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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瑾终于得到楚天舒被送回定国公府的消息时,整个人都都觉得空茫茫有些不真实。茜草则是压抑着满心的欢喜,当着兰月、碧玺的面,不敢表露出来。
在夜里就寝时,主仆二人终于表现出一点喜色来。二人皆是窸窸窣窣的翻了几次身,又都是因为在黑暗中一直睁着眼,所以能视物。当萧瑾和茜草的目光撞到一处时,都忍不住轻轻的笑了出来。
茜草干脆起身,轻声道“殿下,奴婢就给您倒水来!”得知了楚天舒的消息后,她早就像和萧瑾说说话了,她记得今晚兰月和碧玺都不值夜,外面的应该是紫英等人,她不敢掉以轻心,借着去给萧瑾倒水的由头,去外面看了一眼。
果然是紫英和墨菊带着四个小宫女候着。
茜草放下心来,她端着一杯温水进来,伺候着萧瑾喝了几口,随后吹了灯,她蹑手蹑脚的跪坐在萧瑾的床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三爷都被皇上放回去了……咱们是不是也能出宫了?”
萧瑾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
虽然现在苏贵妃和柔妃已经意识到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宫中,可是她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得罪云栩,胡乱找个理由就让她出宫。
她相信二人一定想用春风化雨的温和手段,可是她等不起了!
前日去见云栩时,因为室内烧着地龙十分暖和,都要脱了外面的大毛衣裳,她为了不让云栩看出她身材走形,已经用了宽布条在微微鼓起的小腹上缠了两圈。
她没有时间再等!
过两日云栩要大宴群臣,由此来庆贺西北大捷。或许这次是个机会!一个还未成形的念头在萧心中慢慢浮现,若是她能找到机会让云栩在众人面前许诺让她回府……
而且苏贵妃、柔妃再吹吹枕边风,哪怕是另指派一处府邸给她,也强过在宫中遮遮掩掩!只要离开宫中,她就有机会保住腹中的孩子!
“会的。”萧瑾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很快就能出宫了。”
☆、第138章
定国公府。
自从西北大捷后,楚天舒当即就被云栩派人好生送回了定国公府,又赐下许多珍奇异宝,说是要补偿楚天舒所受的委屈。
甚至先前被一同关押的含光承影等小厮、白微浣月等丫鬟都被一同送了回来。
云栩给出的解释是敌军当初有心挑拨离间,为了迷惑敌军,故意抓起了楚天舒。如今西北大捷其中也有楚天舒的一份功劳,故此客客气气的把楚天舒放了回来。
他的这番解释明显经不起推敲。可云栩是天子,是最高的掌权者,谁又敢质疑其中的古怪?而京中的不少权贵之家都在暗中嫉妒定国公府的命好,原先皆以为好不容易要将第一清贵世家的清贵之名狠狠的践踏,谁知皇上又重重封赏了楚家!
只有楚昭明和楚天泽等人才知晓其中的苦涩。
云栩将定国公府玩弄于股掌之上,先狠狠给了一棒子,又赏了几个甜枣,他还会以为定国公府能感恩不成?
而且萧瑾仍然不尴不尬的以长公主的身份被云栩留在宫中。
楚天舒自从回到了定国公府,比往日更加沉默孤僻,干脆整日在泽兰院中闭门不出。楚昭明有心要问清楚,却一次次被楚天舒拒之门外,他谁都不见。
泽兰院。
院子中一角的紫藤萝架子上已经泛出微微的绿意,偶尔有料峭的寒风吹过来,仍是由枯枝嘶哑的声音猎猎作响。
楚天舒静静的坐在院子中的紫藤萝架子下的石凳上,他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两眼空茫茫的,没有焦点聚集。他一脸的木然,若不是胸口间轻微的起伏,简直看不出任何活人的迹象,他只是比一具泥塑几口活气罢了!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春衣,身形越发瘦削,空荡荡的衣裳似乎都要挂不住。
白微和冬霜大气也不敢喘的侍立在一旁。
自从三爷回来后,除了时不时把自己关起来待在里屋谁也不见,就是木然的坐在院子中不言不语。无论是国公爷和夫人还是世子爷和二爷,三爷一概都拒之门外。
恍惚又回到了三爷刚被破相的那时。
白微冬霜二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底的苦涩。从虞城回来到现在,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三爷和三奶奶被分别押回了京城,可是结果却是云泥之别。三爷被下狱成了通敌的罪人,而三奶奶却被皇上封为的德沁长公主!
