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青璃入神地听着,连眼睛都不眨。
逐个介绍一遍后,夜璃歌停下:“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安阳青璃点头。
“好,让我来考察考察你。”夜璃歌说着,抬手指向左边第三列第五个抽屉,“这是什么?”
“防风。”
“这个呢?”
“陈皮。”
“这个呢?”
“枇杷。”
“这个呢?”
“熊胆。”
安阳青璃的回答,竟然没有一处错误,夜璃歌眼中不由闪过丝惊异——难不成,真是上苍赐她一个难得的好徒儿?
“好了,今天且到此为止。”
带着安阳青璃出了御医房,夜璃歌并不急着带他回宫,而是寻了个僻静之处。
她决定,和这个孩子好好谈谈。
“青璃,你是真心想学医吗?”
“嗯。”安阳青璃点头。
“好,我先要告诉你,学医很苦很累,如果医术不够精湛,是绝对不能轻易给人施医的。”
安阳青璃点头:“璃儿明白,请姨放心,璃儿绝对不会,辜负姨的期待。”
见他神情诚恳,夜璃歌再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头。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心坚意定的孩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会坚持到底,倘若他真能将自己的医术全部学去,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只是,再美的璞玉,不经雕琢,到底是难成气候的。
安阳青璃,在你长大的路途中,还有很多很多的磨难,希望你可以坚强地,镇定地去面对,姨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母后。”才步入龙赫殿,傅延祈便欢呼雀跃地冲了过来,嘟着小嘴抱怨道,“母后你去哪里了,祈儿等得好着急。”
“怎么了?”
“来。”傅延祈将她拉到方桌边,抬手指着棋枰,“姨,这是我今天才摆的蒸笼,你看看,怎么样?”
夜璃歌仔细一瞅,不由暗暗点头——想不到,才短短数日,这小家伙竟然已尽得古籍之精髓,其天资与当年的自己,相差无几。
不过,她并不想夸赞他,而是想再多给他一点磨砺——
自来天赋异才,常常早夭,就是因为拔苗助长的关系,反而不如大器晚成者久长,夜璃歌深谙此理,是以,想故意给他几个难题。
小延祈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以不停地眨巴着双眼,却可爱地没有追问。
(顺便夸赞一下,这两个萌小正太,都这么可爱滴说,以后可以担纲男主角。)
夜璃歌抬手,将棋枰上的子一一收起,然后随手摆了个新蒸笼:“祈儿,你且破破看。”
傅延祈抓了抓脑袋,眉头便皱了起来,倒是旁边的安阳涪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选择沉默。
任小延祈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夜璃歌带着安阳青璃走出殿门。
立在廊下,夜璃歌抬头朝远处的天空看了眼,方才缓声道:“璃儿,你可是瞧明白了什么吗?”
安阳青璃不言语,低下头去,瞧着地面。
“嗯?”夜璃歌加重语气。
“只要,在右下方那个交叉点,落下一子,就可以使所有的白棋串起来啊。”安阳青璃的表情很是无辜——仿佛自己不是破解了什么精奥棋局,而只是做了件很简单,再简单不过的事而已。
夜璃歌却吃惊不已——安阳青璃的聪明,显然已经超乎她的意料。
“怎么了?”小青璃脸上浮起几许惴惴不安,“姨,我说得不对?”
夜璃歌既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慢慢地蹲下身来,拿起安阳青璃的手,贴在胸前,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记住姨一句话,以后凡事多看,少开口,知道了吗?”
“嗯。”小青璃重重点头。
“现在,你便回侧殿里去,好好休息。”
“嗯。”小青璃再次点头,转身朝寝殿走去,身形体态,却显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小小身影,夜璃歌心中忽而百味杂陈——涪顼,青雪,你们若在天有灵,也可以释然而笑了吧。
时光一点点流逝,两个孩子比赛着长大,越来越聪颖,学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老师们传授的知识已经渐渐满足不了他们,于是,每每有空,夜璃歌便经常带他们出宫,去民间寻访更加出色的师傅,或者观摩世态民情。
如果。
如果一切继续这样下去,故事可以到此结局,只是世间的风波,永远都不会止息,尤其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是从来都不会少是非的。
话说转眼间,便到了傅沧泓的寿辰,从前他权掌北宏,庆典便十分隆盛,更何况,如今整个天下尽皆在手,各方自是巴不得寻这个机会,至御驾前好好表现表现,奉承奉承。
于是,在寿诞前的一个月,各州各郡便忙碌起来,或“造禀”祥瑞,或筹办贺仪,或缀点盛景。
傅沧泓本不是那起好大喜功的君王,只想同着妻儿享享天伦,但到底却不过礼法,仍命冯翊和礼部尚书,筹办相关仪程。
而后宫之中,自是另一番景象,夜璃歌召集所有宫人,清扫宫院,张灯结彩,一时间,京都之中诸景绮丽,道不尽风流气象,诉不完盛世繁华。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傅沧泓虽贵为帝王,于这些事上,却也难全然免俗,整个人走起路来龙腾虎步,底下人等见皇帝如此,自然也个个欢颜,一时宫中上下,俱是赞誉之声,谀辞沸盈。
幸而夜璃歌是个见惯大场面的,颇能沉得住气,并没有将眼前这番太平景象过于放在心上,仍旧兢兢业业恪守自己一国之后的重责大任,凡事亲力亲为,替傅沧泓打点,傅沧泓看在眼里,自然是加倍怜惜。
“母后。”这日,夜璃歌正在检看典礼上要用的一应器具,傅延祈忽然跑进来,扯住她的衣袖,撅唇撒娇。
“怎么了?”
