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了顿,侧身躺下,将她抱入怀中:“你啊,学着柔顺点不好么?偏不会拐个弯,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沈娘娘没有说话,只是往他怀里拱。
皇帝奇异的涌上一种情怀: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又臭又硬,但其实很脆弱。她不会运用女人最擅长的眼泪,只会独自一个人受伤,除了他,还有谁能护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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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夫人第二日一早,就赶去沈府。
沈家一家子全给病下了,下头的婢女婆子也是带着病照顾上头几位主子,四下里乱成一片,只有正院里沈老夫人的院子静悄悄的。
戚夫人在沈侯炕边坐下,红着眼圈:“爹爹,您安心,昨儿我去求了皇上,今儿会有太医来替您诊治的。”
沈侯昨日夜里一时冷得要压三床棉被,一时热得恨不能扒层皮,早折腾得奄奄一息了,此时听戚夫人说话,浑浊的眼里才算显出丙分神彩来。
“好……,好,等太医看过,回头皇上说不定还要问他话,看我病得多重,就知道那不孝女有多不孝了……”
戚夫人也说是,一家子翘首以盼,到了晌午,太医院才派了名毛头小子过来。
戚夫人看了不悦,这大夫,自然是胡须越长,越有经验。这小子看着就是毛里毛躁的样子,能有什么经验?太医院竟然敢这般敷衍,她一定要告到皇帝面前!
果不其然,这年轻太医草草的把了下脉,含含糊糊的道:“嗯,没什么大碍,就是风寒,卧床静养罢。”
戚夫人斥道:“你看仔细了吗?”
太医哼哼两声,只管点头,随手开了张方子就走了。
戚夫人恼怒:“定是姐姐从中作梗,她怎么说也是个娘娘,向太医院传两句话也是容易。”
沈侯气急堵心,咳得惊天动地,肺都要咳出来了。
戚夫人站起来:“爹,您等着,我再入趟宫。”
等入了宫,在仁睿宫偏殿侯了许久,才有个小宫人出来告诉她:“皇后娘娘宫务繁忙,暂且无暇得见夫人。”
戚夫人若不是不好直接找到清元殿去,怎会这般曲折来找皇后?
她只好一把抓住这小宫人,给她多塞了些银两。
这小宫人才慢慢吐露几句:“眼看着要腊八节了,各处都忙着呢。这节骨眼上,皇上还领着沈娘娘出宫围猎去了,皇后娘娘的事儿就更多了。”
戚夫人听得愣愣的,也不知怎么就出了宫,事情为何与她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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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东燕山上下戒严,东大营的卫兵都手持长茅,背负弯弓,团团围着营地。
萧源眼睛闪闪发亮,皇帝如何高大威武他见不着,沈娘娘如何国色天香他见不着,他就见着站在一角的一位丽人:披着件厚厚的灰貂皮裘,仍然显得亭亭玉丽,眉目淡然间,仍有一股压不住的艳丽。
萧源满身的亢奋连旁边的卫兵都发觉了,悄悄的踢了他一脚,扯着嘴皮子道:“混小子,你可别犯混,这幅饿狗扑食的样子是要作甚?”
