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菀瞧着匣子内琳琅满目的首饰,倒当真是觉着自打过来生辰,里面的花样多了不少。玛瑙手串,珊瑚镯子,羊脂玉的耳坠……
看的出来,都是上了心的。
“主子,今个儿早上毓庆宫太子妃又向主子递牌子了,怕是想让主子在万岁爷面前求求情的。”
青菀玩弄着长长的护甲套,幽幽道:“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儿,直接传话给瓜尔佳氏,让她莫要这样冒险了,六宫皆是万岁爷的耳目,她这样做,才更招万岁爷忌惮呢,更是让毓庆宫下不了台了。”
梅香低声应下。
青菀又道:“自打本宫生辰以来,怕是有不少朝中权贵往府邸去吧。本宫知道阿玛和额娘最是理智,可还是不得不嘱咐一番,还是越发谨慎小心为好。府邸的哥哥嫂嫂,更得让阿玛留心些,莫要让他们不小心着了有心人的道。”
青菀说这话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光看她眼前雕花匣子中的首饰便可以想到府邸的情况。万岁爷可是最忌讳这样的行径,尤其是如今涉及到储位之争,若是被都察院参一折子,说什么你和哪个阿哥结成了党羽,如何如何的,那可就真是玩完了。
万岁爷那样的性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即便现在不拿你开刀,心底早已经是存了忌惮了。什么时候一脑子抽风,找个借口便把你给咔嚓了。
说说话,穿越以来这么长时间,青菀承认和万岁爷之间有小小的温馨,也有过愉快的时光。可不可否认的是,面对他的时候,她更多的是怕,是畏,还有便是因为敬畏而刻意的讨好。
虽然,万岁爷一直以来都觉着她真实,可也唯有她自己知道,为了佯装这样的真实,她有多累。
有时候她也着实痛苦,万岁爷是一个高标准的人,几乎是以一个模范的要求来要求别人。因为身为帝王,他觉着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作为他的妃嫔,尤其是众多妃嫔中的一个,青菀总觉着他这种固执近乎变态。
你不该有任何的思维,一切的一切只要依附于他便好。
若是不小心偏离了这个轨道,那你大概就快被玩死了。
“主子,府邸传来消息,说是曹家和平郡王府邸似乎近日来往甚密,有猜测说,这次选秀万岁爷可能把曹寅之女曹佳氏许给平郡王做嫡福晋呢。”
平郡王!
青菀抿了抿嘴,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平郡王可是铁帽子王呢。万岁爷竟然如此属意曹家,让曹家攀上如此显赫的亲家。
万岁爷啊,乃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把对曹家一半儿的宠爱给了太子或者其他皇子,你也便不会那么累了。
对自个儿的亲生儿子时刻猜忌,却对曹家大施恩宠,这,真真是有些捉摸不透呢。
再想想历史上雍正和曹家的死磕,青菀还真是觉着很是感慨呢。这个时代,所有的荣宠,都是寄托于当权者。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终于,在元旦前夕,不知道是碍着这个节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万岁爷终于把毓庆宫解禁了。
对于迎接这个日子,内务府早已经筹备一个多月了,青菀也为这事儿费了不少心思。
早在十几日前,内务府便传告各府邸的福晋,各宫妃嫔,入宫参加家宴。
这日上午,携诸位妃嫔去慈宁宫请安之后,青菀又回到钟粹宫,作为六宫之首接受了各府邸福晋的问安。
又闲聊一个多时辰之后,青菀便换了便装,与众人一同去碎锦阁听戏。
清朝的娱乐活动真是太少了,起码对于身处宫闱的青菀来说,真是如此。因此,宫中妃嫔打发烦闷的法子,多半就是听戏。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后宫最高掌权者发起的,去年这个时候,是当时的佟贵妃,而今,就是青菀了。为着这听戏的事儿,青菀可是看了不下十几个戏本子。其实对于这咿咿呀呀的东西,青菀算不上喜欢。可宅在清朝久了,有时候倒也觉着挺不错的。
要说如今的戏本子已经是很多了,可碍着青菀是贵妃之位,也没人敢嚷嚷着自个儿想听些什么,全都凭青菀一个人点了。
青菀原想着点桃花扇的,要知道这桃花扇在后世可是相当有名呢。可梅香却是暗暗的给她使眼色。
见着丫头心急的样子,青菀终于是恍惚过来,这个时代,桃花扇内容多少显得有些不够稳妥。尤其是李香君那可是南京秣陵教坊名妓,秦淮八艳之一,居住在南京秦淮河畔的媚香楼,后来嫁给
侯方域作妾。细细想想,这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合适呢。
尤其是她贵妃贵妃,更是得处处谨慎。
是以,青菀点了安天会,写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和被收伏的故事。演齐天大圣孙猴子偷入瑶池,偷吃仙瑶后趁醉闯入兜率宫,将太上老君炼制的金丹尽数吃光后,混出天门回到花果山。玉帝闻报大怒,命托塔天王李靖率天兵天将去捉拿孙猴子。一番大战,孙猴因被二郎神的哮天犬咬住了小腿肚子而被擒。
天知道青菀强撑着才没笑场,哎,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竟然这样因缘巧合的见着了孙大圣,啊哈哈哈哈!
