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凤鸾再次摔倒,忍了痛,艰难喊道:“不行……,我实在跑不动了。”这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距离,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你往前走,逃了命,回头叫王爷给我报仇……”
她哭了起来,努力爬起来,又腿软脚软加上疼痛再次摔倒。
下一瞬,王诩蹲□,“上来!我背你!”见她满面泪痕愣住,一把抓了她,扯到自己背上背稳,然后运足了内功飞快往前跑,一路有如疾风。
----绝不,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凤鸾双手用力的抱住他,扭头会看,一路血迹斑斑点点,想哭……,却紧紧咬了嘴唇,眼泪直掉,不敢哭出声儿来乱他心绪。
王诩背着她努力往前跑,后面不远处追兵大声呐喊,惊吓的田地的农夫农妇简直不知所措,纷纷四下逃窜不已。“等等!”他赶紧追上一个年迈的农妇,飞快询问,“最近的河在哪边?哪里有船?”
只要用脚趾头想想都会知道,这么跑下去,肯定是被抓死路一条。
凤鸾别的使不上劲,脑子还算够快,飞快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金簪子出来,递给农妇急道:“大娘,帮帮忙,这个金簪给你了!”
农妇根本反应不过来,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个渡口……”
王诩顾不上多说一个字就继续跑,凤鸾扔了金簪,想要让他停下来自己跑,可是觉得还不如他快,只能焦急的往前看着,期望能够快点看到小河和船只!这一次,自己和他能够幸运的逃脱吗?后面那些追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眼下已经顾不得去细想了。
“快!抓住他们!”身后的喊声此起彼伏,渐行渐近,“千万别让他们跑了!分散一点追,包抄他们!抓住回去重重有赏!”
又有人喊,“弓箭手,放箭!”
箭支起先隔得远,射不到,但是王诩背着凤鸾跑不快,渐渐体力透支,箭支越来越近了,“咻咻”之声,不时的在生身边接二连三响起!“唔!”他忽地一身闷哼,脚下一软,凤鸾顿时摔了下来!
危急时刻,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拔掉脚上的箭,只一顿,便拉起凤鸾继续跑!急声喝斥道:“快跑,不要回头!”
凤鸾歇了一阵,力气稍缓,跟着他咬牙往前奔!
如此不停伤亡,加上凤鸾的体力又要透支,身后的追兵又越来越近,两人快被逼到绝境,----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希望出现了。
大约距离有十几丈的前方,出现一条小河。
凤鸾觉得快要撑不住了,浑身大汗,脚下全是泥土污秽,前面的小河顿时给了她巨大的希望,忍不住喜极而泣,“河、河!”可是船呢?没有船要怎么逃?正在四下慌张眺望,忽地听得一声惊呼,“低头,当心!”
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他一扑,滚在地上。
后面追兵里面有人骂道:“抓活的!只准射腿!”
王诩顾不上说话,直接打横将凤鸾抱了起来,努力的朝着那半遮半掩,在芦苇里面飘荡的小舟跑去,忍着身上伤痛,带着跳上船,用最快的速度拿起竹竿往前一撑!
“坐稳了。”他喝道:“把头低下,尽量靠近岸边的船一侧,防止岸上冷箭!”
凤鸾吓得浑身发抖,紧紧的贴了过去,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儿。
王诩根本没有片刻时间包扎伤口,用尽最大的力气,拼命划船,后面的追兵已经抵达岸边,有人喊道:“不好!他们要顺着河跑了!放箭,赶紧放箭!”
岸边的人一边沿岸追,一边拼命放箭!
村落的小河并不宽,哪怕王诩已经尽量靠着另一头河边,但距离这边河岸还是不足一箭之遥,箭雨犹如蝗虫一般纷纷射来!他一手摇浆,一手拔剑挥舞阻挡箭雨,但是哪能全部挡住?“扑!”一箭射中他的腿,他双腿中箭,加上力竭,很快支撑不住跪了下去,情势更加危险了。
“扑!”又是一箭,射中了他的肩头,殷红的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原本灰扑扑的一身衣服,已经染做暗红,好似暗夜之花。
在如此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要用力划船,无异于加快了他的流血速度,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渐渐透出冰雪消融的景象。虽然岸边的人渐渐追不上了,但还是有流矢不停飞来,他的剑舞得再快,也不可能是密不透风的,况且还要平衡另外一只手摇船桨,总有缝隙, “扑!”再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胳膊!
