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歌——”他发一声喊,拔腿追去,奈何他本来就不会武功,只追出一段,整个人便气喘吁吁地委顿在地。
……
龙赫殿里,傅沧泓像只发怒的豹子般,不断地冲来冲去,镶着金边的袍袖在一众宫侍的面前来回晃动着:“说啊!你们说!皇后娘娘到底去哪儿了?”
“皇上……”姣杏儿匍匐着近前,还未开口,便被傅沧泓一把掐住喉咙,“你不是告诉朕,皇后日落时分便回吗?可是现在,现在呢?”
“启禀皇,皇上,皇,皇后是这样说的……”姣杏儿小脸发白,眼里满是恐惧,“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拉出去,砍了!”今夜的傅沧泓,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暴君”,他觉得自己心里窝着一团火,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皇上。”一直不曾作声的火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姣杏儿服侍皇后已有一段时日,倘若只因延迟未归,便斩了姣杏儿,要是皇后回来,心里定然十分难受——”
“那你说,皇后娘娘去哪里了?”
“请皇上下令,属下立即带领人出去寻找。”
“不必了。”傅沧泓放开姣杏儿,一甩袍袖,朝外走去,“朕亲自去。”
“皇上——”火狼本想劝阻,但已经来不及,只得赶紧起身跟上。
……
“来了吗?”
“来了。”
“想不到,姑姑的办法还真灵。”
红鸾注视着下方的路径,却没有答话。
的确,夜璃歌出嬉语楼后的一举一动,均在她的掌握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反而觉得十分地……悲凉。
也可以说,是兔死狐悲。
世间女子最渴望的,莫过于找一个相爱的人厮守一生,可偏是这个最平凡的愿望,有时候做起来,却是最难的。
就像曾经的她,也这样痴痴地以为,可以伴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共赏朝阳,共浴暮晖,可是结果呢,再完美的感情,到底也敌不过世事的辗转,红尘的蹉跎,天若有情天亦老。
夜璃歌啊夜璃歌,或许一直以来,你都觉得自己是最强大的,永远不会把自己完全交给一个男人,因为你明白,毫无保留的感情会是一把锋利的刃,伤己伤人。
真情难得。
正因为难得,所以更易破碎。
那么夜璃歌,就让我来替你解脱吧。
眸色一寒,红鸾抬起手臂,立时,数十支箭“嗖嗖”飞出,扎在车身上,马车顿时燃烧起来,尔后轰地一声四分五裂!
当傅沧泓沿着车轮辙印赶到事发地点时,看到的,便是一片焦黑的土地。
焚烧得很充分。
焚烧得也很干净,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他呆呆地坐在马背上,仿佛已经化成了石像。
火狼翻身跳下马背,俯下身子四处查看,不时用手指挑起尘土,放入唇间品尝着,浓眉微微蹙起。
“皇上——”
他转头看向傅沧泓,却见他仍旧怔愣愣,心中微惊,赶紧着上前。
傅沧泓始终不言语,火狼迫不得已,绕到马侧伸手推了推他,不想傅沧泓竟然一头栽了下去。
“皇上!”
林间响起一众人等震惊的叫声,震得无数已然入眠的鸟儿扑楞楞飞起……
……
“哈哈!漂亮!干得真是漂亮!想不到,朕多时无法解决的难题,竟然让你如此简单地就破解了。”
“谢皇上夸奖。”
“夜璃歌死,傅沧泓必定神魂俱伤,就算有一百个吴铠,也绝非是朕的对手。”
红鸾却沉默着没有言语。
“怎么?朕说错了?”
“皇上英明神武,成竹在胸,取天下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夜璃歌——”
“夜璃歌她怎么?”
红鸾抿抿唇,没有直接回答——虽说霹雳箭狠辣无比,可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罢了,总之,这次你做得非常好!现在即刻回宏都去,给朕好好盯着!朕,要反戈一击,打得傅沧泓满地找牙!”
……
“璃歌,璃歌!”
