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笑道:“还用你说?不但要还席,过些日子咱们也得设宴请客,我瞧着再过园子里的桂花该开得正好,正好办个桂花宴。”
帖子都回了,方得空命人收拾东西装箱,启程在即,免得到时手忙脚乱,譬如说各样金银器皿瓷器摆设等,十分琐碎,一时难以尽述,倒也不消多记。
却说林如海同刘举人到了朱家,只见门庭冷落,朱漆剥落,果然一副破败景象。
似朱家这等人家,当铺极喜欢,因历经百十年,累积的多是好东西,但是送到当铺的东西,只能得到其价值的十之二三,朱公子倒也精明,并不送到当铺典当,而是卖给了一些爱好风雅的乡绅富商之流。
见到刘举人请来林如海,朱公子大喜过望,连忙将他们请进家中。
谁不知道林家的名声,在姑苏本地,林家算是第一流的世家了,秉承翰墨诗书,朱公子极有眼色地请他们进了书房,给他们看的不是金银器皿之类,而是书籍字画等物。
林如海看到朱家书房里的藏书并字画,暗暗叹息,古往今来,果然是不肖子多也。
林如海来得比较晚,朱家剩下的字画不多了,但有很多藏书,大约朱公子以为书籍不值钱,所以没当一回事,也没提出来卖掉,不过在林如海看来,这些书十分珍贵,其数目虽远不如林家所藏,但其中颇有一些绝世孤本,价值连城。
林如海问道:“我倒是喜欢这些书,不知朱公子作价几何?”
朱公子怔了怔,指着已落满尘埃的书架道:“林老爷要买这些书?这些书市面上常见得很,可不值几个钱,倒是我还藏了几幅名家真迹字画,林老爷不妨看看。”
林如海笑道:“字画自然是要买的,但是这些书我也中意,朱公子开个价罢。”
朱公子闻言大喜,他没想到这些破旧的书也能卖钱,思忖片刻,竖起一根手指,狮子大开口道:“既然林老爷喜欢,我就便宜些卖给林老爷,我家的书除了书架上的,库房里还有一二十箱子呢,林老爷给我一千两银子,把这些书统统都搬走罢。”
林如海听了,险些失笑出声,一千两银子?便是一万两银子也买不到书架上这些书。
他脸上丝毫不露,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命人先付了一千两银子,然后把书统统装箱搬走,如朱公子所言,算上书架上的共有有二十来箱,装了好几辆大车。
待书搬尽,林如海方放下心地去看朱公子拿出来的字画。
那些字画都是前朝名家真迹,林如海请刘举人先挑,论及见识,刘举人远不如林如海,较之书籍,他更爱字画,但他家中无力承担,只挑了一把扇面,作价三百两,余者都被林如海买下,另外还有几件古玩,共计出钱八千两。
朱公子进账近万,喜得合不拢嘴,笑容满面地送林如海离开。
出门时,林如海回首一望,叹息不语。
所买的字画亦命小厮送回家中交给贾敏,晌午时分,林如海则在酒楼设宴请刘举人吃酒,谢他从中牵线搭桥,买下如此珍品,至傍晚方回。
贾敏一面命人熬解酒汤送上来,一面道:“那朱家不愧是世家,书画送来的时候我命人摊开晾晒了半日,竟有好些孤本,便不是孤本,也多是御刻之书,刻录之时流传出来的数目便不是很多,只可惜失于保存,有几十部书都被虫蛀了,缺了好些页面。”
林如海听出了贾敏口中的惋惜之意,不禁一笑,道:“咱们买回来也是侥幸,那朱公子竟半点不知书之珍贵,如今既是咱们的了,就好生收着,别再毁损了。”
贾敏点头道:“我自是晓得,真是造孽,这么些好书都毁了。”
接连几日,除了赴宴外,贾敏便带人细细打理这些书籍字画,瞧着被虫蛀的那些书,她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有一部孤本缺了十几页,请了高手匠人来修补都无济于事。
林如海性情豁达,倒不如贾敏这般斤斤计较。
却说贾母本就挂念着女儿,好容易盼到去送礼的人回来,不及问话,先看书信,见信中所言,顿时欢喜无限,一别五六年,眼瞅着母女就能团聚了。
