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挺瘟鸡脖子见势不妙,一个打滚翻下了石头,被小鬼子们倒拖着躲向其他位置。掷弹筒组和迫击炮组失去了目标,调整角度,轰向鬼子最密集位置。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这回,轮到石良材手中的瘟鸡脖子尽情发威了。三十粒一板儿的子弹,转眼间就打光了四条。小鬼子们听到熟悉的“咯咯咯咯”声,还以为自家的最后一挺重机枪又找到了合适进攻位置,当子弹打到身边,将冲得最快的两个攻击小组全都拦腰打成了筛子时,才猛然回过神,乱纷纷地扑到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弹坑中。
“乒!”“乒!”“乒!”“乒!”特务团弟兄们手中的中正式和德制一九二四式,也纷纷对准小鬼子的脑袋开火。一百米左右的距离,非常适合中正式和一九二四式发威。十几名小鬼子先后被爆了头,脑浆夹着血水,瞬间窜起了老高。
小鬼子们则用轻机枪和步枪迅速反击,他们的枪法虽然不像廖文化说得那么夸张,但动作干净利落,彼此间配合娴熟。一枪打完之后,随便用手一划拉,就能立刻开第二枪。并且每次射击,都是全组人默契地瞄准同一个目标。挡在鬼子正面儿的一营一连弟兄,只要头露在外边稍微高一些,肯定就会被两、三组鬼子同时瞄上。七八颗子弹瞬间飞过来,即便不能保证每颗子弹都能命中,至少也能蒙上一两颗。
战壕的边缘迅速淌满了鲜血,很多新入伍的特务团弟兄因为战场经验不足,惨叫着倒下。医护兵则默默地跑过去,将伤者从血泊中拉起来,抬进事先挖好的洞穴中,止血,敷药。如果遇到阵亡者,则将对方的上衣口袋翻开,取出一张标记着名姓的卡片收进腰间书包,然后再默默地替对方合上眼睛。
所有畏惧都突然消失了,包括事先最怕死的人,都趴在战壕边缘处,将步枪探出去,瞄准距离自己最近的小鬼子,以最快速度开火。轻机枪和重机枪则交替扫射,压制小鬼子的轻机枪,让他们无法给其他鬼子提供有效火力支援。掷弹筒和迫击炮瞄准鬼子的掷弹筒,抢先将他们送上西天。
二营的掷弹筒组和机枪组也奉命赶过来支援。从战场侧翼,向鬼子们倾泻了一轮手榴弹和子弹。一门鬼子的掷弹筒被掀翻,旁边的弹药箱发生了殉爆,“轰!”一声,将周围五米之内的所有鬼子兵都炸成了碎片。一名小分队长打扮的鬼子拎着轻机枪跑过来,试图填补火力空档。被二营的弟兄们用机枪扫中,身体颤抖着,跳动着,忽然拦腰断成了两截。
没想到中**队居然用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充当前锋的鬼子中队被打懵了。所有人都趴在藏身处,再也不敢将头抬高。他们的射击准确度与彼此之间的配合,立刻大打折扣。再也做不到每轮射击都能命中目标,给特务团一营的压力大大减弱。趁着这个机会,特务团的新兵们开始从容瞄准儿,未必能每一枪都打得中,但下一枪肯定比上一枪距离目标更近几寸。
“轰,轰,轰!”鬼子的指挥官见自家前锋不争气,又开始让炮兵出马。数十枚炮弹结着组,轮番飞来,在第一道战壕前后炸起大团大团的烟雾。
十几名弟兄躲避不及,倒地身亡。其余弟兄不得不缩回战壕,以免受到弹片波及。包括重机枪和掷弹筒,在威力巨大的山炮面前,它们都不得不暂避锋芒,藏进掩体内,等待下一轮复仇时机。
小鬼子的先锋中队则借助炮弹的掩护,迅速整理队伍。在一名中队长的指挥下,重新分成二十几个小组,迈动双腿,直扑第一道壕沟。他们这个中队携带的重机枪和掷弹筒已经都被中**队给敲掉了,在重火力不如守军的情况下,如果想要创造奇迹,只能凭借武士道精神,冲进战壕里与守军混战。相信后面的联队长阁下能及时把握住机会,不让武士们做白白的牺牲。
“小鬼子要拼命了!这回好像冲着咱们这边来的!”韩进步竖起耳朵倾听夹杂在炮击声间歇里的鬼子呐喊声,脸色有些发白。一旦让小鬼子冲进战壕,大伙手里的重机枪和掷弹筒就发挥不了作用。而狭窄的战壕,又令特务团无法发挥局部人数优势。只能让距离鬼子最近的人先拼,拼完了其他弟兄再接着上。在以往战斗中,每次小鬼子开始使出这种亡命战术,都会给挡在鬼子正面的二十六路军弟兄们造成巨大的损伤。
“拿好你的盒子炮!”一到这种时候,张松龄身上的书卷气就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亡命徒还亡命徒的狂热,“谁退,你就给老子毙了谁!”
