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子曰伺候着贵妃出来时,院子里最茂密的一棵树底下果然放了张软榻,子曰当真佩服采青姑姑,真是迅速,这么快就弄了张软榻过来,还备了茶水和水果。
服侍贵妃躺下后,子曰便讨巧的站在旁边,也是个阴凉的位置,只不过要是她也能躺下小憩,还有茶水招待就好了,但也只能想想。
不知是不是刚刚才吃过,或者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气人,贵妃现在睡不着,凤眼挑看了眼旁边站如雕像的子曰,问道:“看你年纪不小了,以前是哪儿当差?”
子曰浑身一僵,贵妃是什么意思,说她长得老吗?老吗!可怜她才十三岁,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怎么就被当成年纪不小了!其实子曰还真是多想了,贵妃只是闲着无聊,正没话找话,其实人压根就没正眼瞄过她。
子曰想起那日在御花园贵妃罚跪瑾嫔的事儿,又看了眼树荫外的日头,十分恭敬的回道:“奴婢在来冷宫之前,在浣衣局当差。”
“犯了什么错?”贵妃押了口茶继续问。
“刚进宫时得罪了一位大宫女。”子曰也实诚,老实回道。贵妃可是个大boss,虽然比不上皇上,但也是个人物,得罪不得,说谎不得,她刚进宫那点事儿,一查就清楚了,虽然她不知道贵妃为什么要查她。
贵妃放下茶盏,点点头道:“原来是没有靠山啊。”斜了她一眼,又道:“本宫瞧着你不错,只要你老实伺候本宫,本宫可以带你出这冷宫。”
子曰微微一愣,不相信馅饼就这么砸在她头上。也正是这一愣,贵妃以为子曰在质疑她,气恼道:“怎么!是不相信本宫有这个本事!”
拔高的音调惹得子曰回神,她当即一惊,‘扑通’趴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太过欣喜,欣喜得傻了,请娘娘恕罪!”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她和贵妃还不止隔了一级,遇上这种事情,她只能抛弃尊严,老老实实的请罪。不得不说,在浣衣局的那一二十天,子曰已经接受了成为末等宫女的事实,而且告诉自己要接纳这个事实。
贵妃一声冷哼,道:“起来吧,本宫谅你也不敢质疑本宫的话。”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她接着说:“你可知本宫为何回来冷宫?”
子曰起身后,头压得更下了:“奴婢愚钝,不知贵妃娘娘因何缘由来的冷宫。”
“都是瑾嫔那个贱.人!”提起这事儿,贵妃咬牙切齿道,就跟拿子曰当心腹似得,贵妃一下子停不了嘴:“那个贱.人污蔑本宫撞得她小产,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那样下贱的破烂,本宫挨着都觉得嫌脏!偏生皇上还信了那贱.人的话,要罚本宫抄写女诫,本宫不服。不是想罚本宫吗,本宫就自己来冷宫了。”
子曰被贵妃气势汹汹的谩骂吓了一大跳,可听完后,她不禁为这位贵妃汗颜,她还真有个性!面对如此贵妃,子曰不禁狗腿了一句:“娘娘威武!”
“你也觉得本宫做得对!”此时贵妃已经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直溜溜的盯着子曰。
顿时,子曰有些站立难安,头垂得更下了:“奴婢不敢妄言。”
“恕你无罪。”
想了想,子曰道:“贵妃娘娘真性情,坦荡荡,不似那种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之人,但娘娘还是有些冲动,娘娘身子金贵,岂能随随便便就来这冷宫,该来的应是那等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之人。娘娘切莫让仇者快、亲者痛。”
说完子曰又‘噗通’趴跪在地上:“奴婢多嘴,还望娘娘恕罪。”
人都喜欢听好话,子曰分析过,像他们这种身在高位之人,好话肯定是从出生听到进棺材,所以他们有时候也想听听真话,但真话不一定接受的了,而这种高位之人,最喜人以卑微姿态面对他们,所以说完真话后,必要的卑微是必不可少的。当然,这一切都有她以前看过小说的功劳。
贵妃听了子曰的话后沉下脸,久久未言语,半响后,她又重新躺会软榻上轻声道:“起来吧,本宫既然恕你无罪,就不会因为你的话怪罪于你。”
“谢娘娘。”虽然说的是理所当然,但子曰还是得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哎,她才来古代没多久,怎么感觉越来越像古代人了呢!一定是以前古文看多了,现在身临其境,代入感太过了。
子曰想了想,一定是这样!恩,绝对是这样!
