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钟习禹心中一惊!皇兄?他们……竟然是皇族的人?
他有些担忧。这些人不论是不是救他的人,但对他来说,恐怕都将是危险的人。这种紧张的情绪,忽然间就松软下来了。
他在紧张什么?
他的嘴笑出现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在紧张什么?他如今是谁?他再也不是中楚高高在上的太子了!他现在就是一普通人,或者比普通人都不如,他是将来数年内都要躲躲闪闪,被人追杀通缉的人。
哪怕他们是西秦国皇族也好,对他还有什么危胁呢?
说要给他找大夫,她却站着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你能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清然宛转,一张脸娇媚动人,明眸雪肌,是个姿色上乘的美丽女子。钟习禹却问:“是你救了我?”
她点点头,“我们一行人遇到洪水,见你在水里快没气儿了,连忙叫人把你拖了上来。谁知道你身上这么多伤,昏迷了好几天呢。”
钟习禹心中一惊,“你们还有没有救了别人?”
她笑吟吟地道:“你这人有意思,我们救一个已经破了例了,难道还要救很多人么?”
“与我在一起的有两个同伴,你们是否见过他?”
“没有。”
钟习禹不禁非常担忧。他有人相救才能捡得一命,御宽与陆洋地了不知是什么情况?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两个忠为耿耿的手下,他若再失去……
他动了动身体,要爬起来,身上的伤口却像万针扎着他一般疼痛。那少女忙制止他:“别动啦,小心伤口。”
钟习禹身上疼痛,心下无奈,他望着她:“多谢姑娘救我。但与我在一起的两个兄弟不知道眼下如何,我得去找他。”
“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怎么去找他们?”少女撇了撇嘴,“等你伤好了,爱哪儿找哪儿找去,本公主才不管呢。”
她是个公主……
瞧她的衣着服饰,行为举止也可以看得出身世不凡,富贵逼人。钟习禹道:“那,这里是哪里?”
“香山镇。”
香山镇?那离楚都不算太远!离他们出事的半月坡也只有十几里路。钟习禹心知眼下自己无法行走,只得做罢。总得捡回这条小命,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他的目光在那少女身上打转,少女也盯着他看,一点不羞涩:“你盯着我做什么?可是觉得我很美貌?”
钟习禹鄙夷地哼了声:“美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自命不凡的倒不多见。”
那少女也不生气,眼波流转:“是么?你见过什么样的美人,捉来给我看看,是我美还是她美?”
钟习禹忽然就想起了媛湘。
他的胸口一阵深刻的疼痛。这个女人呵,是他所有恶梦的源头。他对她的感情终于除了爱之外,掺杂了别的东西。
他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少女的问题,“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哦。”钟习禹沉思了下。他若想要有往后,他就必须隐姓埋名,让钟习禹这个代号成为过去。“我叫,傅晋.。”
“附近?””少女好奇道,“你们中楚人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啊。”
“那你呢?”
“我?”少女调皮地笑了笑,“本公主的闺名可不随便告诉你。你叫我公主就好了。”
她笑嘻嘻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叫大夫去。”
钟习禹的眼睛跟着她离开房间。她是一个皇族的公主……是何等际遇,他才会被他们给救了?
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皇族的一员,想到茫茫未来不知何去何从,巨大的悲痛又袭卷而来。
第29章 家(4)
媛湘已经在杜锦程家中待了两天。
这两天她休养生息,足不出户。得知因山洪爆发死亡的名单里没有钟习禹或是疑似是他的人,媛湘放下了一颗心。
只要他没死,他去哪儿,都不要紧了。
风声渐平,舒家的天下似乎已成定局。原来有时候让历史改写,也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早晨刚起,打开房门就遇到杜锦程。他手中托着个药瓶,“来来,帮我上下药。”
这两天都是媛湘替他清理换药,渐渐开始有点习惯他的“坦承”相见了。他身上有一些陈年旧伤,都已经很浅了,想来已经有些年头。
媛湘取下他背上的绷带,伤口虽已结痂,但仍然有些脓水,沾在绷带上,取下的时候难免疼痛。
媛湘轻手轻脚地替他清理伤口,又将药敷上。杜锦程道,“还是你动作轻柔,以前受了伤让老六给换药,每次都疼得要命。现在想来,恐怕他是在偷偷报仇呢。”
媛湘笑了,“你与他有何仇恨?”
“杜某年青貌美,身材昂藏,受不少女子青睐,让别的男子眼红,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好没正经。”
杜锦程也笑了。他披上衣裳,目光含情,“在这里住的还习惯?”