几个儿女中贾母最疼贾敏,她虽是女儿,却高过兄长十倍,论才学,贾政不及,贾赦就更别提了,女儿贴心,贾代善时常叹息她若是个男儿身,何愁家业不继,贾母想到不日便能见到女儿,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母女团聚,忧的是贾敏尚无子嗣傍身。
想到此节,贾母一叠声地吩咐大丫头鸳鸯打开自己的库房,把上等的补品药材拿出来预备着,等到贾敏进京了给贾敏补身,又吩咐翡翠拿上用的绸缎叫房中的丫头给贾敏做几身京城里最时鲜的衣裳,免得她进京后没有衣裳穿,又吩咐玛瑙把自己陪嫁的首饰找出来,看过后觉得样式有些旧了,叫她拿金子珍珠宝石,命金匠按着时鲜的花样打几套首饰。
王夫人坐在下面瞧着一双儿女,掩饰不住眼里的慈爱之意,如今她儿子长进,女儿伶俐,极得贾母和贾政的喜爱,谁能比得上自己的福气?听到贾母说贾敏年底抵达京城,又这般忙碌,笑意略敛,贾敏待字闺中时那样金尊玉贵,通身的气派除了公主郡主,再无人及,贾代善和贾母对她千娇万宠,她若进京,自己岂不是还要受这小姑子的气?
忽然又听到贾母命人把高僧开过光的羊脂白玉送子观音请出来,到时候送给贾敏,王夫人眼里的笑意越发淡了。
☆、第017章:
王夫人受不了贾母喋喋不休地给贾敏准备这些,预备那些,什么金贵的新鲜的好看的都留给贾敏,不说给自己的儿孙,遂从贾母房中告辞出来,回到荣禧堂东边的三间耳房,坐定后问周瑞家的道:“姑太太年底回京,你知道不知道?”
周瑞家的两口子原是王夫人的陪房,跟了王夫人多年,如今她丈夫管着春秋两季的地租子,她自己经常出入王夫人院落,如何不知王夫人的心思,早已机灵地同去林家回来的仆妇吃过酒了,笑道:“回太太的话,我都知道了。”
顿了顿,周瑞家的上前两步,一面接过旁边大丫头端来的茶递到王夫人手中,一面悄声道:“已经打探明白了,那几个人去的时候,给姑太太送了好些东西,都不在太太的账上。”
王夫人眉峰一挑,问道:“除了府里送姑太太的贺礼,老太太也添了梯己?”
话到此处,王夫人忽然想起来了,不知道谁多嘴跟老太太说那一年自己做主给林家的回礼不合贾敏的喜欢,都是寻常之物,可巧那一阵子国公爷身子不好,贾母忙着照料,未曾来得及过目便送过去了,听了这话后恼了,此后但凡给贾敏的礼物贾母必要亲自先看一遍,每次挑三拣四,总说自己送的回礼太俗气,不够精巧,不够雅致,没想到贾敏出孝的礼物贾母还另外添了东西,而且自己竟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
王夫人暗暗一叹,自己接管府里事务也有二三年了,到底不如贾母的威势。
周瑞家的道:“可不是!老太太真真疼姑太太,好颜色花样的衣料首饰成箱成匣的送,还送了一尊麒麟送子的紫檀摆件,年初从宫里得的那些赏赐,都给姑太太了。”
王夫人本不如何在意,闻言一怔,冷笑道:“我说呢,年初老太太得了好些上用的东西,其中有几匹极精致花样的绸缎,我前儿想着给珠儿和元春做几件衣裳,他们好容易出了国公爷的孝,用宫里赏的绸缎做衣裳,见客也体面,老太太总是不置可否,原来都送到江南去了。”
较之贾赦父子,贾母自是极疼长孙贾珠、长孙女元春兄妹二人,吃的顽的用的都先由着他们挑,但和远在江南的贾敏相比,贾珠和元春便要靠后好些了。
因王家武将出身的缘故,门风所致,女儿家都不令其读书,王夫人同大姐、三妹两个虽未曾上过学,却也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自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恪守妇德,只以针黹女工为要。偏贾敏生得过于风流标致,性子伶俐异常,读书比旁人强了十倍不止,又经常请教李夫人,在荣国府说得上是金尊玉贵,无人能比,好的都给她,贾家不仅不为此约束,反而十分赞成,王夫人既觉羡慕,又觉得不忿,贾敏也不大喜她,因此难免生了许多嫌隙。
听到王夫人语气淡淡,虽有怨气,却听不出来,周瑞家的心中明白,一张圆脸上满是恭维的笑意,道:“咱们家又不是没有这些东西,便是太太也赏了我好些呢。”