老军师在天上看着,田胖子他们在天上看着,刚才死于鬼子炮火之下的无辜百姓在天上看着,此时此刻,他没有勇气畏惧。从身边拎起大刀,用手在刀刃处迅速摩挲了一下,特务团一营二连副连长张松龄大声招呼身边的中**人:“弟兄们,举刀,杀小鬼子!”
“杀小鬼子!”除了愣在一旁的韩进步之外,其余所有二排弟兄都丢下步枪、从脚边抄起各自的大刀,背靠着背,静静地等待炮声停息的那一刻来临。
这一刻,他们顶天立地!
第七章 满江红 (四 上)
韩进步的判断并不准确,在炮火的掩护下,小鬼子们选择的冲击方向不是二连,而是一营一连与二连阵地的结合处。这些疯狂的鬼子兵战场经验非常丰富,光凭着刚才的短暂对射,就发现了守军阵地中央偏右五十余米的地方,火力远不如正面强大。把所有剩余兵力一股脑压上去,肯定能冲出一个突破口。
大半个中队的鬼子兵,总人数已经与二连不相上下。几乎在炮声停止的那一瞬间就扑进了战壕,与附近的特务团弟兄们纠缠在了一起。狭窄的壕沟,限制了攻守双方的组织配合。很多地段都是一个鬼子面对一个特务团弟兄,其他人根本无法上前帮忙。而此时此刻的特务团弟兄,训练程度远不及偷袭鬼子炮兵阵地时的那斜弟兄。很多新兵连大刀的招数都没来得及记清楚,更多弟兄手中根本就没学过刀法。与鬼子在一定距离上用步枪互相瞄准射击的时候,这些新兵们在老兵的监督和带领下,勉强还能有勇气扣动扳机。真正需要跟小鬼子面对面白刃战,受训程度不足的缺陷,就立刻暴漏了出来。
“不要慌,背靠着背。朝小鬼子胸口招呼!”连长廖文化大喊大叫,试图用叫喊声来提高自己一方的士气。无奈在心理素质和作战技能两方面,特务团的新兵们都与小鬼子差距甚远,往往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就被鬼子的刺刀捅了个对穿。
“娘——!”一名十六、七岁的新兵惨叫着,伸手去捂肚子上的伤口。殷红的血浆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将刚穿了没几天的军装迅速湿透。他绝望地挣扎着,又把另外一只手捂了上去,血依旧狂喷不止。小鬼子用脚将他踢倒,踩着他的肩膀扑向下一个目标,那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后生,长得肩宽背阔,大刀在胸前挥舞得象风车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可被捕捉。
对付这种毫无技巧性可言的乱挥,小鬼子非常拿手。先一枪虚刺晃花了大个子的视线,然后趁着对方格挡招架的瞬间,把步枪抽回来,从斜下方向上急挑。“啊——”大个子士兵痛得大声惨叫,丢下刀,伸手去抱鬼子的双腿。小鬼子一个后撤步躲开,紧跟着又是一枪,从大个子后背刺进,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第三名中国士兵转身逃走,慌乱中却无法爬上壕沟边沿,只能顺着壕沟的方向疯跑。猛然间,撞到了一名正与小鬼子放对厮杀的老兵背上,将后者撞得失去重心,踉跄前扑。两名鬼子互相看了看,迅速形成配合。一前一后,将苦战的老兵和逃命新兵一并捅死在战壕中。
二连的阵地很快就成了烂筛子,新兵们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老兵们则各自为战,被小鬼子分割成了十几段。他们在每一段几乎都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一边应付着鬼子,一边还要防止自己人拖后腿。连长廖文化几次试图组织当作预备队的三排进行反击,却被十几名小鬼子用刺刀堵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没能前进一步。不得不收缩兵力,固守待援。而小鬼子则趁机扩大战果,将被分割包围的特务团老兵们,一组接一组捅死在战壕当中。
一连那边的情况稍好,石良材身先士卒砍死了数名鬼子,勉强保持了阵地完整,却受战壕的宽度限制,一时间派不出任何人手过来支援二连。
