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特意送你的。”齐宣勉强挤出了些笑容,却又有些丧气,定定地看了锦绣一眼,见她侧头看来的目光充满了迷惑,便在心里一叹,忍着失落笑道,“以后,我多给你写几篇,你便知道,我并未懈怠。”
齐宣竟然这样看重自己,锦绣便觉得他的心性极好。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人,是有点这个意思了。
含笑应了,因还惦记着大太太的嘱咐,锦绣便收起了这字,与齐宣告了退,两人便分了手。
先回了屋里,将齐宣的字与上次送给她的画儿都锁在了老姨娘的那个匣子里,锦绣这才觉得安稳,出去使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收拾起晓月居来,本就是大太太的开心事儿,她也并不吝啬,将几个屋子里头整理得亮堂,又从大太太的私库里取了一样儿的古董玩器字画器皿,眼见得都收拾得利索了,这才回去禀告大太太。
大太太果然欢喜,又叫府里针线上的人置了新的衣裳被褥,这才在几日后,特地在院子里开了一桌儿,给几位姑娘接风,之后国公府里的几位姑娘,竟只有三姑娘不情不愿,旁人皆称快地正式从老太太的院子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大太太的边上,由着大太太亲自教导。
至于老太太,如今虽然清醒了,然而却很使不上劲儿,便是脑子也有些迟钝了起来,只想着在屋里骂人,也想不到再折腾大太太,锦绣便听着府里的下人们说着三太太日日都在服侍老太太,连府里的事儿都有些忙不过来来,然而却听说那惹了大祸的三老爷,这回大概是真遇着真爱了,竟在外头置了外室,连着几个月地不回府一趟。
这般无情,锦绣心里便觉得这三老爷真不是个东西,三太太她并不知道,然而七姑娘她是真心可怜,不过如今长在大太太的身边,七姑娘的性情向来疏朗开阔,也不曾移了半分的性情,还是喜欢说笑,平日里还能帮着大太太照料那小小的六爷齐坚。
如今府里最有趣儿的,便是这个圆滚滚的六爷了,也不知道是否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齐坚极为亲近大太太,因他总是这样黏人,又有几位姑娘在身边,大太太的眉眼鲜活了许多,整个人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
就这么几个月的功夫,锦绣只觉得是在大太太身边最开心的日子,没有了老太太隔三差五的找事儿,平日里大伙儿也轻省了许多,又有喜事不断。先是听说陈王入宫走了一趟,于是安平侯的爵位,非常迅速地便落在了永昌郡主所出之子的身上,虽然那府里先是上一任的安平侯病死了,接下来府里的老太太也跟着没了,有些不吉利,然而却也不妨碍永昌郡主大宴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们。
接下来便是大姑娘的喜讯,头一胎便生了一个儿子。大姑娘向来对大太太恭敬爱戴,大太太也并不讨厌她,听了这个,便叫锦绣收拾出了一套绞丝纯金的长命锁送了过去,锦绣去了一趟那府里,见大姑娘脸色极好,听说大姑爷在这样的时候都没有纳妾,也觉得为她高兴,回禀大太太的时候,见大太太一边听,一边脸色都亮堂了起来。
“要我说,还是太太为大姑娘着想。”锦绣将大姑娘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又形容了一下那孩子的可爱,便与大太太轻笑道,“若不是有太太,大姑娘也未必能过得自在。”这倒是实话。
谁不愿意多纳几个妾侍开心一下呢?只是大姑娘的靠山实在很硬,大姑爷一家也是个明白人,结了亲,便不会上赶子结仇,如今与大姑娘的感情日益更好,便是与大姑爷的前程也是有益的。
“这也是她自己会经营。”见一旁一个穿着大红肚兜儿的小胖子,似乎知道两个人在说另一个小家伙,齐坚便眼里含了眼巴巴的样子,要哭不哭地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扑进了大太太的怀里,小胳膊小腿儿都有劲地动弹着,想要把小身子全都拱进大太太的身上,大太太连忙接住了他,目光温柔地将他抱了起来,偏头与锦绣笑道,“不然若是个拎不清的,仗着公府不将夫家看在眼里,谁又耐烦侍候她呢?”到底这头低声哄起了齐坚,见小胖子咧着小嘴儿笑了,不由又苦恼又欢喜地与锦绣叹道,“竟这样磨人。”
锦绣看着她眼里的喜爱,又听到齐坚咯咯地笑了起来,也忍不住笑了,口中道,“都是太太惯的。”
“平安招人疼呢。”大太太目光落在齐坚没心没肺的小胖脸上,温声道,“我只愿这孩子,以后都平平安安,安享富贵。”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大太太这样以德报怨的人呢?