一个是嫡亲的女儿,一个是娶来的媳妇,贾母自然疼贾敏而苛责王夫人。
周瑞家的跟着王夫人进门至今,贾母如何对待女儿和媳妇的,她都瞧在眼里,按贾家规矩,未出阁的女儿金贵得很,贾敏吃饭王夫人布菜,贾敏坐着王夫人站着,贾敏吃茶果也得王夫人捧着送上来,故此姑嫂之间嫌隙日深。
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话,遂转嗔为喜,笑道:“可不是,什么阿物儿,我们王家还能少了?翻翻我陪嫁的那些东西,几十箱子的绫罗绸缎都有呢!”
周瑞家的忙道:“是,太太可得好生挑几匹鲜艳花样的给大爷和大姑娘做衣裳。”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大丫头去挑好颜色花样的绸缎等自己过目,随即又沉了沉脸色,轻声道:“姑太太年底回京,若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你们伺候得仔细些,下面敲打敲打,免得怠慢了姑太太,反是我的不是。”
周瑞家的道:“太太放心,姑太太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哪能经常回娘家呢?没的让人笑话,像太太这样三五个月不回娘家才是正理儿。”
王夫人却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话无理,我上头有老太太,自然不能常回娘家,便是要回去,也得禀告老太太一声,得了老太太的允许方能成行。至于姑太太,如今自在得很,早就听说姑老爷把屋里人都打发了,上头没有公婆压着,自己当家作主,可不是想回就回?”
王夫人越发羡慕贾敏了,真不知道她积了什么德,竟有这样的福分,等出了孝,他们夫妇这样恩爱,生儿育女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周瑞家的想了想,顿时深以为然。
贾敏的确自在非常,饶是王夫人容貌丰美,举止端庄,姿色胜贾敏一筹,但也抵不住男人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心思,王夫人手段再好,上头贾母便不能当家作主,贾政房里也有一个周姨娘和两个通房丫头。
却说王夫人离开贾母房中后,贾母瞧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心里冷冷一笑。
王夫人心思如何,贾母猜得差不离儿,无非是怨自己给贾敏的东西多且珍贵,没有留给他们,也不想想,贾敏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亲骨肉,孙子孙女尚且隔了一层,王夫人只是媳妇而已,哪一家的媳妇不是这么熬过来的?贾母进门的时候还是重孙媳妇呢,平常伺候着姑太太、姑奶奶、小姑子,也没像王夫人这般嫉妒小姑子得的好处。
翡翠素知贾母心意,忙笑道:“老太太疼姑太太,好东西好玩意儿都尽着姑太太,别说太太了,就是老爷们知道了,心里也羡慕得很呢。”
贾母倚着靠枕,由着两个小丫头拿美人拳捶腿,叹息一声,道:“她自己疼元春疼得入了骨头里,是理所当然,我疼敏儿就不该了?敏儿也是我嫡亲的骨肉呢!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是觉得她没有气度。”
贾母越说越气,当家主母能拿捏住丈夫的心思那是她的本事,自己也是这么来的,原就不大喜姨娘小老婆,从不叫她们在跟前出现,也不给儿媳妇添堵。
两个媳妇进门,她何曾管过他们房里的事情?贾赦房里一堆小老婆她没管,贾政房里只有一个姨娘她也没嫌少,更不曾说王夫人一句不是。
