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纪千赫略一点头。
纪浩禹拿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的就转身进了内庭。
大厅里,只剩下宋灏和纪千赫两个人,之前的气氛却未因为纪浩禹的骤然离去而有所改变。
纪千赫对宋灏本身似乎并没有太多关注的兴趣,只是看着他棋盘上已经摆了一半的棋子道:“如何?是收了这一局重新来过,还是就着本王的前手继续走完?”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眼前的气氛就因为他这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而空前凛冽了起来。
宋灏抬眸看他一眼,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客随主便,既然这一局王爷已经摆好了,晚辈又焉能请您悔棋退让?王爷若是不怕我乱了您的棋局,晚辈愿意尽力一试。”
所谓棋局,亦是他们双方此刻对峙的战局。
两人都明白,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由纪千赫在背后运筹帷幄的操控,所有这一切都无不是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到了眼前这个节骨眼上,难道还能说服他收手吗?不过就是让他从幕后走到人前,彼此之间摆明人马来一场真刀真枪的热血厮杀罢了。
两个人各自话中有话,心照不宣。
既然都挑明了这层关系,所以在选子上纪千赫就没有再和宋灏谦让,而是主动先拈了白子在手。
宋灏的心中微微一动,脸上表情却是不显,取了黑子在手。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以为纪千赫要拿黑子的,黑与白,是这世上所有颜色里面的两个极端,不说纪千赫,就连宋灏自己都下意识的特别钟爱黑色——
他们这样的人,哪怕在人前再有多么的光鲜亮丽,可是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谁的心里都不可能清明如许不惹尘埃。
在黑与白之间,他们都更倾向于前者。
可是纪千赫此时选的却是白子,这个举动让让宋灏心里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隐约觉得他是要通过这个举动去刻意的坚持固守些什么。
两个人就着之前的残局开始按部就班的落子,宋灏的棋艺是当年在军中的时候跟他外公学的,他对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再加上人在军中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所以就搁置了,也是到了这两年久居京城闲来无事的时候才又重新拾起来琢磨的。
他外公可以算是个棋艺高手,老爷子一生除了醉心兵法典籍,再就只喜好这口儿,所以多年钻研下来,棋艺可谓十分精湛,宋灏虽不能说是承其衣钵,但是得他倾囊相授,自然也是不赖。
纪千赫下棋的时候很认真,几乎是心无旁骛的样子,全局都只盯着棋盘,从头到尾也没有再看过宋灏一眼。
他在围棋上有相当深的造诣,在掌控全局之余落子的时候更是步步精妙,每每叫人赞叹,只走了十余步之后宋灏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的心态向来都好,既然注定了是个败局,他就更为心平气和,只就全力不叫自己输的太难看。
两个人对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待到一局终了,宋灏还是以两子的微弱劣势败下阵来。
“晚辈技不如人,让王爷见笑了。”宋灏道,不骄不躁,对这一局的胜负不过一笑置之。
纪千赫却是凝望棋盘久久未语,好半晌他似是怅惘的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本王该是先让你几子,这么看来,倒像是本王占了你这个小辈的便宜了。”
语气很低,更像是自语,可是那语气却很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宋灏的心里瞬间涌现了一种十分微弱的怪异感觉,可是待要仔细琢磨的时候却又完全无迹可寻。
“不过就是个消遣,王爷不必太过介怀。”宋灏笑道,挽了袖子开始帮忙收子,“来日方长,也许晚辈的棋艺还会有精进的一天,到时候再来向王爷讨教就是。”
“是吗?但愿还能有这个机会吧!”纪千赫道,语气倒是平静。
待到把棋盘清理干净,宋灏才重新整肃了神情看向纪千赫道,“晚辈这一次不远千里而来,一则是受了贵国皇帝陛下的邀请前来祝寿,二来——其实还有一件私事相求荣王殿下。”
“哦?”纪千赫的唇角勾了勾,不置可否。
宋灏看他一眼就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母后近来的身子不大好,据闻贵国的巫医对延年益寿之术很有研究,晚辈又听闻王爷和宫廷巫医之首的左司大巫医私交不错,不知道可否代为引荐,晚辈想当面向他求教。”
纪千赫没有马上回答,手里拈着最后一枚白子在指间滞留。
宋灏一直注意观察他的脸色,争取不漏掉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很显然,纪千赫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纪千赫才把视线移到他脸上,若有所思的沉吟道,“只是小事情,既然你看的上那些巫医的小玩意儿,今日又特意登门,本王不卖你这个面子就说不过去了。哪怕只是看在今日这一局棋的份上,都该遂了你的愿,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宫里所有的巫医都忙着准备寿宴上要用的药膳,你要见他,怕是要多留几日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把他们之间这一场对决正式开战的时间延后了。
纪千赫不该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而且眼下大兴朝中混乱一片,他真就准备这样袖手旁观的看下去?
宋灏的心头微微一凛,不由的脱口而出,肃声问道,“王爷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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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措手不及,宋灏失踪
“是啊!”纪千赫道,唇角带了丝笑意抬眸看向他,“客随主便,你该不会拂了本王的意吧?”
大约是看出了宋灏眼中的芥蒂之意,他的目光微微一深,又补充了一句道:“难道你不需要这些时间?”
宋灏一愣,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是头次见面,纪千赫既然就能一语道破玄机,看穿他后面的打算。
这一则说明他的确是对自己身边的一切情况都了若指掌,但另外还有一点不能忽视的就是——
纪千赫对人心的揣度和算计已经精准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个人,远比他们预期之中的更加危险难缠。
“既然王爷开了口了,晚辈自然不好叫您扫兴。”最后,宋灏说道,“晚辈原本就是为了王爷慕名而来,能得王爷当面指点棋艺,荣幸之至。”
纪千赫莞尔,目光略微沉了些许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起身穿了靴子下地,举步走到门口,面对外面苍翠一片的花木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间或从高空飘落下来的叶子神色幽远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