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园子里的景致越来越好了。
这天,李薇刚从十三爷府上回来就听说四爷在园子里大发雷霆。
叫她刚下车的脚都迟疑了下,身后的轿子已经抬走了,她也不可能现在再去街上逛一圈。
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她就故意慢慢的走,不太想赶紧进园子。一边悄悄问赵全保:“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她还没经历过四爷发大火呢。
以前四爷都是生闷气的款。为什么突然改变风格了?
这么想着,她的脚下更慢了。
“咱们往这边走。”她道,脚下一拐往湖边去了。
装模作样绕着湖散步,她也把事情搞清楚了。四爷今天回来就气冲冲的,皇上不在京,他每天都是忙到天黑才回来。今天却早早的就回来了。
李薇看看天色,现在最多四点。这个时间是不太对。
“在外头是什么事,咱们也不好打听。但是回来苏公公就被主子爷骂了,上茶的王以诚叫拖出去打,他兄弟王朝卿出来求情也叫拖出去打了。”赵全保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现在还押在那边门口呢。”
李薇松了口气,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四爷这是还有理智呢。他这是拿下人撒气呢。
看来是在外头受气了,就是不知道是受谁的气。
她绕着湖转了一圈半,散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去。结果不等进屋,玉烟就悄悄过来说:“主子爷来了,在屋里等您呢。”
李薇心里就是一抖。
她不敢确定四爷在怒极的情况下,会不会来冲她撒气。她知道他不会对儿子和戴先生他们撒火,难不成打了苏培盛几个还不够?
赵全保听到主子爷在屋里腿都有些软,担忧的看了眼慢慢走进屋的主子。今天风光如苏培盛,也不过是主子爷生气时可以随意发火的出气筒。他就是混到苏培盛的份上,在主子爷的眼里也如蝼蚁一般。
主子呢?
他不由得想,主子爷是来找主子出气的吗?
屋里很静,李薇像踩地雷一样走进来,扫了一眼就看到四爷在西侧间的屏风后写字。
她犹豫了下,还是去洗漱换了衣服再轻手轻脚的过来。
四爷淡淡道:“去散步了?”
“嗯。”她应了声,看他桌上的茶喝了一半了,就端出去叫人换一碗来。回来看他的字已经写完了。
四爷放下笔,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气都吐出来。
她以为他写的还会是草书,结果却是楷书。
四爷见她过来就让开身,让她细看。
她念道:“欝欝千株柳,阴阴覆草堂。飘彩拂砚石,飞絮点琴床。莺啭春枝暖,蝉鸣秋叶凉。夜来窗月影,掩映简编香。”
好诗,只是心境上与四爷这刚发过火是不是不太相称?
四爷看起来却不似勉强,他含笑道:“这首诗已经做了有一段时间了,总是无法一气呵成。今天终于能写出来了。”
她看他十分小心的把纸拿起来,交给张起麟,叫他拿去装裱,回来好挂在他的书房里。
大概是诗兴大发,他又拿起笔对她笑:“早就答应要给你写一首了。”
李薇其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吃不准他现在是发火中在假装无事,还是真的不生气了。但也赶紧过去表示很期待。
他一口气写了四五首,写完细观却撕了其中三首,只余下两首,还要摇头叹说不足、不足,然后说先不给她,等写好再给。
她虽然一点都不着急,但也表现的很想先睹为快,争闹一番后看他笑出来了,她才放了心,知道他不是假装开心了。
不过想想,在他自己的园子里,他还假装什么?
打了苏公公他们真的就够出气了?
四爷虽然是男人,心也像海底针。阴一阵晴一阵,叫人摸不透。
晚饭后她才从他的话里猜出来了,惹他生气的是直郡王。这次皇上出巡没带直郡王,带走了八爷。然后留在京里的直郡王就跟四爷掐起来了。
四爷想起来脸色又黑了,阴冷的笑道:“……我看他还能跳几天。”
——老四,你别在你哥跟前显摆!掌旗又如何?皇阿玛还没封你个王位呢!就敢在你大哥跟前摆王爷的谱?你大哥做了十几年的郡王了!也没像你这样抖起来!
第二天起,四爷就在园子里歇起来了,每日不是陪着几个男孩读书,就是游湖垂钓,还打算在园子里开几块田出来种。
说他外头很闲,也没有。弘昐回来都说:“来求见阿玛的人每天都有,先生给我们讲着书都要出去见客人,今天还有个赖在外头不肯走了。先生都拿人没办法。”
可四爷要闲着,他还拉着大家一起闲。早上用过膳就拉着她在园子里赏景,用他的话说就是:“住进来也有两年了,还没好好赏过一回。”
四爷仿佛觉得很亏。
园子中水草丰美,居然引来一群绿头红脚的野鸭子。一早起来湖里扑腾着一大片的野鸭子可把园子里的人都吓坏了。
下人不敢驱赶,四爷赶来后也不叫人伤害它们,侍卫里头有技痒想比比弓箭的,看四爷好像挺喜欢这群野鸭子的也不敢动手了。
到了白天,园子里的人都出来看稀罕。
李薇想凑近看看,结果野鸭们都胆小,靠近了就纷纷飞起再落到湖边的其他地方,扬起的羽毛和粪便就叫人讨厌了。
不过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