萧源没有理会他。
朱沅轻轻的咳了一声,微微的侧了侧身子,仍然逃不过那火热的目光。
这目光像要将她灼穿,告诉她,他一直不曾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唉唉唉,无话可说,直接承受任何拍砖
第65章
沈娘娘穿了一身猎装,秀发全绾到帽子里,比平素多添了几分英姿。
原本她生得还与戚夫人有几分相似,此刻一看,却是全然不像了。
皇帝倒是格外喜欢看她这模样,一路上都含着笑。
沈娘娘骑在马上,侧过脸来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说不要来了,我又不会打猎,我母亲还病着,我身在此处,心挂两头,也碍了陛下的兴致。”
皇帝不以为意,笑容不改,“朕已吩咐了太子照看,不会有事。眼看着就到了年下,往后只有更忙的,也只得这几日有空来了。”
沈娘娘仍然是有些闷闷不乐,皇帝用自己的马鞭抽了她的坐骑一鞭子,马往前一蹿,唬得沈娘娘惊呼一声,皇帝才大笑着纵马跟了上去。
朱沅也是换过骑装了,沈娘娘有心抬举她,特地为她要了匹马来。此际朱沅骑着马慢悠悠的跟在后头,横紧前头赶着讨好的从人太多,她也就不去凑这热闹。
大冷天的骑马,这滋味可真不好受,不一会儿鼻头就冻得发红了。更糟糕的是,这一番动静下来,树上的积雪直往下掉,簌簌的打在帽子顶上,她也只好一反平素的镇定自若,有些苦哈哈的缩着脖子。
萧源快步的跟着跑,越看她这样子,越喜欢。
东燕山下这一片林子还算平坦,前头已经有人围着四周驱赶猎物,慢慢向中心缩小包围圈,以供皇帝猎杀,皇帝放出一箭,引来四下里震天震地的喝彩声,猎物们吓得四处乱窜。
朱沅忍不住捂着鼻子打了几个喷嚏,萧源碍于左右有人,不敢上前,但一双眼总忍不住朝她去看。
朱沅看他一幅情不自禁的模样,不由有些不耐,若被他人看出端倪,也是一桩麻烦,因此越发冷着脸。
突然前头一阵山呼:“白色神鹿!”
“此乃大吉之兆!”
后头众人一听,全都一脸喜色,传说中有白色神鹿出现,就表示帝王勤政爱民,是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的吉兆。
皇帝必然龙心大悦,一通赏赐是少不了的,在这时候到皇帝面前露个脸,于日后升迁大有裨益!
于是后头众人迅速的加快了步伐,一齐赶到前头去。
朱沅隐约也是记得前世听说过这白色神鹿的话儿,横竖她不信这些。若真是吉兆,后头东颐园就不会有地动的发生了。可她当时的消息不便,却也不知是谁有心拿这白鹿奉承皇帝了。此际她倒是有心落后一步,骑在马上,闲闲的转着手上的马鞭,冷眼看着萧源靠近。
萧源眼神亮亮的走到她马下,仰头看她,一时又有些局促,挠腮抓耳的憋出了一句话:“……沅姐姐,你好不好?”
朱沅抬起鞭子指着他:“不许再盯着我看!”
萧源一怔,面露失落之色,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朱沅催了催马往前,萧源又哎了一声。朱沅回过头,心中却寻思,是不是真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却见萧源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个小水囊来:“沅姐姐方才有些着凉了罢?我备了姜茶,一直贴身温着呢,为免伤寒,趁热喝罢!”
朱沅一时说不出话来,愣愣的望着他。
萧源两水向上托着水囊,有一些不安,有一些期待,有一些坚持。
半晌他又急忙道:“水囊是新的,姜茶我亦未用过,就是方才捉空回去,请了营地大婶给煮的。”
你小子,这种时刻也敢溜号!
朱沅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弯了腰,伸手接过这水囊,就见萧源瞬间都站得直了些,满面的笑容。
她拔下木塞,有些艰难的含了一口,还很烫,烫得她吞咽困难,好容易吞下去,又烫得她心都要化了。
她默默的低下头塞上,将水囊扬手一扔,萧源探手接住,立即又塞入怀中:“沅姐姐,我就跟着你,什么时候觉着身上冷,你就拿去喝两口。”
朱沅含含糊糊的也不知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有些狼狈的甩了一鞭,纵马往前奔去。
萧源的笑脸还挂着呢,就不见了朱沅的身影,一时笑意就慢慢的收了起来,颇有些丧气,过了一会,又摸了摸胸口的水囊,复又眉眼带笑,心中寻思:无论如何,总是喝了一口不是?那她也没这般厌他嘛!