这不,消遣了一个多时辰吧,大家才散了。
各自休息一会儿之后,便到了晚上的家宴。
太后和万岁爷坐在上首,青菀作为六宫位分最大的妃嫔,领着诸位妃嫔依次坐下,而那些命妇和福晋,都是按着品级来的。
好些日子没见太子殿下,青菀觉着他整个人变得阴郁不少,和万岁爷言语间也更是小心谨慎了。
从青菀那个角度看上去,万岁爷的神情颇为复杂,或许心底也觉着儿子知错能改,可另一方面,多多少少觉着有些阴奉阳违。这绝对不是她冤枉康熙,实在是这人的小心眼和猜忌心,那可是历史上出名的。
更何况,陪伴他这段日子以来,她可是亲眼见证过呢。
这家宴,说穿了便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还有便是臣子的恭维和奉承。
青菀乐的看戏,当真觉着比方才那孙大圣的戏剧好看多了呢。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但凡涉及到皇家便少不了意外,这边才燃起烟花,绚烂多彩中每个人心底都乐滋滋呢,不料却传来一小孩子的哭声。
众人心底一咯噔,便把视线移到了三阿哥福晋身旁的孩子身上。
三阿哥当即站起身,走上前跪倒在地上:“还请皇阿玛恕罪,弘晟太不懂规矩了,回去之后儿臣必定会好生的教导一番。”
看着三阿哥如此行径,青菀却是觉着很是讽刺。小孩子家被烟花的火星烫着了,不先关心孩子,却得小心谨慎的请罪。
这真是好一副父慈子孝。
康熙嘴角的笑容仍然不减一丝,可到底心底还是有着隐隐的不满。元旦,如此大的日子,可是预兆着好的开始呢。
这一日,最忌讳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儿。
可他能说什么?
荣妃见状,不知道是护犊心切还是一时间魔怔了,竟然冷冷的瞪了内务府总管凌普一眼,愤愤道:“你这狗奴才,怎么当差的!”
出了这样的意外,凌普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按说他们张罗此时已经很是谨慎小心了,怎么愣是出了这样的意外呢?
难不成,是有人从中搞鬼?
可眼下他如何能够说这些,唯有跪下请罪。
被荣妃这么一咋咋呼呼的,原本就有些凝滞的气氛更是诡异了。
青菀明显的瞧着康熙的嘴抿了抿,看样子,濒临暴怒的边缘了。
斟酌半晌,青菀浅笑着开口:“来,弘晟,到这边来。”
“本宫帮你吹吹,只是小小的火星不巧落下来了,不碍事儿的,一会儿便不痛了。”
弘晟哽咽着,看了看阿玛,又看了看四周,最后小小的身影终于走了上前。
其余人见状,又赶忙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太累了,歇会儿再捉虫好mia?
第109章 各有心思
随后的时间,青菀的心情真的很好,尤其是瞧着荣妃险些憋到内伤的表情,她就更爽了。
其实,对于今个儿这事儿,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青菀觉着下结论还尚早。要知道,内务府为着这家宴,可以说是想到千百种可能了,却偏偏在烟花这上面出岔子,到底是运气太差,还是别的什么,还真是惹人遐想呢。
后宫诸位妃嫔的本事儿她是见识过的,天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又因为日复一日的明争暗斗心眼儿必定是更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要说是后宫某一个人动了手脚,青菀觉着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可到底是谁呢?青菀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某不着头脑。
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大胆,众目睽睽之下,真是好计谋。
经历方才那温柔应对,在场诸人对于这早已经扬名在外的淑贵妃,心底着实佩服呢。
虽说只是一句恰如其分的话,可到底能如此精准的戳准万岁爷的喜怒,敢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做出正确的抉择,真的不得不承认,着实了得。
坐在下首的四阿哥,心底也不由得起了波澜。尤其是瞧着方才淑贵妃温柔的朝弘晟招手的样子,那眼底掩盖不住的温柔,毫不意外的触动了他的内心。
犹记得,当年的孝懿仁皇后,也是这样对他的。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端庄典雅的淑贵妃竟然和记忆中那个母妃,重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空间对外界的感知便更强烈了,青菀当即便发现了四阿哥的情绪起伏。
尤其是他有意无意间投过来的眼神,真是让她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还好,这厮也没抬放肆,半晌之后便和其他阿哥喝酒去了。
太子殿下因为前段时间毓庆宫禁宫的事,拿着酒杯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若是换做往常,他哪里会顾忌这些,即便是被这些弟弟灌个酩酊大醉,他都不会推脱的。可这一刻,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要知道皇阿玛的眼睛可是越发的毒辣了,说不准某一瞬间就寻出个什么错处来呢。
