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拿眼询问了一下宫嬷嬷,宫嬷嬷道:“还是让她们自己说吧。”
三人里头那个容貌最艳丽的秀宜抬头道:“奴婢们想在王妃身边伺候,请王妃恩准。奴婢知道王妃买咱们来是做什么的,先头那琴眉是自己不尊重,可奴婢们万万没有那等痴心妄想之念,奴婢们只想跟在王妃身边伺候。”
阿雾见秀宜说话爽利,先就喜欢了一分,“可是我身边的丫头份额早就满了,王爷又将身边的十二个丫头交给了我。”
“哪怕是粗使丫头,奴婢也做得。”秀宜又跪地磕头,她身后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可芝也跟着磕了头,最后那艳昭迟疑了片刻也跟着磕了头。
“你们年岁也不小了,做什么粗使丫头,我身边的确不再需要丫头,若要留在王府为奴,只怕得去红药山房。咱们也是主仆一场,我替你们出嫁妆,现下将你们配人可好?”
那艳昭明显有一丝意动,而秀宜和可芝却眼也不眨地齐声道:“奴婢不愿配人,唯愿能跟在王妃身边伺候。”这两人不管真心假意,但都是聪明人。知道她们同阿雾哪有什么情分,如今嫁人,也不过是随随便便就配了,等在王妃身边挣了脸面后,再嫁人那不可同日而语了。
阿雾不怕聪明人,只怕不忠的人。
“艳昭,你呢?”阿雾看向艳昭。
艳昭低声道:“奴婢随王妃安排。”
“好。”阿雾转头对宫嬷嬷道:“嬷嬷,你替艳昭选个合适的小子配了吧,至于秀宜和可芝,你先带在身边,看哪处儿有位置了再让她们顶上。”
宫嬷嬷点头称是。
可芝和艳昭转身跟了宫嬷嬷出去,秀宜却迟迟不动,最后走到阿雾的跟前,跪下道:“奴婢还有一件事回王妃。”
阿雾点点头。
秀宜道:“琴眉先头并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可是咏梅姑娘找了她几回后,她就老去园子里转悠。”
阿雾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今后若还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你来回我就是。”
秀宜这才下去。
“王妃,没想到咏梅居然也在里头插了一手,她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紫扇有些愤愤。
虽说十二梅都在楚懋身边近身伺候,可明显只有梅影、梅梦才能接近楚懋,其他十人都受梅影、梅梦管制,咏梅插手这件事丝毫不奇怪。
“但是蛇和鼠并不是真正的一窝。”阿雾冷笑道,“我就不信这十二人就是铁桶一个,她们既然敢出手,咱们自然也不怕的。”
阿雾还真不怕她们人多,反而怕她们人少呐。
第二日,阿雾越过梅影、梅梦,直接唤了咏梅、忆梅过来。
两个丫头站在阿雾的面前,也丝毫不惊惶,镇定自若。阿雾就喜欢这种厉害的丫头,“你们也知道,王爷如今回来,也要不了许多人在跟前伺候,我想着给你们十二人排个班次,每两人一班,轮班伺候王爷,只是想知道,在净房内,你二人可伺候得了王爷?”
