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第九位皇帝周睿宗杨桢即使在正史中也是被史家公认为是极有帝王运的人。
原因无他,非嫡非长,上有八位兄长,下有深得中宗宠爱的幼弟,不想兄长们病死的病死,谋逆的谋逆,继位的幼弟又从马上摔死,他不争不抢倒是白捡了一把龙椅来坐。
正史浓墨重彩于他的丰功伟绩,兴科举,重井田,于谈笑间将世家势力悄然瓦解。而野史则更津津乐道于他的风流史,尤其是他和文惠皇后的一段情史。
据说睿宗皇帝早年游戏花丛,甚至坊间还有天子有断袖之癖的传言,哪知等到他三十二岁上终于立了中宫皇后之后,居然六宫无妃,诺大的皇宫,只有一帝一后,一夫一妻。
这等出现在帝王间的忠贞不二的一份深情,千百年来尤为人乐道,众说纷纭,然实情究竟如何,却是只有睿宗皇帝一个人知道了。
周睿宗杨桢小时候也是得过中宗皇帝的宠爱的,那时他的生母韦昭仪正得宠,子以母贵,连带着他也就成了当时中宗皇帝最喜欢的小儿子,连上面的几个哥哥统统都靠边站。
可惜好景不长,还不等韦昭仪红颜暗老,中宗皇帝的皇恩就已经转向了新入宫的一位穆姓美人,不过三个月,那位美人就一跃升为四妃之首,成为仅次于裴皇后的穆贵妃。
因着当时穆贵妃还没生下小皇子,作为中宗皇帝最小的儿子,虽然父皇待他大不如前,但比之他几个哥哥还是相当厚爱的。可是他的生母韦昭仪却因为失宠而每晚斜倚熏笼坐到明,不管她如何掩饰,她幼小的儿子杨桢仍能从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她日渐消瘦的面颊感觉到母亲心底深深的难过和痛苦。
那时候的杨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虽然已经开始读四书五经,但是这些圣贤书里没有一句能告诉他为什么父皇昨天还那么喜欢母妃,可是转眼今天又喜欢上别人了呢?
更让他无法理解,不能承受的是,他的父皇居然逼死了母妃。为了他现在宠爱着的新欢,他就能去逼死他曾经也那般疼宠的旧爱?他怎么忍得下心,下得了手,父皇当真喜欢过母妃吗?
杨桢在书本里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父皇再也不愿见他,父皇曾经对他的宠爱如今全都给了新出生的宫中最小的那位十皇子。嫡母也忙着照顾这位穆贵妃遗下来的小皇子。
他的哥哥们尽管和他同遭丧母之痛,但遇见他时仍会忍不住的冷嘲热讽曾经最得父皇喜欢的九皇弟如今也有失宠的一天,被最小的弟弟夺走所有的关注宠爱。
满心困惑,求而不解的小小孩童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母亲的新坟起誓,他杨桢这一生只会爱一个女人,他将来绝不要像父皇那样移情别恋,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旧爱新欢,他只会有一个女人,他会和那个女人相亲相爱,生儿育女,携手一生。
这个孩童时发下的誓言他一直牢记在心,无论他后来年纪渐长,先是成为一地的藩王,还是之后又荣登帝位,成为一国之君,他始终都牢记自己心中的誓言,若不爱,那便可尽情游戏花丛,但若是有朝一日觅得了所爱之人,那便从此只守着她一人过日子,绝不再爱上第二个女子。
可是茫茫人海,谁会是他的命定之人呢?
他十五岁便有了第一个女人,初尝人事的滋味虽然有些新奇兴奋,但后来尝的多了,也不过如此,除了些许感官上的刺激,并没有某些书中所言那般让人□□,如登仙境。
后来那两年他很是荒唐过一段时间,整日流连花丛,虽也是为了做样子给某些人看,但他也当真是有些沉溺其间。他只觉得他的心里缺了一块,像一块漏风的门板似的,所以风呼呼的往里直灌,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他想要找一个人来帮他补上那个缺口,可惜他可以轻易的找到无数个可以温暖他*的女人,却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温暖他心房的女子。所以他一直没有娶妻,因为他的正妻只能是他所爱的女子,能补上他心里缺口的那个女子。
曾经在一个夜晚,有过那样短暂的时光,有一个人曾温暖了他的心房,让他觉得心里的寒风不是那样的刺骨寒冷。那是一个孩子,而现在,当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已经长成了窈窕淑女?但是人海茫茫,他便是有心想找,也无从寻觅。
再后来父皇驾崩,没过两年弟弟少帝也崩逝了,他成了万民之主,可以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王公大臣们见他连个正妻都没有,纷纷争着抢着要给他送美人进来。几大门阀世家,权贵重臣都想让自己的女儿正位中宫,但他仍然牢记自己的誓言,他的正妻只能是他所爱的人,所以他用了几个借口迟迟不肯立后。
其实那也算不上是借口,因为他的儿子只能是他所爱的女子所出。他受够了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的争斗残杀,也受够了得不到父亲疼爱的苦楚,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再去遭受这些。等他找到他所爱的女子,便连后宫这些女人他都会清理掉,他绝不要自己爱的人再像他生母一样死于宫中女人的阴谋算计之中。