这边子曰在胡思乱想,那边贵妃在喃喃自语道:“仇者快、亲者痛,呵呵~本宫伺候了他那么多年,他也没将本宫真正的放在心上。”
子曰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去接话,她不是贵妃的心腹,说一次实话让贵妃注意已经是在刀口上滚了一圈,说第二次就是实在不识相,寿命真的倒头了。
不过贵妃这话挺考究的,‘他’指的应该是皇上,贵妃伺候皇上没几年,怎么会说成那么多年呢?难道是其中有隐情,他们私相授受许久?想不通,子曰也不去想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儿。
两人无话后贵妃很快就睡着了,子曰从贵妃的睡态上看出她睡得并不好,脸上的表情一点不轻松。子曰对现在冷宫的生活很满意,所以也别无他求,现在看到贵妃这样,再联想太妃她们前几天说的那些勾心斗角,加上她看过那么多宫斗、宅斗、家斗的小说,她突然觉得作为一个冷宫的小宫女,在宫中她算是幸福的。
这话从何说起呢!她现在伺候的主子没有翻身的可能,所以整天不会想着去算计这个、那个,只要吃饱睡好就成了,这间接造成她的空闲时间多了,有时间和精力去空间打工赚金币了。
再来看看贵妃,贵妃又怎么样,一品妃嫔还不是被人气到来冷宫报道,成天勾心斗角,活得一点不快乐。越想,子曰觉得自己一点不悲催了,虽然生活清苦点,但烦恼少啊。
子曰反反复复窃喜完自己的生活后,贵妃也醒了,而外面进来一个宫女,子曰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是贵妃身边的那个大宫女,给瑾嫔示范请安礼的那个。
尽染过来后看都没看子曰一眼,直接给贵妃行礼,贵妃略显恼怒道:“不是说了本宫要在冷宫待上三日,你当本宫的命令是什么!”
“娘娘恕罪,奴婢是奉圣慈皇太后懿旨前来,有事禀告。”尽染屈膝弯腰,十分规矩。
“说。”
“关于瑾嫔娘娘小产一事,太后已经命人查清,娘娘本是无辜,特意让奴婢来请娘娘回宫,太后还赏了娘娘好些东西。”
贵妃挑眉:“说清楚!”
尽染顿了顿,道:“瑾嫔娘娘小日子推迟,自以为是怀上了,且认为月份实在太浅太医也没发现,恰巧娘娘撞上瑾嫔娘娘那日时,瑾嫔娘娘小日子来了,可瑾嫔娘娘以为娘娘撞得她小产,泪雨梨花的跟皇上告状,之后的事情奴婢不说,娘娘也知道。”
“自打娘娘来了冷宫之后,瑾嫔娘娘越发的在皇上那儿哭诉,倒是一句娘娘的坏话没说,反而是说自己的不是,同时也影响了太医问诊,最后弄得满宫皆知,两位太后都来了,最后是圣慈皇太后下令彻查,太医一摸脉,才发现瑾嫔娘娘压根就不是小产,应该是说瑾嫔娘娘根本就不曾有孕,只是小日子来了罢了。”
子曰听了这故事,整张脸都在抽搐,这瑾嫔还真是匪夷所思啊!
“瑾嫔这个蠢货!皇上,就这么放过瑾嫔了?本宫的委屈就白受了!”贵妃脸上带笑,眼里满是讽刺的笑,却也不忘问那罪魁祸首的结局如何。
尽染道:“圣慈太后罚瑾嫔娘娘闭门三月抄写佛经,以慰藉娘娘冤屈。”
贵妃冷冷一哼,挥手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尽染一愣,询问道:“娘娘,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娘娘此刻还不回宫吗?这冷宫简陋之极,娘娘可千万不要苛待自己呀。”
沉吟片刻,贵妃冷冷道:“本宫想静一静,你晚上的时候再过来。”
子曰此刻蓦然瞧见,贵妃嘴角那抹讽刺的微笑十分诡异。贵妃在讽刺什么?讽刺皇上不为她做主,没能来亲自接她?子曰觉得她不能深究,因为只要一想,她都觉得贵妃实在的太悲催了。
尽染从小就跟着贵妃,再看这冷宫的环境,她皱着眉头关心道:“娘娘,您可不要同皇上置气,皇上只是受了瑾嫔蛊惑,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此时,尽染虽然在安慰贵妃,但她永远都不知道这看似安慰的话听在贵妃耳里她有多苦涩。心里有她?皇上的心是冷的,是硬的,装不下任何人!
