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的葱玉指尖刚在琴弦上抚过,一支曲子尚未开头,便听见不远处有人惊呼了一声:“啊——好痛!”接着就有人惊慌的喊人:“快来人!不好了!来人哪!”
众人皆一愣,一个个都欠起身来翘着脑袋往有声音的地方看去。姚燕语最先反应过来,忙转身下榻循着声音找去。
“是我们三姑娘!”燕王府的一个丫鬟惊慌失声:“三姑娘刚去那边净手了。快——”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醒神,云珂和云汐慌忙起身,提着裙子追着姚燕语的身影跑了过去。
此处往不远有青灰色的毛毡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帐篷,是供这些贵女们净手方便用的,而此时呼救的云漾正是去净手回来的路上因见着累累的红柿一时起了玩心,便叫丫头搬了两块石头摞起来,自己扶了丫鬟的肩膀踩上去摘柿子,熟料她用力过猛,直接拽下了一根树枝,树枝断裂把人又闪了一下,云漾便从石头上摔了下来,最最不巧的是,那树枝居然划伤了她的脸颊。
姚燕语等人赶到时,丫鬟已经扶着云漾起身,摔倒是没摔重,只是脸上那一道血痕瞧着很是吓人。再加上云漾害怕的直哭,眼泪冲着血渍,简直抹成了大花脸,把云珂和云汐给吓得半死。
“漾儿!我的天哪!怎么会这样?!”云珂走上前去,又被云漾脸上的血渍弄得心神不定,慌慌张张的拿了帕子就要去擦。
云漾往后躲:“呜呜……好疼,姐姐……不要!好疼啊!”
云汐见状气得数落丫鬟:“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好好地怎么会这样?!”
两个丫鬟不敢多言,只垂首挨骂。
☆、第五十八章 云瑶质疑
两个丫鬟不敢多言,只垂首挨骂。
姚燕语忙吩咐翠微:“去拿我的东西来!再叫人立刻去取了我之前配的珍珠养肌粉来!”
翠微忙答应着跑回去拿东西,姚燕语又叫人弄了一盆清水来,温声上前劝着云漾:“三姑娘别害怕,没事的。我这里有一种药粉,敷上就没事了,而且我保证不会有疤。现在我们先把脸擦一下,让我看看伤口在哪里,好不好?”
云漾只有九岁,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先是吓坏了,又觉得伤在脸上,怕留下疤痕。再想想韩明灿乃长公主之嫡女,也因为脸上有个疤痕的事情,到了十七岁仍然没有订下亲事。所以才哇哇直哭。
之前丫头也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但因为眼泪浸到伤口上,煞的伤口更加疼痛,她不明所以,只当是丫鬟擦得疼,又怕嫡姐骂自己顽皮,回去再被王妃训斥,一时更加害怕,所以才不让云珂碰自己。
而此时姚燕语闻声软语的蹲在她的面前说话,又保证伤口不会留疤,她才放心了些,收敛了哭声,怯怯的坐在石块上。姚燕语拿了沾了水的帕子,躲着伤口把云漾脸上的泪水血渍轻轻地擦掉,才看清小姑娘左脸颊上那道寸余长的划伤。
看清伤口后,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断裂的树枝岔口锋利,伤口居然还挺深的。
韩明灿因为自己的下巴上也有个伤疤,再见云漾的小脸,心里倍感伤怀,忍不住凑上去劝道:“漾儿不怕,没事的。咱们让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张太医配药,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才怪呢,她自己脸上的伤疤还那么明显,太医如果有办法的话,凭着长公主的势力,那些太医敢藏私?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云漾的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怯怯的抬头看着云珂。
云珂无奈的叹道:“没事的,别怕。很疼吗?”
云漾摇摇头,又看姚燕语。姚燕语忙抚慰她:“我保证,等会儿抹上我的药粉,真的不回留下疤痕。而且,这伤口七日就会好了,二十八日后完全恢复,再也看不出有伤到过。”
“真的吗?”云漾还是不放心。
姚燕语真诚的看着云漾的眼睛,点头说道:“真的。现在我们先回去,等会儿我的丫鬟拿了药来我要给你上药。你得靠在榻上才行。”
“好吧。”云漾扶着姚燕语的手慢慢地站起身来。
云珂自然不信姚燕语的话,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是云漾自己调皮,也怪不得别人。
云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苏玉蘅,似是对她选择在这山林之中相聚有些不满。
苏玉蘅心里更堵,她本是一片好心,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云湄和云汐两个上前去扶云漾,云漾却只是拉着姚燕语的手不放开,好像一放开自己的脸上就会留疤一样。
韩明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要不——还是打发人去城里找个太医来瞧瞧?”