“嗯。”
“早饭过后,我带你去浣彩楼。”
“好。”
和杜锦程一起出门的时候,天又开始飘下小雨。妙铃忙送了两把伞出来,杜锦程只打开一把,两个人靠得很近。媛湘淡淡笑道:“妙铃很细心呢。”
“相处得久了。”
媛湘点点头。杜锦程道:“他们姐妹俩也大了,正准备给他们找个好的归宿。”
媛湘笑着看他:“不准备将姐妹二人收入房中,享齐人之福?”
“从未有过这等想法。”
“你是一个君子。”
“那也未必&……得看是对谁了。”脸上带着一丝坏笑,他将她拉近了一点,因为雨下得大了些。
媛湘抬头看看飘雨的天空,“秋天到了。一层秋雨一层寒,恐怕寒冷的日子将近。”
“嗯。不过咱们家还是暖和的,冻不着你。”
媛湘的脸颊微微发烫。他们走出巷子,往边上走了几步,便到浣彩楼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小楼,门匾黑字烫金,十分气派。两扇大门敞开,里面有好几个伙计,都各自在擦桌子擦器皿。
见杜锦程进来,他们忙打招呼。杜锦程给他们介绍媛湘:“这是媛湘。于山,媛湘先跟着你管作坊。。”
“好咧。”
那个叫于山的是个年纪与杜锦程相差不多的小伙子,外型阳光爽朗。杜锦程给媛湘一一介绍掌柜、伙计,然后带她到二楼。二楼是他的书房,四方屋子,除了两个装满书的大书柜,还放着两个透明的柜子。里面放置着许多造型有趣的工艺品。媛湘指着它们,“都是你做的吗?”
“大部分是。有一些是从别的地方淘来的。”
“哪些是?”
杜锦程指了指透明柜最靠左边的那一列,“这三个都是我去别的地方淘来的。很便宜的价格,但是你猜怎么着?”
“难道是古董?”
“聪明!”
媛湘的眼睛亮了,趴到柜前,“真的是古董么?那你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卖家对我出的价钱也十分满意,这是双赢的事。”
“好吧。”媛湘轻轻一笑,“天下无商不奸啊。从前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个商人。”
“那看我像什么?”
“吟游诗人,落魄才子一类的……”
“只能充分证明一点。”他忽然说。
“什么?”媛湘纳闷地看他。
“你觉得我样貌俊秀,风流倜傥。”
媛湘失笑,“何以见得?”
“大多诗人,才子之流,都长相不凡。或者总有些许卓尔不凡的气质。”
“你相当的不谦逊。”媛湘轻声说,“不过还是老实承认罢,你生了一副好皮囊。”
杜锦程摸了摸下巴,“多谢夸奖。”
媛湘细细看他柜子里的陈列物。他自己所制那些,形状各异,其中一艘西洋船深深吸引了她。
淡金色的西洋船,做昨和真的船似的,所有零件部位皆有,十分精致。杜锦程见她看得出神,便道:“拿出来给你玩玩?”
“不怕我把它弄坏了?”
“别人弄坏了我恐怕要和他们急。但是你么,弄坏了我也不能怎么样。”
媛湘呵呵一笑,“那我更得保护得好些了。要不你开出些奇怪无理的要求,叫我怎么赔得起?”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等会做出无理要求的人?”
媛湘黑白分明的眼里有着淡淡笑意,“商人么,肚子里总藏着些鬼主意的。”
杜锦程一边用钥匙打开柜门,一边道:“你父亲也是商人哦。这么说,岂不是一棒子把我们都打死了?”
“我爹就是主意特别多的人啊。”接过他递来的西洋船,媛湘抱着沉甸甸的它自顾自找个位子坐下摆弄。
金色的西洋船,船帆皆有,而且造得十分精致。整个船身零件都由黄铜打造,工艺精湛,煞费心思。媛湘抚摩着一个船桅,“杜锦程,你为什么做它?”
“喜欢。我从小就喜欢自己动手做些玩的用的。以前幻想能够有一艘船云游天下,后来发现很多事情束缚着,走不了,就弄了这么一艘船。做得好吧?”
“非常。”媛湘给予肯定,“你真是心灵手巧。”
“心灵手巧不都是形容女人的么?你大可以换一种形容。”
媛湘睨了他一眼:“知道你很了不起。这样费神的东西,想必市场也不见得很大吧?”
“都是心血,不卖的。”杜锦程从桌子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擦拭着,“金钱这东西,永远都赚不完;我只图个安稳就好。若真的要赚,曾经有人出三千两黄金买你手中这艘船,我都不卖。”
媛湘赞叹地点点头,“你果然将金钱游离于身外了。有了三千两黄金,你一生也不必愁了。”
“即使没有那三千两,我的人生也不必愁。那我又何必把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