☆、第006章 贵妃傲
人主仆俩在那边说话,子曰在旁边站着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现在喜怒不定的贵妃拿她给出气,咔擦小命就没了。
尽染瞧着贵妃失神,也不敢再多嘴,只是保持不动等着贵妃发话,她估摸着,这冷宫吃不好、睡不好,贵妃应该是会回宫的,只是现在没想通而已。
静静等待时,尽染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子曰一眼,相貌清秀的小宫女,一脸端正,只是一眼,也未将她放在心上。
凤眼轻轻一眨,贵妃见尽染还在此处,皱了皱眉头,娇斥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尽染从小就跟着贵妃,是极为了解她的性子的,如今发生这种事情,皇上又不来安抚,贵妃怕是就得在这冷宫里待上了。可太后那边已经有了旨意,如果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戳使到太后跟前去,太后对娘娘的印象一定会变差,身为一个合格的心腹,她又怎么能眼睁睁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而且她相信,只要贵妃还在这儿待上一下午,怕是这冷宫今天会‘蓬荜生辉’,娘娘已经因为瑾嫔的愚蠢而动气,若是在来上几位落井下石的,她真怕自己这主子的使起小性子来一发不可收拾。
快速的在脑子里将这些转了一圈,尽染如同子曰那般‘噗通’跪在地上,恳求道:“娘娘,奴婢实在是担心这冷宫的环境,奴婢恳求娘娘回宫。”说着,便‘噔噔噔’的磕着头。
贵妃张扬跋扈,可尽染跟她许久,又是个忠心护主的,她哪能由着她在自己面前自残,顿时喝道:“你干什么!快起来,本宫随你回宫就是了。”
揉了揉太阳穴,贵妃眯着眼一抬手,尽染飞快的从地上站起,扶着贵妃一主一仆的离开了冷宫。至于子曰……
抱歉,她隐形人做的太称职,贵妃临走时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这号人物。看着贵妃离开后,子曰垂下双肩,终于把她送走了,张望了半天没在附近发现人,子曰一屁.股做到软榻上,往后靠了靠。
贵妃来了之后,采青姑姑就命人守着各方的人,那些发疯的提前绑起来、塞上嘴,严令她们不准出来,以免冲撞了贵妃,此刻还真的给了子曰一个享受的机会。
只是,子曰觉得自己没那个命享受,很快从软榻上起来,开始收拾茶水、果盘。果盘刚才没动,她趁着现在没人赶紧扣点,弄完后,她就去找采青姑姑了。其实也是做做样子罢了,贵妃进冷宫,采青姑姑就一定命人暗中盯着,她现在去也就是走个过场。
贵妃离开后,子曰得到了采青姑姑的赞赏,日子过得更加逍遥自在了,而她虽然现在身份上没什么出息,但有大把的时间去空间做任务赚金币了,因为她现在是只赚不花,所以金币数量哗哗的往上涨,看到子曰每天心情极其好,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成天乐呵呵的子曰被当今皇上召见了,一个冷宫里卑微的宫女,被皇上指名召见,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但对子曰来说,是相当的棘手,她在智能世界里跟编号001商量了好半天,也没弄到什么好用的东西,最终也只是花大价钱买了个保命符,令她肉痛不已,又打了个把月的百工!
采青姑姑对她这次被召见看得很冷静,只是叮嘱她千万规矩点,不可莽撞,便放她跟传口谕的人走了。
途中,子曰心里毛毛的,她和皇上可谓是完全不相识,进宫见过最大的也就贵妃了,皇上好端端的要见她干什么?