云漾立刻握紧了姚燕语的手:“不要!那些太医的药会让我的脸留下伤疤的!”
“漾儿!”云珂蹙眉,“不要任性。”
“姐姐!韩姐姐脸上的伤他们都没治好,谁能保证他们能治好我脸上的伤?我不要留下疤痕,将来没法嫁人了……呜呜……”云漾说着,又哭。
“漾儿别哭了!”云汐忙低头劝,拿了帕子给云漾拭泪,又转头乞求的看着云珂,希望嫡姐不要再苛责幼小的庶妹了。
云珂脸上不怎么好看,一来是云漾调皮伤了自己她做姐姐的也心疼,而且还担着责任,回家还要跟父王和母妃解释,另外,也是最主要的,云漾那样说分明是让韩明灿脸上不好看。
燕王府虽然贵为皇室宗亲,但也不能跟镇国公府交恶。况且凝华长公主的性子霸道,又极其疼爱韩明灿这个嫡次女。云漾虽然小,但这话被有心人利用,将这些话添油加醋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必然会生出一些是非。
苏玉蘅则悄悄地拉了一下姚燕语,低声问:“姚姐姐,你那伤药真的有用吗?”
姚燕语知道发生了这事儿苏玉蘅心里很是忐忑,便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低声说道:“放心。我那伤药是独门秘方,绝对管用。”
苏玉蘅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没再多说。
翠微匆匆的拿了烧酒和伤药来,姚燕语让云漾上了矮榻靠在她姐姐云汐的怀里,拿干净的白纱布沾着烧酒擦拭她脸上已经结了痂的伤口。
烧酒一擦,云漾痛的一抖,嘴里忍不住哼了出来:“好痛。”
云汐旁搂住了她,低声哄道:“漾儿别怕,这伤口需得拿酒擦过才能上药。”
云漾信了姚燕语的话,便咬牙忍着不动,但到底小姑娘家,即便忍着,眼角也有泪水溢出来,小身子也瑟瑟的抖着。
姚燕语只能速战速决,麻利的把伤口擦干净,把凝固的血痂擦掉,露出鲜红的伤口,然后拿了自己配制的药粉轻轻地洒在伤口上。
说来也真是神奇,那伤口被姚燕语擦过,刚渗出鲜血来,却一沾上那药粉便迅速凝固。药粉本就是浅浅的茶色,跟肌肤的颜色很相似,满满的涂上一层,把狰狞的血色都遮住,看上去就没那么可怕了。
“这药真的那么神么?”云瑶淡淡的问。自从云漾出事,她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这会儿更是直视着姚燕语,大有你胆敢胡言乱语,我就治你死罪的皇家气势。
姚燕语却并不怕她,因为她对自己配置的这药粉有极大的信心,于是淡然一笑:“郡主放心,七日后伤口愈合,再用我配的药膏,二十八日后三姑娘的脸就恢复如初,绝不会留下一丝疤痕。当然,这期间需要忌口一些食物,我待会儿会一一写下来。”
云瑶漂亮冷冽的大眼睛眯了眯,下巴微微一抬,问姚燕语:“你懂医术?”
☆、第五十九章 灵药见效&雪山狩猎
姚燕语微微一怔,低头笑道:“不,我只是凑巧有这样的伤药而已。之前在家的时候,我的姨娘喜欢收集各种失传的秘方,收集来后觉得有用得上的,便叫人弄齐了药材把药配出来。我们小时候时有磕碰,难免有些小伤,所以这药是一直随身带着的。”
“真的是你家里人寻来的试穿秘方自己配的药?”云瑶不怎么相信,毕竟伤疤这种东西,只要见血,总会有那么一点,只不过轻重不同,谁也不敢说一丝一毫都不留下。姚燕语这话说的也太满了!