一边这样想,一边又劲头十足的一路向前奔去。
朱沅到时,正见当中有头白色的小鹿被侍卫圈在当中。它惊慌朱措的睁着大眼,灵巧的四处走动试探,试图逃脱。
东大营的茅校尉一改平素的惫懒,此时收拾得整齐利索,满面认真的单膝点地,抱拳对皇帝道:“末将等日日在这林中操练,从未见过此神鹿,陛下乃真龙天子,万物威服,它才自发现身!”
虽然这马屁太着痕迹,但耐不住皇帝此刻就爱听,他笑着微微颔首,点了点场中的白鹿:“将它好生运往宫中,朕要将之圈养在御花园。”
茅校尉应了声是。皇帝挥了挥手:“赏!”
王得宝立即遵旨,前往安排。
皇帝又问起茅校尉:“爱卿是那一年从军?”
茅校尉压住满心的喜悦,恭敬道:“末将洪武三年从军,安元七年任校尉。”
皇帝唔了一声:“这些年,有功无过,朕都是看在眼里的。”
茅校尉激动的道:“得皇上一句,末将死而无憾!”
皇帝虽并未将这话题继续下去,但这茅校尉也在他心中挂了个号了,往后自有机会予他。
一时茅校尉保持着这样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退了下去,到了一角,迎面见着无组织无纪律的萧源,也不生气,反倒是别有深意的笑着,伸手去拍萧源的肩,低声道:“好小子,忘不了你。”
萧源也是一笑,又急勿勿的往前赶去。
茅校尉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哑然失笑:“这臭小子,为了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也多亏他这胆大包天,削尖了脑袋要往上爬,才连带自己这把年纪了,也有了进升之机。
萧源紧赶慢赶,才发现朱沅已经站在了沈娘娘身侧,不免失望。
还站在原地耸搭头脑袋,就被人一把拉住:“你跑那去了?你今日这脚不老实,当心脑袋也不老实——急着搬家!”
萧源擂了他一拳,默然无语的归了队列。
沈娘娘也是第一回见白鹿,免不了有些兴致的看了一阵,想起来对朱沅道:“方才就一个白影子往面前一窜,唬得人差些射了它,还好停了手。”一面说,一面侧脸去看朱沅。
朱沅迅速的收回了视线,笑着对沈娘娘道:“既然是祥瑞,自是不会轻易被伤着,这也是有定数的。”
皇帝听得点头。沈娘娘也道:“可不是,我回想起来,当时可不就是有箭擦着它射出去了?偏生还真没射伤它。”
不管这白鹿是真是假,如今这场面皆大欢喜是真的。
一时整个东大营山呼万岁,震得枝头的鸟雀惊飞。
正是兴高采烈,皇帝令宰羊,赐美酒,要好生热闹一番。
突然就山上传来一阵惨嚎。
瞬间整个营地就都安静下来。
侍卫们刀出鞘,团团围在皇帝周围,偱声望向声音来源处。
过得一阵就见一个庞然大物跌跌撞撞似饮醉了一般往营地而来。
有人突然就喊了一声:“熊瞎子!”
茅校尉心道不好,早听老百姓说过,往深山老林中打柴时见过有熊,但它始终也没出来过。想来是今日驱赶猎物吵醒了它。
实则面对于它,最好的反应是保持安静,不去刺激于它。
但如今这明晃晃的一片刀兵,想不刺激它也难。何况皇帝在此,容不得这样憋屈的方式。
茅校尉只得大喝一声:“保护皇上!放箭!”
老成些的士兵都迅速的听令反手取弓搭箭,入伍不久的小兵们却是吓得直哆嗦。
一时箭如雨下,黑熊两爪一挥,拍落无数。熊本就皮厚,有些箭枝虽然也伤到了它,但更多的是激怒了它,它大吼一声,就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扑来。
沈娘娘吓得脸色发白,朱沅一把在后头托住了她,低声附到她耳边:“娘娘,您要以身护主,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