咏梅和忆梅对视一样,眼里都有同样的惊奇,万万没想到王妃找她们来是说这件事。咏梅岿然不动,但忆梅却动了心,她和梅影、梅梦二人一同到祈王殿□边伺候的,凭什么要一直受她们二人管制,她们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
何况这二人一直放着她们几个不许亲近王爷,但是楚懋那祸国殃民的相貌早就刻在了忆梅的心底,只要能更亲近他,无论做什么她都愿意。忆梅倒也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忍不住想无限亲近楚懋。
阿雾看忆梅的样子就知道她心动了,其实这二人能不能伺候下来她都不在意,伺候不下来,刚好有借口打发出去,这玉澜堂凭空多了这十二个人,实在是拥挤得让人厌烦。
其后阿雾又分别见了后头几对梅,同她们说了轮班伺候楚懋的事,各个都跃跃欲试。
最后阿雾才在玉澜堂同时见了这十二个人,让宫嬷嬷将轮班的次序说给了她们听。梅影听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了握,那梅梦显然就没这个忍耐的气度了。
“王妃,王爷身边素来都是我和梅影姐姐伺候的,她们几个伺候不知王爷的脾性,万一惹怒了王爷……”
梅影听梅梦这样说,赶紧拉了拉梅梦的袖口。
阿雾只当没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你们跟在王爷身边也这么些年了,如果这时候还不了解王爷的脾性,那也白伺候了,还不如早日换点儿机灵的人来。再说,你和梅影年岁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留在王爷身边,今后也需要她们去伺候王爷。我正打算跟郝嬷嬷说,让她给你们寻个合适的人配了。”
此话一出,梅影和梅梦二人都白了脸。
晚上,楚懋回来,是梅影和梅梦轮值,两人跟进净房许久才出来。
待楚懋出来,问阿雾道:“你都同梅影、梅梦说了什么,她们现在一提你就吓得发抖。”
阿雾心想这两人倒有些手段,知道迂回告状,不过阿雾在楚懋这种聪明人面前却要当个直愣子,“我只是同她们说,她们年纪也大了,要让郝嬷嬷给她们选个合适的人配了,也不枉她们伺候王爷一场。”
楚懋看着阿雾不说话,实在是府里上上下下都有一种默契,那就是梅影、梅梦迟早是楚懋的通房,便是楚懋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他虽然没有碰这二人的意思,可毕竟近身伺候了自己这么些年,嫁出去难免有些尴尬。
“或者王爷纳了她二人,她们同王爷主仆一场,有这么些年的情分,由我做主抬成姨娘可好?”若楚懋能点头,阿雾真是万分称心的,她们在楚懋身边当丫头她还不好动,可做了姨娘,那真是搓圆搓扁都是做主母的说了算了。
楚懋想了想,见到阿雾眼里的狡黠,也知道梅影、梅梦落到她手里定然没有好果子吃,“罢了,倒底是主仆一场,你同郝嬷嬷说一声,将她们配出去,嫁妆多添些。”
阿雾惊讶地看着楚懋,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真对这两个丫头有几分情谊,心下越发觉得开心,只要她做得好,想必今后楚懋也能念在彼此的情谊上,容忍长公主三分。
只不过虽然楚懋是为了梅影、梅梦二人着想,可这两人听了消息却仿佛是晴天霹雳,要叫她们离开楚懋的身边,比叫她们去死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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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楚懋对梅影、梅梦二人的一份怜悯之意,阿雾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大方地原谅二人以前的无礼之处。至于紫扇被何佩真罚跪的仇,阿雾已经在何佩真身上找补回来了。当然阿雾的大方也仅仅局限于不在二人的亲事上插手为难就是。
阿雾为了避嫌,特地将为二人择配的事情交给了郝嬷嬷打理,并许诺如果梅影、梅梦不是陪的府里的小厮,而是放出去做正头娘子,她就将二人的身契还给她们。阿雾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但郝嬷嬷却不过情,受了梅影、梅梦所托,专门到了玉澜堂来说情。
阿雾此时很希望自己手里能有一把羽扇,可以略微遮掩自己那快要掩饰不住的冷笑了。正经婆婆要给儿子纳妾都还要顾及一丝媳妇儿的感受呐,可郝嬷嬷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王妃也知道如今府里的情况,王爷已经二十有三了,可膝下还没有任何子嗣,五皇子的大公子都已经开蒙读书了。老身想着,梅影、梅梦也近身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了,年岁也耽搁了,由她们继续留在王爷身边伺候岂不两便?王爷想来也要感激王妃的贤德的。”郝嬷嬷一副全心全意为楚懋打算的慈母样子。
阿雾其实并不反对楚懋纳妾,而且她很愿意并且已经替他准备了四个角色的通房,但前提是这些人都在她的控制之下,而明显留下梅影和梅梦那就是后患无穷,阿雾也不信郝嬷嬷经营内院这么些年,连这个结果都看不透。
以阿雾猜测,大约是那位相思姑娘在后头谋划,想让鹬蚌相争,她好来个黄雀在后。
此刻梅影和梅梦正齐齐跪在阿雾的脚边,听到郝嬷嬷如此一说,两个人只一个劲儿地给阿雾磕头,口里道:“求王妃开恩,奴婢等今后一定尽心竭力地伺候王妃。”
阿雾可不愿意干这种养虎为患的蠢事儿,歉意地对着郝嬷嬷一笑,“嬷嬷错怪我了。其实当日我也劝过王爷,将梅影、梅梦纳了抬做姨娘。可王爷却叫我多添些嫁妆给她们,让她们嫁出去做正头娘子,也算全了这些年的主仆之情。所以嬷嬷对我说这些不管用,还是再劝劝王爷看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吧。”
阿雾的话一出,梅梦就忍不住地抬直了头,眼瞪瞪地看着阿雾,喃喃道:“王爷不可能这样对我们的,我不信!”