所以尽管他的后宫前前后后也有几十名嫔妃,但他很少去临幸她们。扯着去逛平康里寻花问柳,或是和美男子容清在一起厮混的幌子,既可以少在宫里呆又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去做些正事。
即使他偶有临幸宫人,也都会给她们赐下避子的汤药。至于品级高等的嫔妃如卢德妃这种的,不好明着赐药,他只能暗中动些手脚,让她们不能有孕。
可惜这些女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她们会把当着内侍的面喝下去的药汁转个身就用羽毛探到咽喉处催吐出来,希望能侥幸怀上龙子。
便是当真怀上了又能如何,他甚至都不用动手,宫中多的是人想除掉那些皇嗣。而他只是冷眼旁观,虽然那些也都是他的孩子,但却是没有得到他认可的血脉。从一开始他就不希望他们的出生,既然是他们的母亲一意孤行要了这个孩子,那就由他们的母亲一人承担好了,若是她们本事大,能把孩子生下来再顺利养大,他自然也会给他们应得的皇子的待遇。
可惜,那些背着他偷偷受孕的女人没有一个能成功生下孩儿的,有的甚至把命都送了。就连卢德妃怀胎八月,最终也是胎死腹中。
或许这是她的报应,她之前害了好几个宫人落了胎,所以她自己的胎儿最后也没能保住,而这所谓的报应是借了裴家人的手来施展的。
他清楚的知道裴太后这些年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甚至她还是中宗皇后时的事,他也派人去查了。如今他不但足以自保,手中还握有一定的权柄,若是还不能还生身之母一个公道清白,那他简直是枉为人子。
可惜等到他查清了一切,他却暂时还不能动手。他得先在朝堂上把裴家还有那些世家的势力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才能彻底发难,一击必中。
可是等到前朝清理的差不多,眼见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却又犹豫了。因为一个女人,一个裴家送进宫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裴家送给自己的第二个女儿,她是裴家二房卫国公裴元济的庶出女儿,排行第四,单名一个嫊字。
让他介意的倒并不是她是庶出,他自己也是庶出,真正让他极为不齿看不上眼的是,她宁愿放弃嫁给新科解元做正房娘子的大好姻缘,也要使心计耍手段抢了妹妹的机会进到宫里来,去给裴太后那个老妖婆当棋子,想要就此一搏富贵,平步青云。
难不成她还想当第二个裴太后?果然裴家出来的女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等到这个叫裴嫊的进了宫,果然跟她先进宫的堂姐一样,费尽心思,使尽手段,绞尽脑汁,不顾廉耻的一个劲儿想往自己身边凑。
只可惜,自己早打定了主意,对于杀母仇人家的女儿,休想他会碰她们一个指头。裴家长房齐国公家送进来的那个裴婧,当了三年的昭仪,依然还是处子之身。裴家那个老妖婆打的什么主意他不是不知道,任你裴家送在多的女儿进来,只要他碰都不碰一下,看你们怎么生出皇子来。
可是当他第一次在甘露殿见到裴嫊时,即便当时他早已对她满心的偏见,但一见到她那丽夺春山、光艳照人的美丽容貌,纤秾中度、诱人一握的窈窕身姿,便是此前见惯美女,他的目光也仍是忍不住多流连了那么片刻。
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是个极为罕见的美人。
只是一想到她是裴家派来的一个棋子,他就倒尽了胃口。对待这种只知富贵、不知廉耻的裴氏女,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于是他喝令她衣衫褪尽,他不用动她一个手指,就已经用言语和口舌极为尽性的肆意羞辱了她一番。
没想到受到他那样的羞辱,她竟然还一个劲儿的腆着脸的往他跟前凑,故意在他必经的路旁吹箫引笙,每日殷勤的送吃送喝。真真是厚颜无耻,没脸没皮,可是这样心思龌龊的人是怎么写出那样一笔雅致清逸的字来的呢?实在是令他费解。
对她意图勾引的箫声他充耳不闻,她殷勤送来的汤水点心,他一口不尝全给了长喜。长喜这个该死的吃货,不过吃了一次那个女人送来的点心,以后每次一听到那个女人送吃的来了,就双眼放光的跑出去。
有几日那女人因为扭伤了脚没来给他送吃的,这个狗奴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甚至还吃人嘴短的大赞她的厨艺,帮她说好话,令他极为不爽。
等到那个女人再送吃食过来,他不再赏给长喜,而是命他亲自把那些精美诱人的点心汤水全部都倒在净桶里。看着长喜那一脸忍都忍不住的肉痛表情,他甚至打算干脆换掉这个贴身总管得了,被一点口腹之欲就弄得险些忘了自己应守的立场,这样拎不清的蠢货要他何用。