锦绣心里不知为何,竟是暖洋洋的发酸,然而见了齐坚那藕节一般的小嫩胳膊,却还是担忧地问道,“六爷是不是吃的有些多了?”这肉都要掉下来一般的白胖,虽然可爱,可要锦绣看来,实在是有点儿肥了。
“小孩子胖些才好。”大太太搂了搂小胖子,虽嘴里这样说,然而却也觉得有些分量了,抱着他有些累,便先小心地放在了锦绣的怀里,口中道,“以后要读书,要习骑射,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儿呢?”
锦绣只觉得这小胖子一落进自己的怀里,竟坠得自己手臂一沉,急忙稳住了,一低头,便见齐坚似乎听明白了自己方才是要建议大太太给他断粮减肥,竟在小脸儿上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有几分讨好的乖巧笑脸,不由为这孩子的机灵哭笑不得,只好说道,“我年纪小,不懂这个,既然太太这样说,自然是有些道理的。”
“他三哥从前比他还胖呢。”说起了这些,大太太便兴致勃勃地说道,“铮哥儿小时候,我竟都抱不动的。”
想到如今世子那温润如玉,玉树临风的模样,锦绣脸上一抽,实在无法将这样清俊的少年与怀里正张牙舞爪的小胖子联系在一起,心里头默默地囧了一下,她眼角一道余光,却见屋里人影一闪,世子正站在一旁侧耳倾听,面上还带着些笑容,不由突然满头是汗。
这个……知道了这样不得了的“秘密”,她不会被世子杀人灭口吧?
见一见着自己的三哥,小胖子就挥舞着手依依呀呀地向着世子探去,锦绣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世子含笑伸出了手时将怀里这小胖子递了过去,见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便低下了头去,只当方才风太大,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世子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掐了一把怀中流口水的小家伙儿的小脸一把,他便与大太太笑道,“小六又沉了。”
“方才我便在和锦绣说这个。”都是自己亲近的人,大太太竟也没有察觉眼前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还在抚掌回忆道,“小六,还是不如你的。”
世子尴尬地咳了一声,脸上微红道,“儿子已经长大了。”所以,被人记得自己从前的肥包子模样,是一件很崩溃的事儿啊。
“我去给太太和世子沏壶茶来。”觉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很不该听这样有损世子形象的事儿,锦绣便急忙笑道,“外头刚刚进上了些庐山云雾,我听几位姑娘说极好的,便叫太太与世子尝尝?”