王夫人既不愿贾政有小老婆,又好贤名儿,这也罢了,她自己生得颜色好,正当好年华,虽说打扮朴素端庄,依旧鲜花儿似的,美艳夺目,挤兑得周姨娘木头人似的,姿容也不如她,贾政自然常留王夫人房中。谁知前儿她以维护贾政孝期名声为由打发几个不老实的丫头出去,竟然只许将贴身小衣撂出去,余者好衣服好首饰都留给好丫头穿。
贾母听到这个消息,险些气死,平常瞧着王夫人进退得宜,言语有分寸,不是当不起一家主母的模样,怎么到这些事上,竟生出这样的雷霆之怒?又这样心胸狭小?几件衣履簪环能值几个钱?从她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子就比这多十倍百倍,但对于丫头们来说却是攒了好些年的梯己,没了这些梯己,又被撵了出去,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故此,贾母心中对王夫人越发不满了。
翡翠抿嘴笑了笑,软语安慰道:“太太毕竟年轻,哪里比得上老太太经历的事情多?老太太且息怒罢,日子久了,太太自然就改了。”
贾母撇了撇嘴,道:“我瞧着却悬得很。”
别看王夫人一副言语和气的模样儿,慈悲得很,实际上心机深细,行事杀伐果断,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之怒,丝毫不顾及人命关天的事儿。
贾母自恃压得住王夫人,撇开此事不谈,只顾着女儿进京该送的东西,无论什么东西必要先行过目,每一件东西均是细挑慢选,既要精巧别致,又要符合贾敏的喜好,等着贾敏进京后当作府中送的迁居之礼送去,不必贾敏再行操劳费事。
贾母又派人打听林家老宅的动静,听说年初林如海就打发人来修缮宅子了,忙打发几个心腹下人从自己陪嫁的铺子里挑些好砖瓦木料摆设送去,方才满意。
贾敏不知母亲想得如此周全,正同林如海料理完家务,收拾好行李,安排好书院日后的琐事,别过各家世交故旧,吃了践行酒,方择九月二十二日启程。
林家东西极多,一共雇了四条大船,林如海和贾敏并丫头婆子一船,余者小厮家奴护院等人则留守于装行李东西的船上,另外又因常听人说水匪为患,恐途中生事,林如海雇佣不少退下来的老兵做护院。
可巧林家抵达京城时乃近年下,万寿节是腊月,因此各路官员进上的贺礼纷纷送进京城,汪祯也预备了寿礼,遂命官船与林家一道启程,一路相互照应着。
一路顺风顺水,十一月便平安抵达京城。
☆、第018章:
彼时京城正下着大雪,四面银装素裹,衬着一江寒水,无数船只,如画一般,渡口上的过客络绎不绝,皆犹如身处琉璃盒中。
因船只尚未靠岸,林家让官船先行,然后方靠近岸边停下。
林如海负手立于船头,望着巍峨皇城,只觉得恍如隔世,不知心中是喜是悲。
在这里他的幽魂飘荡了近十年,见到了无数的是是非非和各家隐秘细事,包括宫闱秘史,暗笑自己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在这里他看着女儿长大,一颦一笑皆动人,也是在这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求救无人,凋零于风华正茂之际。
这一世,绝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让仅剩的血脉落得如此下场,只有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他才能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林如海暗暗握了握拳头,目光锐利,晶亮如夜空星子,璀璨无比。
他身上穿着一件石青色刻丝的貂皮斗篷,领口镶着玄色的狐狸皮,风乍起,斗篷随风翻飞,愈发显得清隽绝世,风流无双,看得大管家目眩神夺,走过来恭敬地道:“老爷,船靠岸了,府里的人都到了,给老爷请安呢。”
