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琢磨了一辈子的女人真谛,自己用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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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的过,前线的捷报一个一个传回京城来。
其实中间打仗有胜有负,不过惯例,都是大肆宣扬胜仗的。负的么,只要不是一败涂地就行,因此算起来,太子萧瑛这次出征还算顺当。
打啊打,朝廷的银子花得更淌水似的,打到六月,终于传来西凉投降的消息!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都跟着轰然欢腾起来。
凤鸾听着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笑了笑,很快……,年富力强、文武双全的太子就要被皇帝忌讳了。
皇帝最初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着自己年纪大了,让太子历练历练,将来等他百年之后,----太子既占了嫡长,又有军功和权势在身,自然就能够震慑一干元老臣子们,朝局稳稳当当的。
顺便的,萧湛也跟着出去捞了军功,有个成王妃的秦家也会跟着荣华富贵。
这样既对得起祖宗基业,对得起江山社稷,报了范皇后当初扶植自己的恩德,也同时扶持了生母秦家,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了。
可是太子的威望随着战功加身,渐渐水涨船高,而此刻,老皇帝还没有驾崩,这就形成了一山难容二虎的局面。特别是老年人一般多容易多疑,看着年轻有为的太子,看着臣子们都奉承太子,叫逐渐年迈的皇帝情何以堪?
凤鸾轻笑,正所谓家无二主、国无二君啊!
夏日炎炎暑气重,望星抱月阁里面的大海缸里面泡着冰块,透着一丝丝凉气,这让萧铎一过来就浑身通泰。王府里自然也是有冰块的,但也只是保证萧铎书房和端王妃的足够供应,蒋侧妃等人则是按份例来领取。
像望星抱月阁这样,从大厅开始,花厅、侧厅、寝阁、隔断间,处处都是冰块囤放委实十分奢侈,非有钱有能力的世家大族供应不起。
便是凤家,其实凤鸾也是超额标准了。
萧铎坐下先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打趣笑道:“你这儿凉快舒服,本王来了都不想回去了。”不光凉快啊,什么稀罕的东西都一应俱全,还有美人儿和未来的两个孩子做伴,的确是惬意的不想走。
凤鸾笑道:“那行啊,你就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吧。”
“又胡说了。”萧铎伸手指了指她,相处将近一年,渐渐习惯和纵容了她的放肆,别的姬妾断不敢说的放肆言语,她说了,只当笑话儿听。转而说起正事,“我又让人去各省收了些铺子,下面的人问,为何每个省都要两个铺子。”
凤鸾不敢随便用冰,喝了几口常温的酸梅汤,“是这样的。”她擦嘴道:“一则是一省范围太大,怕消息收集起来费事;二则也是让他们互相监督的意思,万一其中一个撒了谎,两相对照,王爷心里不就有数了吗?”
萧铎听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是大伯父说的。”凤鸾笑了,又开始撒谎回避锋芒,“我不过是传个话儿。大伯父还说了,两个铺子只是初具规模,王爷有精力,再多添几个也使得。”
萧铎颔首道:“行,回头我让人斟酌着办。”
“哎哟,肚子沉甸甸的坐着都累。”凤鸾往弹墨线的秋香色枕头上靠去,扭来扭去半晌,扭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天呐,这还得等两、三个月才能生,累坏我了。”
萧铎瞧着她也觉得累,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娇柔的跟一只小猫似的,偏偏配了一个大肚子,圆溜溜的,这不跟天天搂了一大袋谷米似的?有些心疼,上前替她按了按腰肢,“是不是累得发酸?没事的时候,让丫头给你轻轻揉一揉。”
凤鸾却道:“不敢乱揉的,母亲说了,怕丫头们不知轻重揉得不妥当。每次我觉得不舒服,都是母亲过来给我揉的。”说着,不免心酸酸的,“你不知道,我母亲养得比我还娇贵一千倍,要她给人动手,也就我这个女儿能享受一下了。”
“美得你。”萧铎当即停了手,笑了笑,皇室里面可没有这么多母子母女情。
自己是儿子就不用说了,便是自己的妹妹升平公主,从小也是奶娘宫人照顾,母亲从来都不沾手的。一是宫里规矩如此,二是母亲整天忙着和后妃们争风吃醋,哪里能够细致的照顾儿女?只要保证养活就不错了。
“六郎,怎么了?”凤鸾敏感的觉得他有点不愉快,伸手摸了摸,在他利落的剑眉上轻轻描画,故意打岔笑道:“怎地……,你也想让人揉一揉?哎呀呀,等我生完这两个小淘气的,就给你揉,如何?”