相比之下,张松龄所在的位置,反而是压力最小的地段。不知道是为了避免出现射击死角,还是美术功底不足的缘故,老苟团长当初设计的战壕形状时,就将双环线画得凸凹不平。有些地段向前探出,有些地段大幅度后缩。张松龄和二排所在位置,正好是几处后凹战壕其中的一段儿。鬼子中队长猪饭三郎把有限的兵力都集中在一连和二连结合点了,兼顾到张松龄这边的只有六个鬼子兵。其中三个结着伴儿从二排副冯宝身边跳下。另外三个则恰恰跳在距离张松龄五米远的位置,与他隔着三名特务团弟兄。
那三名特务团弟兄当中,有两名是新兵。举着大刀站在老兵背后,根本不懂得在如此狭窄的区域里,该怎样施以援手。而小鬼子们的配合,就比特务团这边娴熟多了。半空中几下斜刺,硬生生给其自身逼出了一块落脚点。然后两名鬼子兵背靠背向前向后攻击,第三名则半侧着身子跟他们贴在一起,随时准备向其中一人提供支援。
“让开!我来!”见挡在自己身前的两名新兵蛋子只有碍事的本领,张松龄低声怒喝。那两名新兵如蒙大赦般各自跳开半步,却根本没给张松龄留出足够的前进空间,远离张松龄方向的那名鬼子兵已经得手,凭借一个利落的劈刺,将挡住他去路的三班长王喜子放翻在地。然后又是一个直刺,将躲避不及的另外一名新兵捅了个透心凉。
听到来自背后的惨叫声,两名挡在张松龄身前的新兵蛋子更加紧张了,其中一个居然蹲了下去,双手抱住脑袋嚎啕大哭。另外一名情况稍好,两只大腿哆哆嗦嗦,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如同根木桩子般,将战壕挡了个结结实实。
“蹲下,你个废物!”张松龄气急败坏,一肘子敲在了新兵的脖颈之上,将其敲了个趔趄。随即单手持刀,另外一只手拔出盒子炮,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小鬼子就是一枪。
“乒!”子弹贴着正在跟小鬼子拼命的老兵耳朵边擦过,打在小鬼子的面门上,将此人打了个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夹杂在一起,瞬间溅了老兵满脸。“蹲下!”还没等老兵从惊愕中缓过神,张松龄已经扑到他的身后,胳膊从他的脖颈子上探过去,瞄准平端着刺刀扑过来的另外一名小鬼子就开了火。
如此近的距离,枪口几乎是顶在了小鬼子的头盔上。“乒!”沉闷的枪声响起,鬼子兵被打得倒飞出去,颈骨断裂,吐着血死掉。第三名小鬼子兵正杀在兴头上,猛然感觉到背后情况好像不太妙,赶紧侧过头,观望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乒!”又是一声枪响,奉命督战的韩进步贴在张松龄身边开了枪,在鬼子的肩胛骨处掏开了一个血洞。“八嘎!”小鬼子疼得丢下三八大盖,用另外一只手去掏腰间的四十八瓣儿。张松龄岂肯给他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机会,大刀脱手飞出,将鬼子的胳膊连同没拧开保险盖儿手榴弹一并切下来,血淋淋地落在了地上。
“乒!”韩进步又抢先开了一枪,打死了双臂皆废的小鬼子。然后讨好地冲着张松龄笑了笑,扯开嗓子大喊,“连长说了,不会用大刀的,赶紧蹲下。手里有盒子炮的,直接拿盒子炮招呼,别跟小鬼子讲什么公平不公平!”
“不会用刀的给我蹲下。别挡道!”张松龄心中立刻闪过一道灵光,接着韩进步的话头大声命令。挡在他与另外一群鬼子中间的新兵们愣了愣,本能地选择了服从命令。几名原本就隶属于特务团的老兵猛然醒悟过味道来,从腰间拔出盒子炮,贴着冯宝的耳朵根儿就搂了火。
跟冯宝捉对厮杀的小鬼子没想到中**人居然敢在拼刺刀的时候打冷枪,捂住被射成了筛子般的胸口跌跌撞撞的后退,满脸难以置信。“去死!”冯宝一刀扫掉此人半个头颅,又一刀将其拍飞,清理出自己的视线。随即来了一下力劈华山,将刚刚冲上前补位的一名鬼子,连人带枪劈成了两片。
二排阵地上的最后一名鬼子立刻成了所有人的出气筒。一名老兵从正面堵过来,与其背后的冯宝形成二对一。“板载!”鬼子兵绝望的大叫,用尽全身力气冲向老兵。冯宝从背后追上,先一刀剁断了他的两截大腿。然后又是一刀,将剩下的半截身体再度切成了上下两个部分。
“老冯带着新兵留下,用掷弹筒和步枪封锁战场正面。别让其他小鬼子趁机冲上来!”张松龄踩着鬼子的尸体赶到,冲着四下就是一通乱吼,“其他人,跟我去支援老廖。能用盒子炮就用盒子炮,实在不行的,再跟鬼子玩大刀!”
