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灏无奈的笑笑,先起身扯了件宽大的外袍披上,然后又俯身从水里把她捞起来,用另外一件干爽的外袍裹住,走前又顺手牵羊抓了凉快干爽的帕子。
两人回了卧房,宋灏把明乐安置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床沿上,用干净的帕子垫着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手里抓着另外一方帕子手法略有几分生硬的给她擦头发。
明乐半眯了眼睛,唇角带了丝满足的笑容,表情享受,倒是很有些理所应当的架势。
宋灏见她这般餍足的神情,突然狡黠一笑,道:“今天倒是乖觉的很,天都亮了,怎么也不觉得难为情了?”
明乐抬了抬眼皮,没有吭声。
宋灏笑笑,就又俯身下来咬她的鼻尖。
头发也擦的差不多了,明乐干脆直接滚到了大床里面。
宋灏翻身上床,脱了两人身上半湿的袍子,扯了被子过来给两人盖住。
明乐翻了个身,脑袋枕在他的胸口,百无聊赖的勾起他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绕了又绕。
“怎么了?那会儿不还嚷嚷着困么?这会儿却也不睡了?”宋灏闭着眼,一只手掌压在她的背上不轻不重的慢慢的摩挲着。
少女的肌肤细腻而温润,入手的触感滑腻而柔和,比质地最为上乘的绸缎还要好上许多,叫人爱不释手。
“洗了澡倒也不觉得怎么的困了。”明乐撇撇嘴,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皱眉道,“有一件事,我左思右想都想不通,总是觉得怪怪的。”
“嗯?”宋灏睁开眼,看她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也有了几分兴致,道,“说来听听,居然还有事情能把你给难为住了?”
明乐嗔他一眼,眼中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凝重,略微迟疑了片刻才道出了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头的困惑。
“是长平!”明乐道,“我总觉得纪浩禹对长平似乎是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的,可是左思右想了好多天,却都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依据来。”
“哦!”宋灏抚摸着她披散下来的发丝,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难怪赵毅说你把长平支出京城去办差了,我还奇怪呢,身边这么多的人,什么样的要紧差事会需要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差出去的?原来是为了避着纪浩禹的吗?”
之前借故粮草一事,明乐派了长平和武冈去平城。
后来因为接到易明爵的密信,说是宋灏近期就要回京。
因为武冈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暗卫之一,明乐就又紧急修书一封,把武冈给传召回来。
而长平那里,则是另外随便编排了一个去处,依旧是打着追寻彭修下落的幌子把她留在了外面。
其实宋灏刚一回来就发现了这点反常的地方,不过明乐做事他一向放心,既然明乐没有刻意的提,他也没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会儿听明乐主动提起,宋灏才也开始重视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这担心是不是有些多余了,也或者是最近这段时间京城里各方势力波涛暗涌,让我过分的紧张,所以疑神疑鬼了。”明乐道,语气很有几分烦闷,“当时也是长平对我偶然那么一提,说是那次她冒充我和纪浩禹一起被困在宫外树林的时候,被人用了迷香,恍惚间觉得好像是被人带上了马车。后来我也叫人去查过去,那日的确是有一辆打着大兴荆王旗号的马车急着出城办事,可是出城没一会儿就又折了回来。只不过因为纪浩禹的身份特殊,当时把手城门的守卫并没有亲眼确认车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人。长平的个性谨慎,又是个心思细致的,这一点你也知道。虽然她说她自己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敢保证是不是真的离开过顺林,可我总觉得她的感觉是对的。可若真要说到是纪浩禹想要掳劫她出城的话——好像也解释不过去。”
“是啊,以他贵为大兴皇子的身份,实在是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费这样的心思的。哪怕是他是看上了那个丫头,横竖不过是个丫头,直接跟你讨要了也无伤大雅的。”宋灏赞同的点点头,仰躺着去看头顶鹅黄的幔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明乐光洁的背部弹跳着,乐此不疲。
明乐等了片刻,见他再没了后话,不禁恼怒,以手肘撑起身子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是要听你的意见,可不是要听你也来敷衍我的。”
宋灏看她一眼,哑然失笑,“你自己心里明明都已经有了揣测了,还用我再来重复一遍吗?”
这人,跟别人能日积月累的演戏装蒜,可是到了自己面前,说话就从来都这么犀利,从来就不知道要顺着自己一点。
明乐扁了扁嘴,顷刻间就泄了气,又枕回他的胸口去,闷着不再吭声。
“怎么?生气了?”宋灏见她不语,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慢慢的敛了神色,道:“如你所料,如果真是纪浩禹对那丫头动了什么念头,那么就只能往他们兄妹的身世上去靠了。你若是还有疑虑,或者担心的话,回头在找长安问问就是了。”
当时听了长平的话,明乐的第一反应也的确是联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再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靠谱。
长安和长平兄妹不远万里从西域来到大邺,只是一门心思的为了完成他们母亲的遗愿,寻找长平素未谋面的父亲。
明乐第一次在柳乡的街头见到他们的时候,长平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身子不好,孱弱而瘦小,淡薄的纸片一般。
而那个时候,长安也不过是个年仅十六岁的青涩少年,凭着一身武艺和几分蛮力,流落街头讨生活,为了医治妹妹的病症而奔波。
那个时候明乐和才刚刚带着明爵从易家出来,去到了完全陌生的祖籍柳乡。
同样都是无依无凭的飘零身世,叫她对那双兄妹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破天荒的给了银钱接济。
可偏偏长安的个性耿直又固执,就是不肯白白受她的恩惠。
当时明乐也存了私心了,想着自己步履维艰,回京之后更会面临许多难以估测的危险,就以照拂长平为条件,留了长安在身边。
如今一晃已经是五个年头了。
明乐知道,背地里长安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们父亲的打算。
可是明察暗访这么久都一无所获。
但他依旧不曾放弃,哪怕是到了今天。
而长平——
对这件事却似乎看的要淡的多。
每次提起那个男人都是无关痛痒的模样,说说也就算了。
据说那个男人是早年从大邺过去的做药材生意的商人,因为遇到长平的母亲,两人一见倾心,便在西域成了家,可是后来有一次,男人再回大邺做生意的时候就再没有回去。
那个时候长平的母亲已经怀了她,因为郁郁寡欢,染了病,后来强撑着长平之后没多久终于油尽灯枯香消玉殒了。
可是直到临死前她都还念念不忘的记挂着那个男人,所以临终就拉着儿子的手嘱咐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帮她寻到那个男人的消息,不管是生是死,都总要叫她知道的。
那个时候,两个孩子都小,但是长平的母亲为人十分的和善,再加上家里的家资丰厚,家里的两位衷仆都感念着主人家昔日的恩情,不忍两个孩子不以物靠,就悉心照料着兄妹两个,并且请了最好的夫子和武师来教导长安,也把长平作为大家闺秀来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