“孩儿想请示母后,该送父皇什么样的贺礼?”
“只要你心怀十二分的诚意,送什么贺礼,你父皇都会喜欢。”
“真的?”
“嗯。”夜璃歌亲切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瓜,“难不成,母后会骗你?”
小延祈笑了,踮起脚尖在她脸上亲了下,然后转头咚咚跑走。
“娘娘,齐禀娘娘,大殿上将摆放的九百九十九根鎏金烛台已然备好,请娘娘移驾。”
“嗯。”夜璃歌点点头,在宫侍的簇拥下,轻移莲步,迈出殿门,却见宽敞的庭院里,已经被一列列新铸的烛台摆满,她慢步穿行于其间,仔细验看着,见根根雕花精致,用料上乘,遂轻轻点头,“不错,都搬去大殿吧。”
“奴才遵旨!”掌事太监颤着嗓音儿答道,正要命一众宫侍照做,夜璃歌忽然道:“慢!”
掌事太监吓了一大跳,双腿一打颤儿,赶紧跪倒于地:“娘娘?”
夜璃歌抬手一指:“去,把那支烛台抬出来。”
旁边两名宫侍瞅了瞅掌事太监的脸色,赶紧着上前,把那支烛台抬了出来,单独放到一旁。
“你们且退下。”
夜璃歌交代完毕,自己走到烛台前,忽一抬手,将烛台硬生生劈成两半,却听一阵异响,里面飞出几颗亮银色的珠子,直冲上半空,继而爆裂开来!
夜璃歌右臂一挥,凤袖带起一阵风,片刻将空中的物事悉数扫落于地,不多时,那片地竟然悉数变成黑色,还冒出股股白烟。
这,这是什么机关?
掌事太监吓得满脸发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夜璃歌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奴才该死!奴才有罪!”
第四百六十七章:歌舞升平
“这烛台,是谁造的?”
“齐,齐禀皇后娘娘……”掌事太监抖得有如风中落叶,“是御作坊。”
“禁军何在?”
“卑职在!”两名禁军随即走了过来。
“去,立即去御作坊查看!”
一队禁军领命而去,不多时折回。
“如何?”
“齐禀娘娘,御作坊的坊主,已经,已经暴毙……”
“暴毙?”夜璃歌很明显地察觉到什么,却并没有继续追问,淡淡摆手道:“你们且都给我记住了,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遵旨。”
又巡视了一番,夜璃歌方回到龙赫殿,却见傅沧泓正站在桌前,鉴赏一件玉器,抬头瞅见她进来,立即招手道:“璃歌,你快来瞅瞅。”
夜璃歌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只玉雕的凤凰,翎毛细羽,无不栩栩如生。
“怎么样?喜欢吗?”
“不错。”夜璃歌点点头,“是谁进献上来的?”
“是陇州郡的郡守。”
夜璃歌便不再言语,转身走向另一边,傅沧泓跟过来,因道:“东边殿里堆了一堆呢,你慢慢挑去,要喜欢的,都拿这儿摆着。”
“你知道,我向来是不爱这些玩物的,不如都送到库房里去,全部存放起来吧,倘若有朝一日有难,还能取出来折卖……”
听到这里,傅沧泓却不禁扑嗤笑了。
“怎么?”夜璃歌侧头看他,“我说的话很好笑么?”
傅沧泓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我怎么觉着,你说这话,不像是一国皇后,倒像是穷家小户出来的媳妇,时时处处斤斤计较。”
“一国皇后,难道就要铺张奢侈么?”
“好好好,”傅沧泓摆手打住她的话头,“依你,都依你,行了吧?”
“皇上。”曹仁躬着腰走进,“温泉池的香汤已然备得,请皇上、娘娘、殿下,移驾。”
“好。”傅沧泓点头,遂让宫侍去接了傅延=
祈和安阳青璃,一家子浩浩荡荡往温泉池而去,洗浴一番后再回到寝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