萧铎嘴角微翘,娇娇有时候是任性了点儿,爱撒娇了点儿,但是却足够细心,足够体贴,更懂得如何叫自己心情平复。
轻轻捏了捏她的俏鼻,软和声音,“小小解语花。”
凤鸾不依,“我不小了,比去年长了一岁不说,而且马上就要做母亲了。”一副较真的娇俏模样,“六郎,往后可不许拿我当小孩子看啦。”
“是是。”萧铎笑道:“你是大人了。”
两人正在说着打情骂俏的闲篇,外面丫头咳了咳,“王爷,王府有人过来传话。”
萧铎刚来,准备陪着娇娇吃了饭再走的,不想此刻离去,因而道:“进来。”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儿,吃了饭,再回去处置。
来传话的是梧竹幽居的一个小厮,不敢进内门,隔在外面回道:“王爷,外面刚得的消息,太子府的东宫长史在城北花楼喝酒,被捉了现行。”
萧铎眉头一挑,这是……,东宫马上要掀起风浪了?
☆、84 男包子?女包子?(一)
凤鸾心里清楚前世轨迹,眼下还早,皇上不过是借机给太子一个小小警告,而太子的反应也很迅速,壮士断腕的斩下了臂膀长史。然后跑到皇帝跟前一通哭诉,说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到底年轻不经事,还请父皇再派一个妥当的长史过来。
一则向老父亲示弱,二则情愿主动被父亲的人监视。
前世里,太子这一手玩得漂亮,成功打散了老皇帝的疑心猜忌。
可惜,有的事情一旦开头就停不下来。
在以后的几年内,老皇帝的疑心不断被人挑起,不断被人刺痛,渐渐和太子走到了两相决裂的地步。自古以来,太子就是天底下最难做的职业,特别是老皇帝和年富力强的太子,最后很难有好下场的。
这件事,自己已经跟大伯父分析过了。
因为眼下并不想暴露锋芒,引得权势还不稳的萧铎猜忌,所以有关前世的轨迹一字都不提,只道:“事关重大,还是请大伯父过来说话吧。”让大伯父和萧铎慢慢分析,自己可以继续扮演娇娇女,同时还能显得大伯父高瞻远瞩。
萧铎颔首:“是要和国公商量一下的。”
等凤渊过来,两人便去了外面偏厅单独详谈事宜。
凤鸾则起身观看水晶缸里的小金鱼儿。
这是母亲传授的一个保养眼睛的法子,她道:“你不要总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免得时间久了,眼睛就跟鱼眼珠似的木呆掉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去看看游动的小鱼,眼珠常动才灵活,水汪汪的透着灵气儿。”
母亲年逾三十,依旧养得一双翦水秋瞳般的明眸。
凤鸾一则看看小鱼活动眼睛,做做保养,二则肚子笨重娱乐有限,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小金鱼儿,算是赏心悦目的一件美事。
她看了一会儿鱼,又摆弄了半晌的新鲜插瓶碧水白莲,萧铎方才回来。
正好赶上饭点,就让丫头们传了饭菜。
凤鸾知道他肯定要急着走,没敢要酒之类,也不多劝,只是让人拣了几样他爱吃的菜,看着他吃了两大碗饭下去,方才道:“刚吃了饭,不宜剧烈的活动,王爷别急,慢慢出去坐马车来得及。”
萧铎点点头,说道:“你好生养着。”然后喝了两口消食茶,便起身走了。
次日早朝,弹劾东宫长史的折子呈到御前。
太子一句话都没有为下属分辨,而是一脸义愤填膺之色,“朝廷命官,留连勾栏烟花之地,成何体统?!儿臣请求父皇严厉处置!”
他这么一说,让那些想给太子泼污水的人都闭了嘴。
若是太子替下属求情,少不得要跟着被牵连一二,湿不了脚,也得弄脏脚底儿。但既然太子已经壮士断腕,这个时候再赶着强扯太子不是,就太过明显算计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严查!”
太子心头紧了紧,----自从前段打了胜仗回来,就不断有人夸自己,年轻有为、文武双全,总之是自古以来最好的东宫储君。开头听着自己还觉得得意,渐渐听多便觉得腻了,并且渐渐发觉不对味儿了。
自己再好,那也是太子啊!能好过皇帝么?
他们把自己越夸越大,叫皇上心里作何感想?哦,儿子能干了,年富力强了,隐隐已经是一代未来的圣君了。
这不是找死吗?!果不其然,没多久东宫就开始出乱子了。
而父皇,竟然下旨严查!