睁开双眼,夜璃歌恍恍惚惚地看去,却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在眼前不停晃动。
“沧泓。”她哽咽着,叫了一声。
男子一怔,却没有提示她。
“沧泓。”张臂将男子抱入怀中,夜璃歌忽然泪如雨下,“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男子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撑得过去,可以坦然面对……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是这么这么地痛……”
男子强壮的身体忽然轻轻一颤,继而更加用力地搂紧她。
“我知道,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做一个皇帝的女人,会很苦很累很痛,所以,我真地不愿意,踏进那座皇宫,我拒绝安阳涪顼,却爱上了你……曾经想过,也许放下所谓的天命,和你一起浪迹天涯更好,只是沧泓,如果你不做皇帝,我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我必须保护你,你知道吗沧泓?我必须保护你,保护你,就必须保护整个北宏……我不喜欢打仗,没有人喜欢战争,喜欢厮杀,可是不打仗怎么行?只要活着,战争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第四百零七章:动摇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男子嗓音低沉,“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
“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累。”夜璃歌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不住地自言自语着,“可是我知道,不能停下来,一定不能停下来……”
“不是你的错。”男子嗓音温醇,“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夜璃歌终于呼吸均匀地沉入睡梦……
待她睡熟,男子方才抱着她腾身飞起,朝宏都的方向而去。
“沧骜。”看到飘身而进的傅沧骜,西楚泉立即站起身来,“你,你把她找回来了?”
傅沧骜一言不发,抱着夜璃歌大步走进室内,将她平放在榻上,复又转出:“你好好看着她,我去宫里一趟。”
“去宫里?”西楚泉眉头微皱,“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就是现在。”傅沧骜双眸冷寒,一闪身已经没了影儿。
龙赫殿中。
傅沧泓躺在榻上,至今仍然未能醒来,火狼遣走所有人,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寒风一闪,屏风前忽然多了道高大的人影。
乍然看见此人,火狼先是一怔,继而张开双臂挡在榻前:“你做什么?”
傅沧骜根本不理他,踏步上前,从他身周散发出的强大气劲,将火狼推到一旁。
终于,傅沧骜在榻前立定,冷眼看着那个躺在榻上的男人,忽然重重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
“皇上!”火狼一声惊呼,想要抢上前,却见傅沧泓吐出一口污血,缓缓睁开眼来。
“是你……想不到,竟然是你……”
傅沧骜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一直不言语。
“你做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傅沧骜仍然不说话,挥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傅沧泓连挨了两下,却始终没有还手,也不为自己辩解,他心里很明白,这是自己该受的。
“我以为,你可以把她保护得很好,我以为,你懂得如何珍惜她,可是傅沧泓,为什么你总是让她失望?为什么?”
“我让她……失望?”傅沧泓眼里闪过丝迷惘,忽然间明白过来——难道是因为,因为嬉语楼的事?
他当即跳了起来,伸手抓住傅沧骜:“你见过她了,你见过她了,对不对?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傅沧骜面色冰冷,“傅沧泓,你不是很爱她吗?不是可以为了她去死吗?那你死一次我看看!”
“这只是——”
“只是什么?”
傅沧泓无从言语——只是什么?只是什么呢?只是个意外,还是说,有人故意设局?
就算有人故意设局,可那个套子,也是他自己愿意去钻的,如果不是他“一时逞英雄”,后面的事便不会发生,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他再次生出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多年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当初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承诺了好好地保护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弃不离,可是他们之间,为什么却有如此多的波折,而且每一次,似乎问题都出在他的身上……
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是他能力不足,担不起一统天下的重责?
还是……
璃歌说得没有错,他的确意志不够坚定,他的确容易被外物所迷惑,他的确无法朝着她所指引的方向,持续不断地前进,不管遭遇什么,挫折也好,磨难也罢,甚至是死亡,既然目标已经确定,便不能转移,难道不是吗?
“她在哪儿,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傅沧泓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阵抽搐,几乎要流出血来——她在哪儿,现在他满脑子想的,只是一个问题,他爱的女人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傅沧骜把他甩回床上,“傅沧泓,你想风流快活没人拦你,至少,我不想看到她难受她痛苦,天下是谁的我管不着,你要生要死我也不理会,我只是想让她快快乐乐地活着。”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傅沧泓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一点都不想!”
“那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
“我……我……”傅沧泓整个人神情狂乱,就像一只被囚禁起来,随时准备噬人的野兽。
“如果,你无法掌握这个天下,那么,就交给别人吧。”
傅沧骜冷冷地道:“傅沧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男人最重要的责任,便是保护怀中的女人,和脚下的土地,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是个失败的男人!很失败的男人!失败的男人不配拥有家庭,不配拥有心爱的女人,更不配拥有自己的感情!”
“你——”傅沧泓本来就是个极其骄傲的男人,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羞辱,当即拼尽全力扑了过去,两个男人就这样乒乒乓乓地打起来,整个龙赫殿顿时一片狼藉。
“火统领——”一队禁军匆匆飞奔而至,却被火狼挥手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