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
站着长安。
此时的长安的嘴唇苍白,微微颤抖着,目光沉得很深很深的盯着明乐的脸庞,整个身子挡在她的跟前,高大的身影将后面的明枪暗箭一并隔绝,用他伟岸的身躯,为她撑起一面保护墙。
他的背后,还有零星的鸣箭之声断断续续的在响。
然后是利刃钉入血肉,那种几乎要将人逼迫的疯狂了的微弱的声响。
明乐仰头看着他的脸,只觉得颈后的汗毛都在以她能够感知到的速度根根直立而起。
看着眼前男子冷汗直流的刚毅脸庞,看着他脸上极力隐忍强压下去的痛苦——
她突然想要失声的尖叫,可是声音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她死死的攥着拳头,用了生平所有的力气,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人用力的掐住了,连一点细弱的声音都发布出来。
恍惚之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寒冷的冬夜里,赵荣将她摔上马背时候的情形。
她在飞驰的战马上回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耿直的汉子被彭修指挥密卫砍的肢体横飞,血肉模糊的画面。
那个场面,曾经是缠绕她心头许久的梦魇。
她曾暗暗发誓,这一生再也不要看到雷同的事情发生,再也不要看她身边亲近的人被夺走生命。
可是时间往复轮回,几年之后,又是这样一场触目惊心的画面再度搬到了眼前。
一次比一次残忍,一次比一次更叫她觉得无力和心痛。
上一次是那个为了宋灏的一句话就对她不离不弃的赵荣,这一次——
是足足跟随了她长达七年之久的长安!
明乐瞪大了眼睛,眼前被朦胧的水光糊上一层水镜。
泪没有落下来,这么久了,她早就不再习惯用泪水来表达心里积压多时的或是悲伤或是欢畅的情绪。
可是在这个瞬间,泪水还是本能充盈了眼眶——
目赤欲裂。
“谁叫你们射箭的?混蛋!废物!”整个世界静止不动,暴跳如雷的吵嚷声却像是透过另一个平衡的空间刺入耳膜的一样,那样的疏远和不真实。
“长——安——”良久之后,明乐才缓慢的吐出两个字。
出口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她的声音稍微大些,就会把矗立在她眼前的这个影像震成一地废墟一样。
“小——小姐!”长安用力的抿抿唇,终于从牙缝里吐出虚弱的两个字。
他的身体一直铁壁一样挡在她的面前,一动也不动。
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而此时一口气吐出来,那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从内到外被什么击溃,轰然坍塌了一般,腿弯一软就缓缓的屈膝跪了下去。
“长安!”明乐一个机灵,连忙张开双手抄住他两边的腋下,将他的身子勉强撑住。
长安的嘴角开始往外渗血,一口一口,殷红刺目的血液从喉咙里漫上来,无法遏制的喷在明乐肩背的衣服上。
他的身体完全失去支撑,倒压在明乐的肩头。
明乐的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好在是被后面一根树干挡住才勉强没有叫两人摔倒在地。
性命垂危的最后一刻。
长安,这个素来不苟言笑的冷漠汉子突然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不知道是苦涩还是甜蜜的笑容来。
这一个拥抱。
是他这一生,所能奢望的最温暖的距离。
纵使那代价,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觉得幸福而踏实。
他埋藏心里,从来不敢说,也从来不敢奢求的念头,这一刻突然就异常清明的跃入脑海中。
他在她身边整整七年,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单薄柔弱的小女孩一点点的长大,并且破茧成蝶,逐一蜕变成了眼前这样一个倾城绝艳尊贵优雅的女子。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对她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从最初的感恩,一点一点演变——
从敬重,到折服,再到最后成了无法割舍的依恋和仰慕。
可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对她生出任何的非分之想。
所以这么久以来他就只敢把这份日渐热烈却又注定孤独的感情深埋在心底。
他告诉自己,只要能这样的追随在她身边,哪怕能够仰望的永远都只是她的一个背影而已,那也已经足够。
他不敢对任何人诉说这份依恋和感情。
他只是想要用属于他自己的,最卑微也最简单的方式守护在她的身边而已。
只要能够看到她富足安乐,哪怕喜怒哀乐都和他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无所谓。
只要能够跟着她,看着她间或展露出来的如花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