京中四起的流言她们不是没有听过,可是她们不相信那个温柔善良的人,会做出背叛三爷以求娶荣华富贵的事情来。
三奶奶内心柔软却又刚强,她能用心的照顾二爷的私生子,真心实意的为三爷考虑,在生活细节处体贴关怀三爷,最终让三爷动心。
所以三爷素日的冷硬刚强都在三奶奶面前化作了绕指柔,从最初泽兰院的改变,到后来三爷为三奶奶在学士府出头,再到二人敞开心扉终于圆房,三爷和三奶奶之前的感情,她们看得最真切,决计不可能作假!
是三奶奶改变了一直缩在冷漠外壳中的三爷,可照三爷此时颓唐的情况看,怕是三奶奶又要将三爷改变一次!
二人胡思乱想间,忽然见楚天舒蓦地起身,然后抬脚一路往内室疾步走去,脸上都是流露出一抹惊色,这已经不是三爷第一次出现异状!
白微和冬霜有心跟上去看,却被楚天舒狠狠摔上的门阻拦在了外面。二人从小就服侍楚天舒,对他的脾性是最清楚不过的,自然不敢再跟上去。
内室中。
楚天舒跌坐在垂着雨过天青色帐子的拔步床旁边,他露在面具外的一双幽深的墨眸中此时尽是痛苦之色,咬紧的牙关间时不时泄露出一丝压抑隐忍的喘息声。
他衣冠不整、狼狈至极的模样被映在了墙角的落地穿衣镜上,楚天舒抬眼看去,嘴角扯出一抹称得上苦笑的弧度。他已经数不清,这是回来后第几次毒发。
其实在狱中并没有这样痛苦,只要他有毒发的迹象,便立刻有人递上烟土强迫他吸入,倒确实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快感,所以他并没有太失态。他就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浑浑噩噩的度过。
偶尔清醒的片刻,萧瑾最后那哀伤绝望的眼神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仍然记得萧瑾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耳边的东珠耳坠,他知道萧瑾是在想办法救他!
所以他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泽兰院中,妄想用自己的力量戒断烟土对他的影响。
烟瘾渐渐上来,似乎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强烈,楚天舒几乎有种要发狂的冲动。他伸手扯出萧瑾的一条披帛,一头在床柱上,一头试图把他自己捆起来。
可惜事与愿违,楚天舒颤抖着双手还没来得及绑好床柱,他的头便再也不受控制的床柱上撞去。精致的雕琢着纹饰的床柱对上楚天舒的玄铁面具,还是被撞出了深浅不一的痕迹。而后从泛着冷光玄铁面具缝隙间,蜿蜒而出细细的血痕。
只有头破血流后的疼痛,才会让他获得短暂的清醒。如此力度之大的自残行为,自从回府后对于楚天舒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
“呃——啊——”毕竟是血肉之躯,楚天舒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当再一次他不受控制的撞上床柱时,他感觉耳边传来一声肝胆俱裂的呼唤,他唇角想扯出一抹笑容来,却是颓然无力。
他眼皮渐渐沉重,最终失去了意识。
“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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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楚天舒回来后的那一刻起,楚天泽就觉得十分的别扭。
刨除桓文帝的阴谋,单是楚天舒的行为便让他觉得十分反常。这不是原先那个虽然沉默冷硬却坚韧傲气的三弟!
虽然楚天舒和家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冷漠,可是楚天泽很清楚,实际上楚天舒还是非常在乎自己的家人。否则他不会在未及弱冠之年便征战沙场,不过是定国公多求得一份保障。而且当初他会娶萧瑾,也是顺从了定国公夫妇的意愿。
而此时他竟然罔顾家人对他的担忧和关心,把自己关起来,是在古怪之极。
还有就是他对萧瑾的态度。作为楚天舒的二哥,他早就看出了楚天舒对萧瑾的心意。先前连楚慕言缠着萧瑾久了他都不快,可是当他回来后,竟然一反往常的对萧瑾仍旧留在宫中一事不闻不问。
楚天泽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楚天舒一定有事瞒着家中所有人!于是他决定即使被楚天舒怨恨,也要进来一探究竟,便看到了眼前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楚天舒狼狈无助的倒在地上,身子还在不受控制的痉挛。歪斜的面具下蜿蜒出的血迹让他触目惊心。宝蓝色的长衫衬得楚天舒更加苍白瘦削,而且他挽起袖子的手腕处,纵横着几道深深的伤痕。可以猜想出当初是怎样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老三!老三!”楚天泽一双桃花眼中往日的玩世不恭早已不见,眼底慢慢浮出痛楚的神色,先是愣了片刻,喉咙中蛰伏着凄厉的嘶吼。等到他开口时,声音中已经带了不自觉的颤抖。“来人!”楚天泽把楚天舒抱上了床,看着楚天舒已经昏厥过去苍白如纸的脸色,他的理智已经战胜了感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复往日的稳重。他面沉如水,对闻讯赶来的白微和冬霜道“去把含光和承影叫进来!”