不得不说,子曰真相了,贵妃那日回去后,隔天皇上便点了她侍寝,两人也重修于好,其实仅限于表面上的。贵妃是个直肠子,偶然有一次,贵妃提到冷宫,鬼使神差的提了子曰一句。
在皇上眼里,贵妃性子乖张,十分喜怒不定,一个小小的宫女能让她记住并且没有微词,他着实得让人好好查查了,将她弄来给贵妃逗个乐子,让贵妃少生事端,于他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上政务繁忙,子曰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到未央宫后就一直在宫门外等着,直到用午膳时,皇上身边的魏禧出言提醒了一下,这才让皇上想起还有个人等着在。
命人去传唤子曰时,她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从早晨一直站到用午膳,若不是有强身健体丸撑着,她怕是早就倒在地上了。
子曰小脸有些发白,脚步虚浮,颤颤巍巍的就到了皇上跟前,跪下后没听到喊起,她也不敢起来,大殿内悄无声息,她低着头也不敢乱瞄。
只是这一幕看在皇上赵凰凌眼中,皱了皱眉,开始质疑这么个小身板在冷宫当差,真的能承受吗?资料上说起先还是从浣衣局给拨过去的,他越来越怀疑宫里关于宫女、太监的分配合理性了。
魏禧见皇上出神也不敢做声,子曰跪在地上更加不敢动了,心里也在渐渐发怵。这到底还要跪多久啊?让她来就是罚跪的吗?皇上不是很忙吗,怎么这会儿有功夫盯着她罚跪了?!地上好凉,她快支撑不住了。
子曰心里百转千回,跟猫挠似的,赵凰凌一下回神,他内心斥责自己,一个奴婢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皱了皱眉,他盯着子曰:“朕听说贵妃挺喜欢你的。”
不是意外,不是肯定,而是淡淡的陈述。子曰实在想不通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奴婢有幸伺候过贵妃,实属奴婢之幸,不敢当皇上此言。”
赵凰凌睨视子曰:“贵妃喜欢你,朕有意让你伺候贵妃,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子曰一直未曾抬头,听到皇上要委以重任,声音越发的恭敬:“奴婢愚钝,只会洗衣服和伺候人。”
这话听在赵凰凌耳朵里却有歧异,从浣衣局里出来,洗衣服自然是不在话下,只是这个‘会伺候人?!’这个宫女着实太大胆了些!不过只要她得贵妃欢心,这些无所谓。
宫里哪个女人没有自己的私.欲,敢如实说出了,摆在明面上,证明这个女人还行。想着,赵凰凌观了观子曰那低着的小脑袋,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唇瓣如花瓣般的粉嫩,是个清秀佳人。这个宫女若不是给贵妃准备的,或许冲着这话,他会将她收入后宫。
子曰完全不知道,她只是简单如实的一句话,就让皇上给跑偏题了。
大殿内又沉默了半响,魏禧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皇上今天的反常了,怎么频频出神呢?刚才批奏折不还是杀伐果断,凌厉异常么!
赵凰凌也厌恶今天的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想得特别多,婆婆妈妈,一点都不讨喜。扫了眼子曰,他将这一切都归咎在子曰身上,不同子曰多说,直接让人带她去贵妃的漪澜宫。
自从从未央宫里出来后,深深的吐了口气,全心放松了,总算是逃过一劫,而且这皇上还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起身出来的时候,她飞速的瞄了眼皇上,气质清冷,目光锐利,结合今天和她简短的谈话,怎么看怎么像个闷*!
漪澜宫这边,收到皇上的口谕,整个漪澜宫也没多大欣喜,只不过赏了个宫女,又不是升位份,实在没什么好欣喜的。
但别的妃嫔那儿就不同了,一个个恨的是牙根痒痒,这宫女是冷宫里出来的,皇上亲自召见,然后赏给贵妃,这得多大脸面啊!不明摆着是贵妃求来的吗?一个宫女不算什么,关键是过了皇上那道,要是直接从冷宫送到漪澜宫还好了,问题就出在人是进过未央宫的!
此时的子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万人厌恶的对象,她现在正站在漪澜宫等候分配呢。
贵妃记得子曰,虽然子曰没做什么令人记忆犹新的事情,但她就是莫名其妙记得这个人,如果贵妃告诉子曰,子曰估计会解释,这就是穿越女的命!
“娘娘。”尽染唤了一声,望向贵妃的眼里满是警惕。皇上所赐,推辞不了,可一个来路不明的宫女,谁知道是不是忠心的,若留在身边伺候,不就是放了个毒瘤子在身边嘛!
贵妃押了口茶,轻轻放下茶盏,缓缓道:“按照她原来的差事,给她升一级。”
记得归记得,但她也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会随随便便放心让人近身伺候,而且皇上也没吩咐让她干什么,进了漪澜宫,还不是都由她做主!
尽染低头时,嘴角升起一抹淡笑,道:“是,奴婢这就让人领她下去。”
子曰千恩万谢完了之后,就跟着一个陌生的宫女离开了,她的东西什么都还在冷宫,得先回冷宫去收拾,好在刚才她已经请示过了,贵妃什么也没说。
见人走后,尽染给贵妃捏着小腿:“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平白的给赏赐个宫女,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微微一勾唇,贵妃道:“这不是以为给本宫送来个玩物,就能让本宫好好在漪澜宫待着,不生事嘛。”
尽染想了想:“奴婢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让人盯着她,不要放松警惕。”
“是,奴婢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