“再给我取些点心。”世子吩咐了一下,又见着怀里听到了食物,扒拉着自己衣裳探头张望的小胖子,不由露出了笑容,点着他的大脑门笑道,“你还不能吃这个。”
小胖子忧郁地低下了大脑袋。
锦绣低头忍笑地出来了,知道世子这是有事儿要与大太太说,便也不急着进去,只备了茶,又在雕红漆九攒食盒里装了些梅干菜小烧饼,萝卜丝饼,螃蟹小饺儿,玫瑰糕,牛乳菱粉香糕,见甜的咸的都预备了,这才提着往回走,一进屋,果见世子不过是在逗着齐坚玩耍,便含笑将几样点心摆了笑道,“不知道世子喜欢什么,我便多取了几样。”
“不过是填肚子罢了。”虽是这样说,世子却还是将小烧饼吃了,锦绣见他对甜的一样不动,这才暗自记下。
多亏了老太太瘫了,如今世子与六姑娘来得十分勤快,有时候便会在大太太处用膳。六姑娘倒也罢了,锦绣常来常往自然知道,然而世子的习性如何,她却两眼一抹黑。如今芳芷下个月便要嫁人,锦绣已管着院子里不少的事儿,自然要对大太太心爱的儿子上心。
见世子不喜欢的那几样点心,小胖子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一眼都不错开,嘴巴里口水哗哗地流,小胖手还趁着世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那玫瑰糕的方向伸,锦绣的眼里便露出了些无奈。大概是小胖子太饥饿,连世子都感觉到了,不由侧头,对上了自己弟弟一双无辜的大眼,抬头与笑得歪在一旁的大太太问道,“母亲没有给六弟吃饭?”
锦绣扶着摇头笑得说不出话的大太太,无奈道,“一个时辰之前才喂过。”
世子沉默了片刻,双手卡着还笑得满脸口水的小胖子的胳膊窝放在眼前,严肃地看了看他,这才摇头道,“既然这样,你便不能再吃了。”目中却闪过几分促狭的笑意。
小胖子在半空左看右看,就发现自己竟是孤立无援,立时便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
知道他这是要耍无赖的前奏,大太太正要叫世子将这孩子给自己抱,便见得突然帘子一挑,一道人影便冲了进来,见此间竟是其乐融融,立时便露出了嫉恨的表情。
“来太太的屋里,姑娘不知道通报一声儿?”锦绣见竟是三姑娘用怨恨的目光向着大太太看来,便站在了大太太的身前怒声道,“姑娘也太不把规矩当回事儿了!”
“规矩?”三姑娘却冷笑一声,在大太太变得漠然的目光里尖声道,“太太都要我姨娘的命了,我还规矩什么?!”
☆、第55章
“再如何,姑娘也不该在长辈的屋里大声呵斥!”知道大太太是不愿意与一个小辈对嘴的,锦绣便冷声道,“太太平日里看重姑娘,然而却不是叫姑娘这样糟蹋太太的心意的!”见三姑娘目光如刀子一般,她便缓了缓神色,侧头看了大太太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问道,“姑娘说的,我不明白。三姨娘好好地在听水台里住着,平日里太太的赏赐也从不落下,姑娘这样说话,可叫人听着心寒。”
“你是太太的心腹,自然是为太太说话!”三姑娘狠狠地看着眉目冷淡的锦绣,指着她说道,“这儿没你什么事儿,我姨娘的事儿,我只问太太!”
“我何曾只为太太说话,”见连世子都冷下了脸,将齐坚放了下来,锦绣便冷声道,“三日之前,我奉了太太的命,去给两位姨娘送新打的首饰,三姨娘还好生欢喜,若是姑娘觉得太太这样便是糟蹋,日后衣裳首饰,我便只记着不给三姨娘免得叫她不开心如何?”
“好啊,你一个丫头,竟然敢这样与我说话!”三姑娘气急了,上前几步便扬起了手臂,脸上带了几分狰狞地叫道,“今日我便要教训教训你,怎么与主子说话!”
“住手!”扬起的手猛地便被一旁的世子狠狠抓住,锦绣一抬眼,便见世子将三姑娘搡到一旁,厉声道,“太太面前,哪儿有你撒泼的份儿!”说罢,他便冷声道,“你给我记住了!再敢对太太不敬,我饶不了你!”锦绣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宠的丫头,若是叫她脸上挨了这一下,连大太太的脸都没了。
“我就知道,老太太一病,你们没了忌惮,就要作践我。”被世子搡得一个踉跄,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三姑娘真是惊住了,一抬头便见得世子冰冷厌恶的眼神,立时便捂脸大哭道,“这才是你们的真面目呢!你们嫉妒我,如今,便是要先害了姨娘,然后再来害我!”