阿雾轻扫了梅梦一眼,并不搭理她这种质疑主子的僭越之话。阿雾也不知道梅梦是打哪儿来的这种自信,觉得楚懋就一定舍不得她。以阿雾对楚懋的了解,这世上大约没什么事和人是他真正舍不得的。他连他自己都可以舍弃,又岂会将他人放在心上。
别说梅梦和梅影不相信,便是郝嬷嬷也不信阿雾的话。虽然她们都知道楚懋不近女色,连两个侧妃都入不了他的眼,可在内心里无论是二梅还是郝嬷嬷和相思,她们都窃以为那是因为楚懋不喜欢那些女人。
梅影和梅梦是不会怀疑楚懋作为男人的能力的,她们近身伺候楚懋,每日检洗楚懋的衣物、被褥,那种羞人答答的痕迹,偶尔也能在楚懋的被褥上看到一回,亦或者有时候他换下的亵裤上有那种男人特殊的像青竹子一般的气味。
所以梅影和梅梦在内心深处都做着一个梦,那就是也许王爷喜欢的正是自己,而他之所以不愿意越雷池一步地收用她自己,那正是因为他爱重她,想要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她,并给她全心全意地只爱宠她一人。
阿雾自然也看出了郝嬷嬷的惊讶,便道:“嬷嬷若不信我,可去问一问王爷,从小我也是读女四书长大的,王爷膝下空虚,我的心急丝毫不逊于嬷嬷。只是王爷怜惜梅影、梅梦二人,不愿她们一辈子做小伺候人,也还请嬷嬷体谅王爷的一番苦心。若是担心今后出去受苦,也大可不必,咱们只当是将自家的姑娘嫁出去一般准备嫁妆就是。”
阿雾的话不次于当场扇了郝嬷嬷和梅影、梅梦二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主子为她们作想,她们自己却自贱。
郝嬷嬷从玉澜堂离开后,真去了冰雪林寻楚懋,阿雾虽然不知道楚懋对她说了什么,但打哪儿之后郝嬷嬷就开始着手为梅影、梅梦配人了。
到了除夕那天,秀宜忽然来寻阿雾,道:“王妃,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只是看见了,还是想来同王妃说一声才好。”
阿雾正挑着明日正旦进宫朝贺中宫时要穿戴的首饰,听秀宜这样说,便放下了手里的东珠耳坠,转过头道:“你说。”
秀宜道:“奴婢今日见采梅姑娘去了外院,便拿铜钱儿赏了个小厮跟着她,原来她是去寻了账房上的段二爷。奴婢想着,采梅姑娘和段二爷非亲非故,平日也没有来往,今日这样忙的日子,她却乘乱去了外院,奴婢寻思定然是有什么事儿,也不知是不是奴婢想多了。”
阿雾惊喜地看着垂手而立的秀宜,她口里虽然怀疑她自己是想多了,可她的神情却在告诉阿雾,这里头是铁定有猫腻的。
而且秀宜是阿雾买进来的丫头,身无长物,每月只有五百钱的月银,因她们的身份,伺候的活儿也不用她们做,可在别处又没派上用场,平日连个打赏也没有,为着这件事居然肯拿钱给小厮去打听,若她不是个蠢的,那就是太聪明了,心思缜密,正是阿雾需要的人。
“这件事你回得好。紫扇,你去称一两碎银子给秀宜,不能让她自己掏钱打听消息。”阿雾道,“若这件事真被你看准了,回头我自然还有赏给你。”
秀宜点头称是。
阿雾又道:“你如何知道采梅和段二非亲非故的,又怎么知道外院的男子的?”