真是可笑了,朝廷官员去烟花之地的人只有东宫长史?要是全部上下查一遍,至少有一半的官员要中招!父皇怎么不都查一查,却只盯着自己的长史来查,还是严查,其中意味着什么,用脚趾头想想都清楚了。
太子心情复杂的上完了早朝,然后领头出去。
心下琢磨着,今天这样简单撇清只怕还不够,少不得,晚点再去父皇面前痛哭流涕一回,说自己识人不清,求他原谅,求他重新派个长史过来。自己只有活在父皇的监视之下,父皇才能够心安呐。
太子心中一阵冷笑,回了东宫。
刚进门,肃王就赶着找来了。
“大哥,你真的打算不管东宫长史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除了肃王,别人都不敢喊太子为大哥,肃王也只敢私下喊,他惋惜道:“可是长史替大哥打理东宫十几年,功劳苦劳不说,难得他为人忠心耿耿,就这么丢弃岂不可惜?”
“可惜?”太子萧瑛一阵嘲笑,“你还不明白吗?”指了指上面,“是他要削弱我的臂膀,让我服软,难道我还能跟他顶着干啊?”若是朝臣攻击自己,还能反击,可是皇帝压下来,自己反抗就是个死!
肃王闻言顿时沉默了。
两兄弟正在相对无言各想心事,外面跑来一个小厮,“端王殿下来了。”
“他怎么来了?”太子一怔,看向肃王也是满脸不解。
庭院门口,有人领着萧铎往里过来。
他的身量是兄弟中最高的,当得起“颀长挺拔、高大俊朗”八个字,特别是一身团龙纹皇子服饰在身,更添几分天潢贵胄的高华气度。
太子嘴角微翘,“老六越发一表人才了。”
萧铎手里拎了两壶玉瓶酒,很快走近,笑道:“没别的事,我来找哥哥们喝个酒。”
眼下东宫长史出了事,太子这边正是人人回避的时候,见他来找自己喝酒,不管真情假意都是高兴的,笑道:“好啊,咱们兄弟三个今儿不醉不归。”
肃王点头道:“正是,我也想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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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们的举动,哪里能够瞒得过皇帝的耳目?特别是,皇帝最近还特别让人留意东宫的动静。听说了萧铎去找太子喝酒散心的事儿,皇帝颔首道:“老六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敦厚、稳重,心里头还记挂着安慰兄长呢。”
要说皇帝的心思颇为微妙。
一方面,不希望太子的声势超过自己,要大力打压;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太子的地位变得不稳固,引得皇子们生出夺嫡的心,到时候可就大乱了。
因而萧铎的举动,让皇帝心下十分满意,问了一句,“记得老六有个侧妃怀孕,躲在凤家养胎的那个,生了没有?”至于魏氏,皇帝那里会知道宫女出身的妾怀孕?根本就没人在他跟前提啊。
蔡良回道:“还没有生,不过应该快了。”
皇帝沉吟,“唔……,等生了,记得提醒朕一声。若是皇子就给个名字,连带老六的嫡长子一并起了。”
“是,奴才记下了。”蔡良心道,好嘛,这位小主儿还没有生出来,就先得了皇上御赐名字的荣耀,连带前面嫡长的哥哥都压了过去,让哥哥成了捎带的。别说,没准儿这位是个有福气的,将来能成大气候呢。
不顾继而又是摇摇头,凤侧妃能成气候也是有限,顶破天,她生个儿子,将来熬死王妃,自己扶正爬上去。可是前头已经有了嫡长子,她就算有儿子,想要越过去,只怕端王府又是一番风浪。
罢哟,不关自己的事儿,不操闲心。
几天后,萧铎刚散了早朝,就有蒋恭嫔那边的人过来请去说话。
“凤氏是不是快要生了?”
萧铎回道:“还没有,要到下个月去了。”
蒋恭嫔还没有老糊涂,心里其实是记得凤鸾产期的,不过是起个话头,接下来便说道:“你府里王妃生下了嫡长子,凤氏、魏氏也都有了。”目光锐利看向儿子,“我不求你偏宠蒋氏,至少让她怀个孩子吧。”
萧铎一阵尴尬,“儿子有去蒋氏屋里的。”
蒋恭嫔皱了皱眉,“许是她年纪稍微小了点儿?可是凤氏也大不了多少啊。”不免对侄女有点埋怨,“怎么这般没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