“王诩!”凤鸾惊叫,挣扎想要起身。
“躺下,不许起来!”王诩断然喝斥,骂她,“你不要给我添乱,老实躺着!我还死不了!你起来,我就白救你了。”
凤鸾泪流满面,咬了咬唇,复又缩成一团。
“杀了那个男人,杀了他,就可以留下船上的女人了!”岸上的人急了,大喊道:“赶紧放箭,不然要追不上了!”
“咻……!”,最后一波箭支宛若蝗虫一般飞射而来。
一下、两下、三下,王诩的右手顿时中了三支箭,鲜血淋漓,加上之前的伤势,简直快要变成刺猬,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剑了。
----眼前就要被飞箭射个透心凉!
“不!”凤鸾失声尖叫,再也无法贪生怕死的躲在下面,她纵身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泪如雨下,“要死……,一起死。”
射程最远的两支飞箭,正正射在她的身上,痛得她身体随着箭支猛地一震,从未有过的疼痛,从两个地方瞬间爆炸开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感受正背心后头的那一支利箭,然后整个人便不由自控的往下一滑,捧着心口软了下去。
“你疯了!”王诩气极打骂,可是他的声音,早就因为气力用尽而微弱,泼天愤怒喊出来,也不过是低低一声,“你怎么不听话?叫你躲着!”他不敢停,努力的摇着船桨,要不是靠着这点支撑,自己也快要倒下去了。
凤鸾浑身鲜血躺在他的身边,感觉到神智正在离自己而去,意识开始模糊,艰难的看着他微笑,“你尽力了,如果……”眼中璀璨光芒在一分分暗淡,“王诩,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自责。”
王诩燃烧着红了双眼,怒声大作,“你不会死的!”他想要伸手去抱她,给她止血,可是却不敢停下手中船桨,只能心急如焚喊道:“你不会死的,一直跟我说话,不许睡着!你听见没有?说话!”
凤鸾觉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周围一片金芒,有点分不清这个世界了。
她艰难喘息道:“王诩……,你已经救了我一命,若我死了,就当是……,当时偿还你的救命之恩。”闭上眼睛,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在那沾满血污的脸上,划出一道细细痕迹,轻轻的笑,“你要……,好好活着。”
“不!”王诩心痛如绞的拒绝了她,声音凄惶。
----若有地狱,与你同行。
☆、第172章 意外相逢
夜色沉沉,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一处小镇,屋舍幽静清雅。
一个将领了奔进来,跪下禀道:“当时属下等人带着人过去包抄的时候,端王殿下就已经先走了,迟了一步。然后香洲别院里没有找到王妃,正要挨个搜查,山下有人突然逃跑,虽然穿着下人的服色,但是其中一人功夫很高,看起来很是可疑。那人弄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最后……,还带着人逃跑掉了。”
“逃走了?”太子萧瑛脸色不悦,沉声道。
“是,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沉吟了一阵,双目微眯,“行了,逃了就逃了,你下去吧。”自己逃亡在外,眼下不宜随便处置身边心腹,不然身边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倒是听他这么一说,逃走的……,应该是王诩和凤鸾啊。
罢了,不必管了。
本来听得线报,说是端王府的马车今天出门,就顺便让人去香洲别院拿人,拿住了是自己赚到,没拿住也不损失什么。眼下大事要紧,老六两口子可以先放一边,首先要考虑的,还是等下怎么应付巢州王。
父皇已经年迈容不下自己,不仅查了自己在各省的账目,还查到了自己在永州囤积的粮草,以及一些其他烂帐。他打算一点点架空自己,让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同时在犹豫要不要废了自己。
或许对于父皇来说,还给自己留了一线做下任皇帝的念想。
但是别的皇子一旦看到机会,是不会甘心的,他们不断攻击自己,母后和妹妹又在没完没了拖后腿,父皇的废储之心日渐浓厚。原本慢则几年,快则几个月,而巢州王故意泄露自己和他联系,逼自己出城,将这一切提到了眼前!
之前也曾想过宫变,但左右军营、龙禁卫、京畿十方军,还有几处要地重军,这些全部都牢牢的握在父皇手里,自己不仅连边儿都摸不着,东宫的势力还在被父皇一点点削弱,根本就不肯能宫变成事!
那么……,被迫偏安一隅,和父皇分庭抗争也是不错。
----成者王,败者寇!