秀宜丝毫不怯地道:“也不怕主子笑话,奴婢闲来就喜欢打听这些,具体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阿雾点点头,她其实也并不在乎秀宜是用的什么法子知道的,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可如果真如秀宜所说的,那她这人还真不容小觑,那也是阿雾之福了。
秀宜领了赏下去后,阿雾对着紫扇道:“这两日你可留意着采梅一些。”
另外,阿雾还是不放心,既然采梅有了异常的举动,她就不得不防,便嘱咐所有得用的人都留心采梅。
到了傍晚,阿雾要去园子里锦江漪边上的得月楼,因着今年的除夕家宴摆在那儿,听说还准备了烟花爆竹。因着郝嬷嬷素日对下人就宽厚,今夜也许了不当值的奴仆可休息和在别处游乐,来一个阖府同乐的兴旺之象。
阿雾刚要出门,秀宜那边就又过来道:“主子,段二爷从后头双鹤门进了园子。”
阿雾一惊,虽说今夜郝嬷嬷许了阖府同乐,但这并不意味着外院男子就可以肆意进出园子,要知道今夜家宴摆在园子里头,阿雾等内眷都会在那儿,守门的婆子更不该放外院成年男子入内才是。
“你可记住那守门的婆子是谁了?”阿雾道。
秀宜点了点头。
“我要这府里所有跟她沾亲带故的人的名单,这些人不收拾可真要翻天了。”阿雾冷笑道。
秀宜从袖子里递了一张单子给阿雾,她的字是娟秀的簪花小楷,看来应该是落难的好人家的女儿。阿雾很喜欢秀宜这种思主子所思的玲珑人。
“先别打草惊蛇,你以为段二这时候进院子会出什么事儿?”阿雾想试一试秀宜。
秀宜沉思了片刻道:“天已经黑了,今晚又是除夕,郝嬷嬷给大家放了假,园子里虽然依然紧紧有条,可要浑水摸鱼也不是不可能。这时候段二一个外男进了院子,大抵对女子的名声会有害。”
这也是阿雾所能想到的。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子,除夕夜私会外男,这在当初的安国公府都会让人容不下,更何况是“干干净净”的祈王府,因着这府里最大的主子洁癖成性,更容不下这等事情。
阿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秀宜递过来的名单上,和那婆子牵扯了关系的除了二梅就是相思。而这三人都有理由针对自己。不过旋即阿雾又否认了这个念头,她身边奴仆如云,要落单根本不可能,何况她还得陪着楚懋守岁。
那么自己身边的人呢?阿雾自然就想到了紫扇,她最得用的大丫头,如果紫扇品行有差,那她这个做主子的也难免瓜田李下。
阿雾想了想,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们选的人会是段二,说实话,即使被她们得了手,她做主将紫扇配给段二,也不算埋没紫扇。
“你知道为何偏偏是段二进来吗?”阿雾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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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宜默了片刻,而后道,“大约因为段二他是出了名的风流浪荡,也只有他可能有这个胆子敢趁夜进内院。”
紫扇在一旁插嘴道,“还有就是段二他喜欢梅影。”
阿雾和秀宜闻言都侧目以对,“怎么说,”
紫扇红了红脸低声道,“我是从采梅那儿听到的,段二经常买胭脂香粉托人带给梅影,而且还是何脂阁的玉堂红。”
何脂阁和玉堂红,阿雾是知道的,何脂阁是上京有名的胭脂铺子,百年老店,玉堂红更是其镇店之宝,配方传承了一百多年。阿雾手头也有玉堂红,只是她不怎么用而已。
“采梅连这些也跟你说?”阿雾惊奇地道。
紫扇更是羞红了脸,其内、幕实在难以启齿。段二是紫扇经常从采梅口里听到的名字。说他人长得是是如何好,家里又是如何殷实,虽说风流了些,但那也是因为屋里头没人管而已,段二的娘又去得早。采梅又一一给紫扇细数这府里喜欢段二的丫头,那简直是不计其数。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心比天高的梅影,采梅时常惋惜、感叹,加之埋怨梅影。又道,紫扇长得比梅影还好看,又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哪一条比不过梅影。话里话外,都撺掇着紫扇将段二的心意扭转到她身上的意思。
偏偏紫扇也到了思、春的年纪,采梅给她的高帽子戴得又含蓄又贴切,一来二去,紫扇也真就对段二上了心,很有点儿要和梅影一别矛头的意思。
就这样,紫扇从采梅那儿得了两回据说是段二送的何脂阁的胭脂膏子,当然不是玉堂红。玉堂红的消息还是前两日紫扇无意中发现的。梅影平素是不涂脂抹粉的,偏最近打扮艳丽了起来,虽然丫头的服饰有定式,可并没限制首饰和胭脂,梅影又是那样的身份,便是越了矩,也没人敢说她。
紫扇平日伺候阿雾梳妆,对玉堂红的颜色和香味都很熟悉,她是闻着梅影身上的味儿了,才从采梅那儿诈出了话来,说是段二既没放弃梅影,可又想攀着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