一般,喷射着灼热的火焰,“所以才容忍他们呆在你身边!一个傅沧骜不够,你还弄了个西楚泉来,是成心想给我难堪是不是?”
“沧泓!”夜璃歌掌上加力,“他们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天下男人都一样!难道你看不出来?”
“那么,”夜璃歌终于妥协,“等元京的事办妥,我就想办法,让他们离开,好不好?”
傅沧泓摇头,半点不肯妥协:“必须先解决他们,否则我日夜难以安心。”
夜璃歌失笑:“那你说说看,怎么‘解决’他们?”
“送他们去北宏。”不曾想,傅沧泓却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只要你答应,我可以立即召来隐伏在虞国的暗线,将他们送去北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怕他们涉世未深,恐遭他人算计利用,是吗?那北宏足够安全了吧?足够安置他们了吧?”
夜璃歌无言可答,打内心里也觉得,傅沧泓所言不无道理——她去元京,本来也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担着重任,能够越顺利地完成越好,就这一点而言,没有西楚泉和傅沧骜,或许更好些,可是,那两个男人会答应吗?
“只要你点头,我就有办法。”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傅沧泓再次低沉着嗓音道。
“……好吧,”夜璃歌妥协,“只是,千万别伤到他们……”
一丝怒火从傅沧泓眼底蹿过,却被聪明的他极力捺住——要说服夜璃歌,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倘若她改变主意,他也无可奈何。
俯下身子,他细细亲吻着她的面颊,夜璃歌微抬下颔,回应着他,却在他把持不住之时,一指点住他的穴道,将他推倒在床榻上,坐直身子,抚平略显零乱的衣衫,下榻而去。
看着她柔美的背影,傅沧泓气得暗暗咬牙,只得自己运功去冲解穴道。
接下来的两天倒算平静,三个男人中虽然暗潮汹涌,但却没有闹出什么过火的事来,而夜璃歌奔走来回于各家店铺中,购买一应需要的物品,还有草药。
这日午后,三个男人不知闪哪儿去了,她也信步走出客栈,沿着狭窄的街道慢慢前行,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喧哗: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哥儿,真是够俊俏的,进来喝杯香茶吧,你小婶子我,免费招待……”
“不,不不,我不喝茶……”那年轻公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惊战,却又是,那么熟悉。
安阳涪顼?夜璃歌的眉头顿时高高隆起——明明已经交待夜方了,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夜方呢?不是该就近保护着他吗?难不成出事了?
“来吧来吧。”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三十五六岁,大概因为保养得法,依然风姿绰约,此时竟如扭股藤儿似的,紧紧缠在清俊公子的身上。
再看那俊秀公子,脸庞已经涨得如血一般红,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脑门儿上挂满一颗颗汗珠子。
夜璃歌双手环抱于胸前,有心要看一番笑话,可到底不忍,遂提步上前,也一把抓住俊秀公子的胳膊,口中叫道:“二弟,爹爹在家等你呢,你怎么只顾在外玩耍?”
安阳涪顼正挣扎得厉害,骤然一听这声音,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欢喜无尽地道:“璃歌,你来啦?太好了……”
夜璃歌却不理他,像是堵着气似地,转头瞅着那妇人:“这位姐姐,我爹爹可是衙门里做事的,要是知道你这样夹缠不清,只怕一时火动,派人封了你这小馆,姐姐岂不是祸从天降?”
一行说着,一行从袖里摸出锭银子来,悄悄塞在妇人手中。
那妇人先见被个黑脸小子坏了好事儿,正自恼怒,及至攥住银子,心里顿时开出花来,脸上漾起不尽的笑:“怪道说这么一副好模样,原来是官宦之后,倒是娇-娘我走眼了,失敬失敬,两位小哥儿,随意请吧。”
“多谢姐姐。”夜璃歌中规中矩地点点头,方才转身带着安阳涪顼那愣头小子离开,走出老远还听得那妇人热情洋溢地喊道,“小哥哥,记得下次来玩啊。”
夜璃歌却不理会,扯着安阳涪顼走出老远,直到四周无人,方才松开他的手,拿眼瞪他道:“为什么不回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