“是。”姚燕语点了点头,抬眼对上云瑶的目光,虽然她说的话并不全是实话,但心中无愧,又有足够的信心,所以说的也很坦荡。
此时云漾脸上的伤已经完全没有痛感了,她挣扎着从云汐的怀里坐起来,拉了一把姚燕语的衣袖,低声说:“姚姐姐,谢谢你的药,我脸上一点都不痛了。”
姚燕语低头看了看云漾脸上的伤,轻声笑道:“嗯,以后都不会痛了。”说着,她把手里的螺钿小圆盒子递给云汐,叮嘱道:“这里面的药膏要等脸上的痂脱落了再抹。在脱落之前,洗脸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沾着水即可。”
“多谢姚姑娘。”云汐收了药膏,交给云漾的乳母。
本来很好的一场聚会,因为云漾的脸受伤大家都没了心情。云瑶叫人把琴收了起来,跟韩明灿和苏玉蘅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且告辞了。”说完,她又看了姚燕语一眼,淡淡的点了个头。
苏玉蘅忙道:“今日之事是我招呼不周,郡主且不要怪罪,改日再做东道补过。”
“无妨,不过是大家一起玩罢了。”云瑶说完,又扫了众人一眼,扶着丫头的手施施然上了那辆四驷大马车。
云瑶一走,云珂便也说走。况且云漾这个样子也不能继续玩了。她还要回去再另行传太医来给云漾看伤呢。
苏玉蘅又说了些客气话,看着云珂带着云汐云漾上车。云汐上车前回头看着苏玉蘅笑了笑,悄声说道:“无妨的,是漾儿自己调皮,服侍的丫头又不小心。怪不得你,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苏玉蘅无奈的笑了笑,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怎么说云漾也是在她安排的地方出了事儿。就算是她自己调皮,也是自己这个主人招呼不周。况且又是伤在了脸上,可以说是毁了容。
现在苏玉蘅心里唯一期盼的就是姚燕语的伤药真的像她说的那么管用,否则这次可真是毁了云漾一辈子。容貌对女子来说是头等大事,身份尊贵如韩明灿,也受容貌所限至今不能有一桩称心如意的婚事,何况庶出的云漾呢。
云瑶和云珂一走,其他贵女们也纷纷告辞。
来的时候是结伴而来,走的时候确是各走各的,偶有相熟的三三两两结了伴。幸好各府都有随从护卫,这小庄又是在京都城郊,各处都有朝廷的人,并无什么匪类山贼出没,倒也安全。
最后,人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韩明灿陪着苏玉蘅没走,拉着人在一旁轻声解劝,并说回去后会跟凝华长公主说明今日之事,让长公主去燕王府跟王妃说明白,此事只是云漾一时不小心惹的祸,与旁人无虞。
已经过了未时,太阳西照,更有山风阵阵,此处已经有些冷了。姚燕语便邀请苏玉蘅和韩明灿回庄子里去小坐。
韩明灿却握着苏玉蘅的手说道:“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今日累姚姑娘费心,过几日闲了,我叫人来接姚姑娘去我家中一叙。”
姚燕语忙说客气话,又叫冯嬷嬷拿了冰好的羊肉以及一筐红彤彤的山柿子给韩明灿带回去,说不过是些野趣儿,二姑娘不要嫌弃。
韩明灿喜欢姚燕语的为人,遂不与她客气,只管高高兴兴地接了东西,和苏玉蘅一起上了马车回城去了。
众人都走了,姚燕语也累坏了。
冯嬷嬷看着人收拾东西,叫翠微和翠萍服侍姚燕语回房休息。
回去的路上,翠萍忐忑的问姚燕语:“姑娘,这燕王府三姑娘的事儿不会赖在咱们身上吧?”
翠微立刻反驳:“这都是那三姑娘身边的人服侍不好,怎么能怪到咱们头上?”
“可,她毕竟是在我们这里受伤的啊。”翠萍是真担心。云瑶郡主当时看自家姑娘的眼神就很不好,云漾乃是宗室贵女,这事儿总要找个人顶缸。苏三姑娘有强硬大长公主撑腰,还有韩二姑娘为她开脱,燕王府想找茬总要掂量一下。唯有自家姑娘远来是客,又是庶出,而且又是在牧月小庄上……
翠萍越想觉得这事儿最终被赖到自家姑娘头上的可能性越大,想着想着差点就哭了。
姚燕语见她如此胆怯,笑骂道:“你也太没出息了,别的不说,难道你们姑娘我的伤药疗效如何你们也不知道吗?只要云漾脸上留不下疤痕,他们就算不谢我,也不至于怪我吧?况且今儿有那么多人在,这件事情本来是怎样就是怎样,岂是随随便便说要赖在谁头上就能赖的?”