他狠狠罚了长喜整整一年的俸禄,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幸而那个女人渐渐来得少了,终于再也不来勤政殿送汤送水。但他知道她必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勾引他的大业,一定是又去想别的法子了。
而一个宫里的女人能用来勾引男人的法子嘛,无非就是那么几招,他都不用去费心打听,就知道她接下来多半是要献舞了。真是个蠢货,若是区区一舞当真能打动他的话,她那位身材比她还要丰满诱人的堂姐早就能爬上他的龙床了。
果然,中秋节宴上她说要跳一支倾城之舞。呵呵,倾城之舞,自己就当是看一只搔首弄姿、献媚取宠的猴子在耍把戏好了。
可是当粉色莲瓣一层一层打开,一双秀如兰花,脂凝玉璧的素手纤纤而出时,他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花心中的女子一袭轻纱白衣,素若流风回雪,如出水芙蓉般飘逸出尘,纯美的简直不似凡尘中人。
初时的惊叹过后,他的心头却闪过一丝迷茫,这还是那个他印象中总是艳丽如牡丹的女子吗?还是说眼前这女子根本就是月宫中的仙子,借得梅花一缕魂,偷得梨蕊三分白,在人间翩然起舞。
下一个刹那,他便知道自己又错了,当花心闭合再度打开时,哪里还有那个清冷孤寂的梅花仙子。他只看见一朵又一朵鲜艳火红的石榴花盛放在花心,灿烂夺目,热烈奔放,就像是一团烈焰一样把她的火热灼烧进每一个观者的眼中,心上,留下此生再难抹去的烙印。
一杯又一杯的新丰酒倒入喉中,却仍是解不了心底那一丝的干渴难耐。他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才会默许了德妃的提议。他没有去陪着德妃,而是让裴嫊第二次进了甘露殿。
月下“怜”,这舞的名字起得可真好,眼前的玉人儿可不就是让人想要恣意去好生怜爱一番吗?既然她主动要跑到这个深宫来趟这堂子浑水,自己不如成全了她。
他俯□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朝一个裴家女的唇上压了下去。
他怎么可以去吻一个仇人家的女儿,可是他却停不下来。直到,直到那张娇艳欲滴的樱桃檀口喷了他一脸的秽物。
即使证明这个该死的女人是清白的,是被人陷害的又怎样,他仍是毫不留情的狠狠责罚了她。他知道太后觉得他处置不公,对她这位侄女罚得太狠了些,他却恨不能再狠厉一些,直接把她辇出宫,再也不要看见这个可恶的女人。
因为每看见一次这个女人都会提醒他,他的自制力并不若他之前所想的那般坚不可摧,不过是一只舞罢了,就能动摇他的心志,让他险些犯下大错。
永寿宫那个老妖婆将第三个侄女偷偷接入宫中的当天晚上,他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还知道人就藏在那个女人住的幽篁馆里。他已经在这宫里经营了三年有余,虽然目下还比不上裴家那个老婆子在后宫几十年的经营,但是任谁在这宫中想要瞒着他做一些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河东裴氏,自从先太尉承恩公裴朗去世后,就已经不再那么难对付了呢。和裴太后暗中交过几次手之后,他就已经发现这位稳坐后位几十年,不但安然躲过后宫的倾轧暗算反倒还把别人给斗倒了的胜利者,其才智也不过平平。那么在她背后一定有一位高人在给她出谋划策,掌握着整个裴氏一族前行的方向。
而这个人就是裴太后的父亲先太尉承恩公裴朗。只怕从他送女入宫开始,后面中宗皇帝一朝后宫所有的腥风血雨,重重阴影之后都少不了此人的暗中谋算,推波助澜。于是他的女儿最终稳坐后位,而裴氏一族则成为六大门阀世家中的翘楚。
若不是少帝登基后不久,他便跟着病逝而去,只怕这杨家的天下,危矣!
而裴朗去后,留下的二子一女,虽然女儿贵为太后,儿子们手握权柄。但是此时的裴氏一族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只能虚张声势,却拿不出什么真本事来。唯一能想到的法子竟然是不停的往宫里送女儿,一个不成送两个,两个不成再送第三个进来。
既然裴家自己要把闺女往火坑里送,他又何必去拦着呢?他甚至不介意陪着那个裴家小娘子在御花园中再玩一把偶然邂逅的戏码。至少这丫头的曲子唱得还真是语出天真,毫无所图,比起当初她姐姐裴嫊在路边吹得那些个意图明显的箫曲来,真真是高明了十倍不止。
纳了这个裴家塞到他身边的第三个女人,本是他计划之中的事,可是为什么他竟会破例连着三天都宣她侍寝?
他才不会当真睡了她,裴家的女人他碰也不要碰。他让裴嬿一遍遍的唱着那句小曲,自行褪下她的红裙,用这幅如此香艳的美人脱衣图佐以下酒。
他只是在羞辱她们,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当初那个女人第一次到甘露殿来不也是这样被他羞辱的吗?
可是他竟然羞辱了她三天还不够,一时竟丢不开手,时不时的就要把她再召到身边笑脱一回红裙。或许他这么喜欢羞辱这个裴家女,不仅仅因为她姓裴,而是因为她唱的那支小曲儿:“笑脱红裙裹鸭儿。”
只是,他想脱的究竟是谁的红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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