锦绣看着哭得满脸胭脂糊得乱七八糟的三姑娘,真是觉得这姑娘傻到家了。
既然知道老太太不顶用了,还不来巴结嫡母洗清旧怨,这姑娘竟是上赶子找抽。只要三姑娘愿意悔过一点儿,锦绣知道,以大太太这样的人品,都不会与她计较。如今可好,把嫡母嫡兄得罪个遍,三姑娘这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大太太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要无视她,以后她在府里只怕就要艰难。
若是嫁出去还没有世子撑腰,一个庶女,又能得夫家几分看重呢?
“后院的事儿,不是你该管的,你先回去。”大太太不紧不慢地喝了茶,这才在世子担忧的目光中温声道,“你放心,她伤不了我。”见世子颔首应了,冷冷地看了此时坐在地上撒泼的三姑娘一眼方才走了,锦绣只赶着将有些受惊的小胖子抱在了怀里,躲开了三姑娘。
“你说说吧,我是怎么糟蹋你姨娘了?”大太太本是要锦绣把小胖子抱出去,免得他受了惊吓,然而却见这小家伙儿抓着自己的衣襟,依偎在怀里说什么都不动弹,目中温和了许多,不由压低了声音问道,“锦绣已说了,前几日她还好好的。”
“太太一口气裁了姨娘屋里好几个丫头,如今姨娘哪儿忙不过来,乱糟糟的,太太可别说这不是故意的。”三姑娘恨恨道,“先是姨娘,莫非下一回,太太便要裁我的丫头?”眼见三姨娘身边只剩下两个傻乎乎的丫头,三姑娘便忍不住心里的火儿。
束手待毙不是她的风格,索性闹一场,叫外头也知道,这名声极好的英国公夫人,也不过是个外慈内狡的小人!
“府里的规矩,一个姨娘便只有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不过是按规矩来,怎么到底你嘴里,竟成了我的不是?”大太太皱眉道。
规矩?那样的规矩,不过是给不得宠的姨娘预备的,何曾是约束她们的?三姑娘越想越恨,忍不住尖声道,“老太太身子好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老太太身子看着好,不过年纪大了,如何能拿这样的小事儿烦她?”大太太淡淡道,“前儿个不过是闹一场,老太太便病成那样儿,你如今还闹腾,是不是不将老太太的病放在心上?”见三姑娘悲愤地看着自己,竟是在看一个狠毒的嫡母一般,也知道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便一边摸着怀里似在安抚自己的小胖子肉嘟嘟的小脸儿,冷道,“一个姨娘,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给爷们儿取乐的,莫非我还要供着她?”
三姑娘只恨得目眦欲裂!
听她竟然这般侮辱自己的姨娘,又见小胖子似乎也与大太太一同同仇敌忾地看过来,很是维护大太太的模样,立时便指着他怒声道,“就这么个下贱种子,身边都还有两个乳母,莫非……”
“住口!”见一旁的锦绣急忙捂住了小胖子的耳朵不叫他听着,大太太立时便怒了!这些日子,这孩子乖巧可爱,又贴心,大太太是真拿他当自己亲儿子待的,便是起卧都将他放在自己的身边,如今竟听到了这个,一时便怒气大盛,将手边的茶盅一把扫在了地上,一声脆响中冷声道,“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锦绣见她真的生气了,急忙将小胖子抱起来,见他似乎也知道大太太生气了,乖巧地趴在自己的怀里,这才低声与大太太道,“不然,我送六爷进屋睡一会子?”
“不用!”大太太起身站到从未见过嫡母发怒,此时竟不敢动弹的三姑娘的面前,冷笑道,“该走的人,是你们这好姑娘才是!”她向着外头唤了一声,便进来了几个丫头,这才看着三姑娘慢慢道,“冲撞嫡母,咆哮长辈!三姑娘的规矩,越发地短了,既如此,便在屋里好好给我呆着!再有一回,”大太太眯起了眼,冷冷说道,“别怪我家法处置!”