到了这时,楚天泽已经完全明白了楚天舒为什么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泽兰院中。楚天舒的状况,与大烟馆中犯了烟瘾人的情形简直如出一辙。
本来他们都还疑惑,为什么楚天舒会被毫发无伤的送了回来。原来云栩已经用烟土把楚天舒给废了!
楚天泽握掌成拳,狠狠的捶在了床边的高几上,“砰”的一声,茶水飞溅出来,而杯盖也滚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二爷。”不过片刻,含光和承影已经走了进来。
楚天泽并没有让二人看到楚天舒此时的状况,他站在了门口,挡住了二人探寻的视线。“含光去找墨烟,就说是我让他把方先生请过来,万不可声张。”
“承影,你去我院中的找清婉拿清心丸。”
二人突然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可还是齐齐答应下来,迅速去执行。
楚天泽接过白微和冬霜端来的铜盆和干净的手巾,挥手让她们退下。随即他转身进去,轻手轻脚的摘下了楚天舒脸上的面具,呼吸又是一窒。
伤疤纵横遍布的脸上,又添了青紫色的浮肿,看起来十分渗人。楚天泽咬着牙,拧干了手巾,轻轻替楚天舒擦干净了脸。
“二爷,清心丸拿来了。”还是承影先回来,不过没敢进来,只是在门口回话。
楚天泽应了一声,亲自出去取了清心丸,拿出了一粒给楚天舒含在了口中。
不过多时,他口中的方先生背着药箱过来了。此人是定国公府的死士之一,一直秘密为定国公府效力。楚天舒这种情况不能请太医,而方先生医术颇高,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二爷,三爷确定是烟土上瘾无疑。”方先生仔细给楚天舒诊了脉,斟酌着字句对楚天泽道“而且这烟土,并非寻常烟馆中所见!”
他的眼中慢慢浮出一抹狠戾,双手再次慢慢握紧,神色愈发阴沉。他绝对不会放过,胆敢伤害他家人的人!即使那个人是九五至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更新时间会非常不稳定,抱歉咯。
☆、第139章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楚天舒才悠悠转醒。
“老三!”搬了绣墩坐在床边的楚天泽第一时间发现了楚天舒睁开了眼,他一双桃花眼中的喜色溢于言表,他轻声道“你可醒了!”
楚天舒愣了一会儿,用力睁了睁眼,确认眼前的那个俊朗修长的身形并不是他的幻觉。他的声音中带了些嘶哑。“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我若不在怕是你早死了!”见楚天舒醒了,楚天泽心中的怒火又渐渐被撩起,他眼底闪过浓浓的愠意,“这么大事你都瞒着家里!”
因为楚天舒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又因为他小时候受过伤害,所以从楚昭明到楚天泽都对楚天舒明里暗里多了不少疼爱。而如今看到楚天舒的惨状,怎么能让楚天泽不愤怒。
“二哥。”楚天舒一向深邃幽静、波澜不惊如千年古潭的墨眸中罕见的掠过一抹哀求之意。“还请二哥为我保守秘密!”
楚天泽没有做声,俊美的脸上笼着的一层寒霜,表明了他的态度。
“二哥。”楚天舒眼神暗了暗,踟蹰了片刻。他对自己的二哥很了解,虽然外人看来楚天泽简直即使风流纨绔不孝子的典型,可他知道楚天泽绝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眼下他的力量不足以让定国公府应对过这场危机,而且楚天泽此时撞破了他的秘密……若是家中最合适帮他的人选,无疑就是楚天泽了。他决定对楚天泽坦诚。
“被迫吸烟土,是我的死路,也是我的生路。”楚天舒偏过头去不再看楚天泽,他定定的盯着床柱旁繁复的镂空雕花纹饰下挂着的一对绣工笨拙的香囊,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
听完楚天舒的话,楚天泽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认真。
楚天泽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眉峰微隆,“依你的意思,是弟妹献计让你吸入烟土,废了你,为了放你从地牢中出来?”
“她带着我送她的那对东珠去了地牢。”楚天舒的神色变得悠远,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她把中毒后每个阶段的症状都告诉了我,那是暗示我照做,以便早些出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这么说来弟妹被封为德沁长公主是另有隐情?”楚天泽紧绷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像是松了一口般,若有所思道“这其中着实古怪。”
对于萧瑾被封为德沁长公主,外面的流言蜚语一向在外面行走的楚天泽更是听了无数。说萧瑾贪慕荣华富贵的都是好的,更不堪入耳的比比皆是。虽然楚家最终决定相信萧瑾,可心中不是没有芥蒂。
不过外面的流言丝毫不能影响到楚慕言,楚慕言对萧瑾的依赖没有减少半分。往日最怕楚天泽的他,自从入宫见过萧瑾一面后,便日日拽着楚天泽的衣角,求楚天泽让他去见萧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