这回,没人再质疑他这位年青连长的命令了。开战以后这短短半个小时,大伙已经对这位平素象个书呆子般的年青连长,心服口服。韩进步拎着张松龄的驳壳枪,狐假虎威地将命令补充完整。一班副贾老二和二班长许蔫巴则抽出盒子炮,侧身贴着战壕往前冲杀,替所有人开辟道路。
“别用三八大盖儿,那东西一枪俩眼儿!”亏得张松龄及时补充了一句,否则,几位从兄弟部队抽调而来,手里没有盒子炮的老兵,肯定会用三八枪来给廖文化那边来个远距离支援。
听到连长大人的话,甭管他说得是不是属实,老兵们都顺从地丢下三八枪,重新举起雪亮的大刀。“杀小鬼子!”张松龄豪情万丈地叫了一句,带着七八名老兵,拐过战壕的弯曲部分,迅速向廖文化所在位置靠拢。
才短短几分钟功夫,廖文化这边已经险象环生。很多新兵连鬼子的模样都没看清楚,就死在了刺刀之下。队伍中的老兵们虽然凭借着手中的大刀,砍翻了二十几名小鬼子。但自身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大约三十多人被刺成了重伤,在狭窄的战壕中翻滚挣扎。还有几名老兵稍一疏忽,就被受了重伤的小鬼子磕响了手雷,互相拉扯着一同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经验丰富的鬼子兵们迅速扩大战果。他们在一名小队长的指挥下,彼此之间相互靠近,屠杀掉被分割开的中国士兵,将几个小组汇聚在一起,牢牢控制住一小段战壕。然后又从战壕左右两段向外扩张,拉进来更多的小鬼子,充实自己的力量。吞噬掉更多的中**人,消磨防守方的战斗力和士气。
张松龄等人刚转过弯,去路就被几名新兵给挡住了。那几名新兵原本想绕过拐弯处暂避鬼子锋芒,却不料被副连长堵了个正着。又羞又怕,满脸通红,抱着大刀片子掉头就往回跑。
“你们排长呢!”都到这个时候了,张松龄哪有力气跟几个新兵计较。推开长贾老二和许蔫巴,大步追上那几名新兵,“别乱跑,赶紧给我让路。你们排长呢,他在哪边?!”
“排长,排长被小鬼子捅死了!”听出张连长没有拿大伙正军法的意思,新兵们脸贴着战壕壁,让开一个身子的空隙,大哭着回应。
一排长叫刘大发,今天早晨的时候还死皮赖脸要求自己带他去逛太原城最好窑子!张松龄的眼神黯了黯,迅速又被仇恨点燃,“小鬼子,爷爷来了,有种别躲!”
他想让廖文化知道自己已经赶过来支援了,又不愿让对方失掉面子,只好采用这种折中办法。老兵油子韩进步心领神会,带着其余几名老兵们齐声高喊,“小鬼子,有种奔这边来,爷爷用大刀等着你!”
七八个人的声音不算高,汇集在一处,却令已经陷入苦战的弟兄们精神为之一振。已经成功控制了近二十米战壕的鬼子兵们,显然也发现了有生力军赶到。立刻加强右侧的扩展速度,并且从队伍中多分出了两个小组,与最边缘处那个小组一道,顺着战壕迎上前,准备给来增援的中**人兜头一击。
被夹在两支队伍中间的那些特务团新兵们立刻遭了殃,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鬼子兵们则一边劈刺一边大步前进,绝不肯在途中留一个活着的中**人。一些胆子小的新兵实在坚持不住了,掉转头,就往张松龄这边逃。但同一时间想逃命的人太多,他们彼此拥挤在狭窄的战壕当中,反而阻塞了敌我双方的道路。
“八嘎!”带队的鬼子曹长大怒,一枪将挡在自己前面的中国兵给挑飞,甩向战壕外面。其他小鬼子纷纷效仿,轻蔑地冷笑着,彼此配合着,用刺刀清理战壕中一切活着和死了的阻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