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也听过两兄弟的身世,活到这份上,她对鬼神并无太多敬畏。前些年依时按节的拜神,日子该怎么苦还是怎么苦。这半年她忙得没空拜神,日子越过越好。所以这人还是自己上进,老天爷爷给了你活着和改变的机会,自己非要固步自封,过的差也怪不得谁。
“这可真是沾了然哥的光,我们全家在这谢谢你了。”
李氏说完拱起手,宜悠忙拉住她要弯下的腰:“娘你这是做什么,要谢也是我来谢。”
穆然其实已经避开,他定不会让李氏朝他行礼:“娘,咱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见外。”
被点到名的端午则是跟在长生身后,尽管被转手让人,但他却无丝毫怨怼。两家离这般近,他与弟弟也相当于未被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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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客气过后,穆然赶眼色的提出教两人刀法。
今日是赶集的日子,可如今有端午,装包子之事便由他们来干。闲下来,母女俩一同进了卧房。
刚进门李氏声音就打着颤:“这几日怎样。”
宜悠忙抱着她:“娘为何要这般,我可是好得紧。要是实话说出来,你保不齐要骂我。”
李氏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将她端详个透彻,确定她是真的高兴后,高悬的心才放下来。
“然哥我倒是不怕,就是怕你那倔脾气再犯了,惹出什么事。”
宜悠忙摇头,顺带将这两日的事一一道出:“我想着娘的话,本想着早起,可穆大哥起的比我更要早。我想做饭,他就把我赶出厨房自己动手;我要洗衣,他嫌外面冷轰我到房内烤火;便是我去做点针线活,他也只道夜间天色暗伤眼睛。对了娘,那针线是失传的双面绣,夫人嘱咐你小心些。”
李氏见她那副得意的模样,终于是彻底放下心:“真没想到那婶子竟有这来历,你已经嫁出去,娘也不用再去做,这点你大可放心。至于你,娘看你这辈子怕是要懒死在炕上。”
没生气就好,她最怕李氏发脾气:她不会像一般村妇那般嗷嗷呵呵,只会自怨自怜,自己没教好孩子。那副模样,简直比直接破口大骂还要让人揪心。
“这不都是娘慧眼如炬,点醒女儿,嫁给穆大哥。”
见闺女幸福,李氏也开心:“娘前几个月与你所说,是一般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可然哥却不同,他想必对你是极为满意,那你也不必做那贤良姿态。你看那话本中贤良的大妇,有几个日子快活的。男人都想妻妾成群,他们当然享福,但女人家怎么办?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自己所生的孩儿想。”
宜悠一句句的记在心底,李氏这番话句句有理。
“我就按娘说的,他说什么我听什么。偶尔有不想听的,我也没硬碰硬,慢慢悠悠的说出来,穆大哥一般也会应下。”
“这就好,这就好。”
李氏眼眶的红润褪去,宜悠见此才说出生育之事。
“娘,我知道穆大哥是理解,可他还是有些不高兴。”
没等她说完,李氏的脑瓜崩就弹过来:“要是你你能高兴?得亏然哥是个好的,这要是放在寻常官家,你刚成亲两天就要被打入冷宫。往后几十年的日子,有你熬的。”
宜悠想想也是一阵后怕,万一穆然觉得她不想给他生孩子,一气之下找俩小妾回来。最坏那小妾如知州府的梅姨娘般,有后台有庶长子,简直就是半个正妻。
还好,穆然对她很满意,也没法太大脾气。
“可你瞧我这幅模样,生下来的孩子能康健?”
李氏瞅瞅她纤细的腰肢和骨盆,想到自己当年受的那些罪。为人娘的尽管口中教训着闺女好好侍奉姑爷,但心里她想着让她过得舒坦。
“既然已经商量好了,那你也好生调养两年。不过依我看,不用到二十,十六七就好。”
宜悠想着自己的年纪:“也就是明后年?”
“恩,你等得,然哥的年岁却摆在那。你公婆虽已故去,可穆家没绝户。然哥现在能推掉一个表妹,日后还能再推掉其它所有表妹?”
“穆大哥不会的,他可是答应过我,日后都不进风月之地。”
“还有这等事?”
“当然,娘,这天下男人也不全好女色。再说即便他好,难不成还有人比我颜色好?”
李氏没好气的看着她:“你就在那显摆,不过这样看来然哥确实是个好的。娘看这样,你趁着新婚燕尔,把他心给笼住。待一两年怀胎,他有了定性,也就不会情谊纳小星。”
“那我听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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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达成一致,刚想去做饭,碧桃急匆匆的跑进来:“夫人、小姐,沈家四爷来了。”
沈福祥!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当日成亲他不露面,现在三朝回门,他赶着来受女婿大礼?宜悠同样纳闷不已。
“娘,咱们一块出去。”
母女俩挽着手走到门边时,宜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个月前她见的沈福祥,虽然累到驼背,但最起码面上还是个三四十岁的模样。如今他背着一大只包袱站在那,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袍子,头发花白过半,额头皱纹斑驳,简直比二叔公还要老迈。
见到两人,他面色激动:“芸娘、二丫。”
“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
宜悠跟在后面,吩咐端午去取件穆然的新衣,而后跟着进去。
“三日前我本想跟着二婶来,可娘她犯病,家里离不开人。现在等她苏醒了,我就赶了过来。”
“恩。”李氏不咸不淡的应着,沈福祥解开后背上的大包袱,露出一只精雕的木箱。木箱用上了年岁的松木做成,顺着年轮雕出六朵形态各异的牡丹。
“二丫你不是最喜欢牡丹,爹给你打了这个。你带过去,也算是个物件。”
宜悠却不会再动容,沈福祥的确关心她和李氏。可他最关心的,永远是云林村可劲折腾的沈老太太。两方敌对,总要有取舍。
“如此多谢,我看你身上衣裳也旧了,穆然那有几件没穿开的棉袄,等拿来你穿在身上也过个年。”
沈福祥忙不迭的应下,希冀的看向李氏,却只见她耷拉着眼喝茶。仔细看去,她手中的细瓷茶盏,竟比二哥先前正藏的那套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