太子萧瑛笑了笑,自己可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啊。
虽然提前逃了出来,让父皇扑了个空,但是和巢州王这种老狐狸共商大业,无疑是与虎谋皮!自己手上的兵力不够,他有兵力,却没有名正言顺的幌子,眼下固然是彼此一拍即合,往后却是难缠的很。
唉,太子幽幽叹气,真是哪一条路都不好走啊。
继而想到皇帝,父皇……,您此刻在做什么呢?是在因为找不到儿子,而雷霆震怒吗?听说您封闭城门,派人大队人马去了东宫拿人啊。
父子之情,您是一点儿都不念了。
----儿子也学会了。
******
皇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派人去东宫捉拿太子,结果扑了个空,太子萧瑛早已离开东宫,人都跑出几百里之远了。不仅如此,还有几千人埋伏在外阻拦,和左右军营的人对仗交火,给太子的逃离拖延时间。最后那几千人死伤惨重,但却成功的让太子逃到巢州王的势力范围内,再追就要打仗了。
皇帝雷霆震怒之下,当即下旨,以种种罪状,废除了萧瑛的太子储君之位,这样一来,原太子萧瑛就不被朝廷承认了。
朝堂上面风云诡谲,不仅让皇帝和大臣们掉出眼珠子,就连凤渊等人也是惊疑不定,事情竟然出现了偏差!和凤鸾的那个“预言”梦有出入了。
更糟糕的是,凤鸾现在生死下落不明。
当时萧铎无法违抗圣旨,不去捉拿太子,更不可能强行让五城兵马司开门,自己去香洲别院找人。而且那会儿,城外几千人阻拦出城的人,城内城外已经交战,后来左右军营的人赶到,里外配合,才剿灭了萧瑛培养的那批逆反军士,一片血流成河。
等到萧铎带着人赶到香洲别院,距离他早上离开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白天。晚霞灿烂若锦,在万丈高空中五彩斑斓的渲染开来,美艳迷离,桃花盛开依旧,花树下的佳人却不知所踪。
萧铎有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今儿不该带她出门的,不出门,就不会有后面这场意想不到的祸事了。太子……,太子居然突然逃窜,甚至在这种紧要关头,还不忘派人去包抄香洲别院,----他想捉拿自己和阿鸾!
“砰!”不由重重一拳砸了桌子上,声音响亮。
高进忠最是知道主子的心思,见他忙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劝道:“王爷千万爱惜身体,不然王妃娘娘知道了,又该埋怨王爷不珍重了。”
萧铎一阵脸色阴沉。
高进忠又道:“今儿的事谁都想不到啊。”
谁想得到,萧瑛会突然离奇的逃跑,并且突然让几千人在外阻拦呢?更想不到,萧瑛会在这种时候,还下令让人包抄香洲别院,以至于弄得王妃娘娘生死不明。
“王爷。”高进忠小声劝道:“王诩功夫很高,应该……”
“滚!”萧铎一个茶碗砸了过去。
等人走了,他努力的呼吸平定情绪,继续愁眉不展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现在不是伤风悲秋的时候,他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饭,直接对着茶壶大口喝水,把心中对萧瑛等人的愤恨,对她的担心和自责,全都深深埋在心底。
是个男人,就该在越是低谷的时候打起精神来,而不是自怨自艾!眼下时局混乱不已,不仅要努力稳住朝局,更要稳住自己,然后再倾尽一切力量寻找阿鸾。
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
萧铎将手里的饭碗一扔,然后走了出去。看着天空中高高悬挂的明月,想象着在同样月光映照下,却不知身处何地的她,不由一阵揪心。
阿鸾,等我。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
“她的伤势怎样?”王诩脸色苍白的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箭支射的太正,就算没有伤及心脏,也伤到了肺腑。小娘子身体又是娇弱,脉搏不显,只怕……”叹了口气,“得看她熬不熬的过了。”
王诩的心猛地坠入深渊,不自禁道:“她不会有事的!”
大夫低了头,“这位爷,小的医术实在有限的很,平时就看个伤风感冒之类,请恕小的实在无能无力。”眼见对方似要杀人的眼色,急于推卸责任,建议道:“不如带着小娘子去沧州瞧瞧,那地方大,好大夫多,医术高超,灵丹妙药也……”
“不必多说。”王诩淡声打断,吩咐道:“你把我们要用的金疮药开够,再给她开几幅血护心脾的温润药物,另外还要两支老参切片,以备平时所用。”
不知道追兵还会不会再来?哪怕自己和她改头换面,但仍旧行踪不够严密,一个地方的确不宜久留,而得换地儿。
王诩到了客栈里间,走到床边,看着仍旧昏昏沉沉的她,心绪一片翻涌。
那一瞬间,她上前抱住了自己,用身体替自己挡了最凶狠的两支箭,是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自己不过是奴才,就算救了她,也不值得她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