翠萍不再言语,但心里的担忧却并没有少。同样有翠萍这种担忧的自然另外还有人。
首先是姚凤歌,身为姚燕语的嫡姐,在牧月小庄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装不知道。况且苏玉蘅回来的时候她恰好在大长公主身边陪着摸骨牌,于是在苏玉蘅回来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后,姚凤歌第一时间吩咐珊瑚:“准备一份厚礼,明儿一早我们去燕王府看望三姑娘。”
大长公主微微皱没:“你肚子里的胎儿还不稳,不要出去走动了。这事儿还是本宫来吧。”
苏玉蘅又伏在大长公主的怀里说道:“这事儿跟姚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姚姐姐还拿出伤药来给漾儿,说一定不会留下伤疤的,只要二十几天就能完全好了。祖母,燕王妃不会把此事怪在姚姐姐头上吧。”
大长公主气的笑了:“你这话真是胡闹,事情本来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难道她燕王妃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姚凤歌忙道:“虽然话是这样讲,但燕语还是又责任的。她比蘅儿大两岁,没尽到做姐姐的责任就是不该。而且事情牵扯到燕王府,我们就不能等闲视之。还是我去走一趟吧,若是不去,会让燕王妃心里不痛快。原本两家算是亲戚,若因为这件事情而介怀,让我心中难安,况且,将来父亲若是知道我对此事不闻不问,也会怪罪的。”
大长公主沉吟道:“如此你就去一趟吧,我让安嬷嬷陪着你。”
安嬷嬷是大长公主当年在宫里带出来的宫女,陪着大长公主几十年了,后来还给苏光岺做过乳母。在大长公主府和定候府,安嬷嬷虽然是奴才,但却是个极有体面的奴才,她到哪儿,就表示大长公主到哪儿了,平日里连定候和陆夫人也要给她几分脸面。
第二日姚凤歌一早穿戴整齐了会同安嬷嬷一起坐了车带上厚礼往燕王府去看望云漾。
原本是打算好了听燕王妃一番嘲讽的,就算云漾是庶女,将来嫁的不好也有关燕王府的颜面。想不到的却是燕王妃对姚凤歌很是客气,并一再言明只是云漾小孩子不懂事,调皮,服侍她的丫鬟又粗心,所以才出了这样的意外,跟定候府苏姑娘和姚姑娘完全没有关系,另外,燕王妃还一再感谢姚燕语的药膏,说幸亏有姚姑娘在,不然漾儿这孩子可有的苦头吃了云云。
姚凤歌心里十分纳罕,但却不好直接问出来。便悄悄地跟安嬷嬷打眼色。
安嬷嬷多精明的人,当即便悄悄地看了陪同自己来的儿媳妇一眼,安嬷嬷陪伴大长公主二十六岁上才嫁人,却是给一个五品武将做了继室,她自己并无所出,跟前只有原配生的一双儿女。安嬷嬷是宫里历练出来的,又在大长公主身边好些年,深谙驭人之术,把原配生的一双儿女调教的极其孝顺。尤其是这个儿媳,简直是就是心腹。
安嬷嬷的儿媳田氏悄悄地出去,捡着没要紧的话跟院子里的小丫头闲聊了几句,便得知昨晚灵溪郡主亲自来过。
姚凤歌把给云漾的补品放下,燕王妃连声道谢。双方寒暄过后说了几句闲话,姚凤歌告辞,燕王妃又留饭,姚凤歌笑道:“王妃赐饭原不该辞,只是大长公主心里记挂着三姑娘的伤,立等着我回去告诉呢。等改日闲了,在来王府叨扰。”
姚凤歌带着安嬷嬷告辞出来,一进马车便问:“怎么样?”
田氏悄声说道:“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昨晚灵溪郡主来看过三姑娘的伤。”
姚凤歌顿时恍然:“怪不得。”
安嬷嬷因问:“三奶奶是说……灵溪郡主为咱们说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