林如海抬头一看,跳板已搭于岸上,先打发进京的下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其身后是一轿一马,并许多下人乘坐的和拉行李的马车,其中马车不够,另外还雇了不少车。
林如海摆摆手,道:“先请太太上轿。”
说着转身进了船舱,提醒贾敏。
贾敏早已在里间收拾妥当了,抱着手炉迎上来,却见她戴着挖云红香片金里大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身上穿着桃红刻丝百子千孙排穗狐皮袄,大红遍地织金葡枝银鼠皮裙,五彩刻丝石青貂皮斗篷,因前几年守孝,故衣裳都是今年新做的,愈发显得鲜艳夺目。
她这般打扮看得林如海怔了怔,随即一笑,满目赞叹,点头称好。也许是见惯了女儿迎风洒泪的悲伤,他如今就爱贾敏无忧无虑的模样儿。
少时,外面四个婆子抬着轿子进舱之外间,恭请贾敏上轿。
贾敏轻轻皱了皱眉头,道:“从渡口到府里,好长一段路,天下着雪,积雪遍地,路又滑,怎么备了轿子?坐马车罢,一路回去也便宜些。”
转头看向林如海,问道:“风雪大,老爷也坐车回去罢。”
林如海不觉莞尔,道:“在家里我练了两年骑射,一点风雪不碍事,早已命人备好马了,因此我骑马回去。你就安安稳稳地坐轿子罢,比马车平稳些,适才我在船头上瞧着他们除了轿子和马外,只剩下人们乘坐的马车并拉行李的马车。”
贾敏听了,只得作罢,扶着丫头的手上了轿子,婆子方将轿子抬出去,由岸上八个轿夫接手,待林如海上了马,二三十个贴身服侍的丫头婆子小厮有一半坐车跟上,另一半则同管家一起,看着下人搬运行李东西,那边林如海和贾敏进了府,这边行李尚未搬完。
沿途有人看到,不免生出几分好奇之心,当他们知道是荣国府的女婿进京待考时,不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家,怪道有这么些东西,林家虽没了爵位,到底是五代世家。”
旁边酒楼中有人启窗往外看,听了这些话,对跟前的人笑道:“傲之兄,令表弟进京了。”
此人姓郭,名源,他对面的中年男子正是林如海大舅沈原的长子,名唤沈雪,字傲之,还有一弟,名唤沈云,方才林如海过路时,从酒楼下过,沈傲之亦从窗口瞧见了,因此听了郭源的话,他淡淡地道:“明年春闱殿试,也该进京了。”
郭源点头道:“如海兄守父母孝已有六年,若非如此,六年前的金榜之上该有他的名字才是,说不定朝堂上也有他一席之位了。不过如海兄才气极高,明年定然能金榜题名。”
说起来,他倒有些羡慕林如海,做官前守完了孝,虽说令人伤感,但做官后就不必再丁忧了。做官后丁忧难以起复,耽误前程的人好多着呢,他便是如此。他守完母孝,原是六品主事,听说主事的缺都已满了,剩下一个留给了荣国公的次子贾政,只等其一年后出孝就任,出来便从白身跃身为六品官员,而自己几经打点,递上的折子尚无批复。
但凡是豪门子弟瞧中的职位,鲜少能被寒门子弟所得,往往世家子弟一句话就能谋得寒门子弟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官职,偏偏在他们眼里却都不值一提,贾政虽然还没出仕,但很显然,那个工部主事之衔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并未因他守孝而让给别人。
京城遍地是权贵,此言非虚,郭源并非寒门出身,却也不是世家显达,其父仅是六品官吏,其祖父倒是官至四品知府,只是已经去世了,他们家也没什么势大的亲戚。
郭源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纵然为官之时勤勤恳恳,尽忠职守,人也精明世故,只三年便从七品升到六品主事,但是终究敌不过根基门第出身,即使有满腹雄心,在没有贵人相助的情况下,起复尚且如此困难,将来很难再进一步。
若是别人,早已颓废多时,但是郭源不同,始终平信和气,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