三姑娘还要哭闹,然而却被大太太一个眼神制住,竟不敢反抗地被拖了出去,见大太太还有些恼怒,锦绣便急忙走上来,与大太太轻道,“太太何苦与她置气?若是为了这样的人伤了身子,岂不是叫小人快意?”见大太太面上有些松动,她急忙将依依呀呀的小胖子送到大太太的面前,含笑道,“六爷都担心太太呢。”
见这小胖子果然懵懂地伸出手,摸了几下大太太的胳膊,大太太便忍不住笑了,将这孩子抱到自己的面前,低声道,“这才是我的平安呢。”到底不再多管三姑娘的破事儿。
其他的几位姑娘却仿佛不知道三姑娘被禁足了一般,依旧聚在一处说笑,只是没有了三姑娘的阴阳怪气,姐妹们之间竟感情更好了些,便是从前怯懦得如同透明人的二姑娘,也放开了些胆子,敢说笑几句了。
只是那一日,锦绣冷不丁地看着了几位姑娘凑在一起,似乎在研究些什么,不由好奇上前,便见中间的桌上竟是放着一沓诗稿,便好奇问道,“姑娘们做诗了?”
“不是,”七姑娘见是她,便也不摆主子的谱儿,将手边的诗稿一推,在姐妹们的笑容中撇嘴道,“这是咱们那位五姐姐的大作,听说文采风流的很,竟从西海沿子传到了京中,才子们都推崇的很呢。”她最不擅长作诗,如今便很是不以为然。
锦绣听是那如雷贯耳的齐五姑娘,便淡淡地笑了笑,只低头看诗稿。
那齐五,干下了这样毒辣的事儿,小小年纪便敢沾人命,不是个善主。而且不知国公爷是为怕牵连家中女孩的声誉,还是真的疼爱她,明明知道她做了什么,也不过是送到庵里关几年,外头却连一点儿的风声都没有,便叫锦绣很是替大太太不平,如今听说是齐五所做,便只看了一眼方笑道,“作诗不过陶冶性情罢了,闺中的诗稿传的天下皆知,人人评论,莫非还是好事儿不成?”
“我就说锦绣是个明白的。”七姑娘便对着身边的姐妹说道,“从前那几家,哪个小姐不做几首诗呢?也没有她这样张狂!也不知道大伯父是怎么想的,若是我在外头出了这样的风头,立时便打断她的腿!”
“你只在我们面前厉害,出去了若还是这样,我才服你。”四姑娘便忍不住笑了。
“好妹妹,喝口茶,消消你的火儿吧。”六姑娘便笑了笑,之后目中闪过一丝促狭,喂了七姑娘一盏茶,这才笑道,“等她回来,只怕还要你拜读她的大作。”
“可别!”七姑娘正喝茶呢,冷不丁听到了这个,嘴里的茶好悬没扑出来,急忙叫道,“这样的才女我消受不起,给我两天好日子过吧。”眨了眨眼,见锦绣看着手边的诗稿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好奇地问道,“锦绣,怎么了?”她坏笑道,“莫非是被迷住了?”