提起自己这皇阿玛,太子殿下其实是有满腹怨言。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皇阿玛才对他不满。可后来,他已经竭力的做到最好了,却还是没有任何的转变。直到有一天,舅舅索额图和他说,不是他做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了,才遭万岁爷忌惮的。
万岁爷虽说是他的皇阿玛,可首先他是大清的皇帝,是最高掌权者。皇阿玛正处于盛年,朝中却已经有了他这太子,也就是储君。因为这样的原因,皇阿玛才逐步的对他心生忌惮。怕掌控在手中几十年的权力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样的情绪,太子之前一直都难以理解。可后来,他即便是还有些疑惑,却也知道自己该防着点儿皇阿玛了。最开始的时候,骄奢淫逸的生活不过是一种掩人耳目让皇阿玛放松警惕的假象罢了。可到了后来,当他每一次退让,每一次努力得到的却是皇阿玛丝毫没有消散的猜忌时,他逐步便迷恋上了这颓废的生活,似乎醉生梦死中,他的痛苦便可以稍微的减缓一些。
没想到,这样还不行。皇阿玛的心思,真的太难猜测了。
让他越发的战战兢兢,越发的如履薄冰。
有那么一瞬,他也想丢掉任何的理智,拼一次。可到底他不敢这样做,唯有强撑着,强撑着本该属于太子的面子。
梁九功见太子鲜有的沉默,心底直摇头。
哎,熟不知这便叫做做什么,错什么。
太子太过沉默,反倒是显得过了那个度了。凭着他对万岁爷的了解,势必会不好呢。
不过梁九功不过是暗暗嘀咕几句罢了,对于他而言,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别的阿哥,都和他没有关系,也都无所谓。他也不指望说什么未雨绸缪,赌赌未来的新帝,好给自己谋条后路。他若真这样做了的话,那真是白在这宫里待这么多年了,白侍奉万岁爷这么久。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早已经做好打算了,但凡到了那一日,不用新帝来逼他,他自个儿一杯毒酒便结果了自己。
反正他无根之人,也没个牵挂。
他才不会像他手下的那些狗崽子,今个儿往这个阿哥府邸钻,明个儿得着点儿什么风声了,便又改了主意。莫说这样墙头草随风倒没什么作为了,即便是真的成了,得知那么多秘密的他,到时候势必会被新帝第一个给结果了。还真以为能够前途无量,那叫穷途末路,好不好?
这话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实在是梁九功太了解这个紫禁城了。这紫禁城有哪个是吃素的,有哪个是宽容的。就说钟粹宫那淑贵妃娘娘,虽然现在他还摸不准她怎么就那么得万岁爷的喜爱了,可他敢打包票,她绝对不会像表面表现的那般温婉,大度。
否则,也就不会短短两年之内踹飞了佟佳氏,自个儿坐上了贵妃的宝座。
这边,荣妃好不容易挨到家宴结束,终于得以离开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回去缓口气了。
想着方才淑贵妃那温婉大度的样子,再想想自己歇斯底里在那叫嚣,荣妃真是殴死了。这厢一对比,指不定那些人暗地里笑话她,说什么淑贵妃不愧是满洲贵族出身,是一个区区员外郎女儿比不得的。这些戳脊梁骨的话,她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到。
亏她还特意装扮一番,想在万岁爷面前刷刷存在感,现在好了,真是丢大发了。
荣妃虽然出身不算高,可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的内心更高傲一些,尤其是身处妃位,又有了阿哥,之前万岁爷还让她协理六宫后,她更是觉着自个儿是个人物了。
可所有自欺欺人的虚荣都在方才那一瞬被打破了,这让她真是难堪至极。
一旁的蔺嬷嬷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低声宽慰道:“主子,今个儿这事儿是谁都预料不到的。那淑贵妃能那般淡定,不过是伤着的不是她的十五阿哥罢了。若今个儿这角色对换一下,您不妨看看,她指不定比主子还沉不住气呢。”
虽然知道蔺嬷嬷说的有几分道理,□□妃的心底还是久久不能够平静。
自打入宫以来,她可以说是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即便之前失去那么多孩子,即便是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可她都很懂得隐忍,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她努力的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呈现在万岁爷面前,呈现在宗亲面前。可谁能够想到,十几年的努力竟是在一夜间功亏一篑呢?
长长的护甲套狠狠的划着案桌,只听她声音阴沉道:“都是那淑贵妃,装什么好人啊!弘晟的事儿,哪里需要她这样假惺惺的,还不就是为了博恩宠,想在万岁爷心底刷刷好感。哼,真是个贱蹄子,什么时候都不忘借着台阶在万岁爷心底增加一分重量,怪不得短短两年便成为了贵妃。”
蔺嬷嬷给主子倒了一杯茶,放在手边:“主子,您应该知道的,一时的得意,并不代表一辈子。这淑贵妃还年轻,万岁爷又年事渐老,等她膝下的阿哥长大,指不定什么时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