锦绣却只是有些犹豫地笑了笑,口中将这诗稿念道,“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这可是你们五姑娘成名之作《桃花行》。”七姑娘撇了撇嘴,却还是叹道,“不过说起来,便是我这不通诗词的都觉得这诗做得风流别致极了,虽不想承认,不过这齐五,确实只凭这一首诗,便能叫这世上所谓的才女,都甘拜下风。”她并不是不承认旁人优秀的小心眼儿,虽嘴里酸,却也知道,凭着自己,八百年都写不出这一句来。
锦绣却在默念这诗,直到了最后,念到了最后的“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竟是掩上了这诗稿,心里怔怔。
这首诗,她真是太知道了,明明是上辈子所看的《红楼梦》中黛玉所做,如今却又在这里见到,便叫她的心里,对那五姑娘的身份多了些谱,只是没有想到这时代,除了自己之外,竟还有穿越而来的人,更可笑的是,明明是别人的诗作,就因为此地没有,便敢大咧咧地拿出来大肆宣扬,为自己扬名。
心里恶心这种事儿,锦绣却不好说这是抄袭,只低声道,“不过是首诗罢了。”
“也是,就叫她好好儿与那些才子们神交吧,”七姑娘不在意地说道,“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久了,哪家敢娶她。”自己的老婆被无数的男人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叨咕,是个人也受不了啊。
锦绣只当成没听见,见几位姑娘果然不过是新鲜,过后便将五姑娘所做的诗稿丢在了一边儿,也不欲找事儿,只退到了一旁看着她们说笑。
过了几日,便是芳芷的好日子,那天锦绣揣着大太太给芳芷压箱底的四个大金元宝到了芳芷的屋里,见这连三老爷都心动的美人的脸上,带着耀眼的光辉,显然是心里幸福,便只将这一共二百两的金元宝交给了她,又送她从角门出嫁,迎面便见到一个喜气洋洋的大个儿青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小心地将她扶上了花轿,这才目送着她远去。
芳芷一出嫁,大太太便觉得想念得很,好容易等她带着自己的相公给她来磕头,便十分欢喜地将他们叫道了跟前,温声道,“以后,你们要好好地过日子。”她的身后,一个小胖子颤巍巍地探着头,满眼的好奇。
“都听太太的。”见身边老实的青年扎着手只知道看着自己傻笑,芳芷瞪了他一眼,竟是风流婉转,较之之前在府中更盛,连锦绣在一旁都看得有些愣住了,之后,芳芷便与大太太笑道,“虽说他家是大地主,不过都只是在镇上住,屋子也宽敞,回来也极方便的。”
“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大太太看着这二人感情不错,那青年简直要将芳芷供起来一般,便满意道,“看起来,我这一回的媒,竟是做的很好。”
那青年听了又摸着头笑起来,很是敦厚的模样,芳芷嗔了他一眼,便与大太太笑道,“太太只爱与我们玩笑呢,”她微微一顿便说道,“太太只放心,我们真的过的很好,若是太太不信,”她侧头看了一旁含笑而立的锦绣道,“便叫锦绣与红玉与我去住几日如何?”
“这个……”大太太便沉吟了起来。
如今她的屋里,兰芷已成管事大丫头,另有些小事儿,已然都归了锦绣与红玉打理,实在离不开,便是几日前永昌郡主使人来接锦绣她都推了,然而到底见两个小丫头眼中一亮,知道她们在这府里憋得狠了,也忍不住有些心疼,犹豫了片刻,便含笑道,“既如此,你便看着她们,别叫她们在外头胡闹伤着了。”
“若是伤着了,我陪给太太。”芳芷本来就爽快,立时便打了包票。
她也有点儿小算盘。嫁到了这家,上到公婆,下到相公,简直把她当成天仙一般供着,这几日她也看清楚了这家的底细,确实极厚道良善,因此见了下头还有一个小叔子,便动了心思。
大太太身边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况且锦绣红玉手上都宽裕,一个温柔和顺,一个明快爽利,都是极好的姑娘,何苦要去那不知根底的人家呢?从前是姐妹,若是以后做了妯娌,岂不是更好,况且那小叔子也是个厚道孩子,实在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心里想着这些,芳芷便带着有些兴奋的锦绣红玉一同坐车回家,却在刚刚进了镇子,这车陡然就是一个急停,之后便听到外头有小孩子的哭声。
锦绣险些被撞到头,此时听到哭声,便好奇地向外看去,却见得马车前头坐在地上,脸上都是尘土的小孩儿,竟是那一日在灯会时遇到的,那名为湛善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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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架空的时代,设定是在明清的时候拐了一个弯儿,所以林妹妹的名诗,就这样被穿越女盗版了一回哈哈~~~接下来,就要再次遇到男主,和他的一家啦哇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