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心里更苦,她是宁可对着老太太,也不想对着自己的丈夫。成亲这么多年,他就不曾对自己和善过,话也每日不过三句,冷淡至淡漠。暗叹一气,起身告退。
阿月放堂回来,依照惯例先去老祖宗房里问安,正好见着丁氏,远远唤了一声“祖母”,小跑了过去。
丁氏强打精神,颇为心虚:“阿月,放堂了?”见她笑着点头,左右瞧瞧,微皱眉头,“怎的不等你两个姐姐一起回来?”
阿月顿了顿,要是说她们都不理自己,祖母不会生气吧。笑道:“她们有事,在后头呢。”
丁氏摸摸她的脑袋,淡笑:“快去跟老祖宗问安吧。”瞧着阿月蹦蹦跳跳走了,一副无忧模样,不由笑笑,还是做孩子好,不懂忧愁。一会见了慕紫,快到近处才向自己问好,心里略觉不舒服,这才是她的亲孙女呀,却比不过旁人亲热,仍是笑笑,“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这才回来。”
慕紫答道:“一放堂就回来了,马夫的车慢了些罢了。”
丁氏蹙眉,这跟阿月说的可不一样。想到方才她神色稍顿,才答姐姐有事。再联想平日慕紫于阿月的态度,这才明白。分明是不合的,可阿月却还在为做姐姐的掩饰。她暗叹,倒是个懂事孩子。
可她却要将她的亲哥变成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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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巧可没有天大的本事去收买凤仪堂一众小姑娘的人心,问了阿月详细情况,可不就是学堂分成了两派人马,谁都不肯接纳她。这种情况想整合两派也不可能,阿月到底是官家姑娘,还是跟她们一起的好。想来想去,那就得找个人带她了。
打定主意,方巧巧准备去看看认识的官夫人中有没和阿月同班的,带阿月去他们家玩几回。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宁氏。
自从过年时见了第一回,两人颇为投缘,后来也陆续见过几次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方巧巧让人送了请柬约见,到了时辰去茶馆,宁氏已经在那了。
“阿容。”
宁氏闺名德容,但她素来不喜全名,自觉俗气,因此好友唤她,都是末字。听见唤声,笑意盈盈:“巧巧。”
方巧巧与她投缘,是因性格都是直爽的人,这一见面,也开门见山了:“我约见你,是为了阿月。”
宁氏笑问:“阿月怎么了?”
方巧巧叹气,和她说了前后,最后说道:“想为她找个玩伴,不知你可有认识的适龄姑娘,哪怕是不同院子的也好。”
宁氏问道:“阿月在凤仪堂哪个院子?”
“凤来院。”方巧巧说完,见她唇角染笑,眼已是亮了,握了她的手道,“好妹妹可是有认识在凤来院的?”
宁氏点头:“你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侄女阿玉?她正好在那。”
方巧巧大喜:“那可要拜托你了。”
宁氏笑笑,这忙她定会帮的,偏是打趣她,轻摇小扇看她:“可有我什么好处没?”
方巧巧想了想,认真道:“那我让你做姐姐罢。”
宁氏扑哧一笑,拿扇轻拍她:“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年纪,做妹妹的才觉欢喜,辈分大有何用。”
两人说笑着,宁氏也答应改日唤阿玉过来玩,知会她一声,就带着阿月来见见。方巧巧的心也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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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明两日不用去学堂,还没有等来援兵的阿月倒觉这是解脱,想到后天还要上学,就觉不高兴。越想越不开心,干脆不想了,还是开心过好今天吧!
她想去找爹爹玩闹,可朱嬷嬷不许,说科举将至,不让她去捣乱。听见捣乱两个字,阿月鼓了腮帮子:“阿月才不是捣乱鬼,二哥才是。”
朱嬷嬷板着脸应声:“是是,三姑娘才不是捣乱鬼。”
阿月肃色点头:“唔!”等嬷嬷扎好辫子,她摆了摆脑袋,问道,“京城有什么求签特别灵验的地方吗?我想去给爹爹拜拜佛求求签,让佛祖保佑爹爹高中。”
她并不知道考取功名对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能考上大家都会很高兴,她不能帮到忙,那就去找佛祖吧。
问好了地方,阿月跟老太太说了一声,老太太也十分赞同,还夸赞她是个孝顺姑娘,当即拿了桌上一颗琉璃珠子给她玩。阿月拿在手上,和下人一起出了门,往香火最鼎盛的静安寺去。
马车驶到街上元宝铺子前,朱嬷嬷领着婢女去买香烛。阿月在车上左右抛着珠子玩,一个手滑没接住,那珠子就从车前滚落。
“圆圆不要跑!”
阿月俯身出去,跟着珠子跑。车夫拦她不住,亲眼见她跳下车,往对面冲去。急忙下车追上前。
街上此时人并不多,来往马车也行的快。阿月这突然冲出去,一辆马车差点避之不及撞了她,所幸停的及时,又有自家车夫护着,没伤她分毫。
朱嬷嬷那听见声响,见阿月站在马下,吓的魂飞魄散,急急跑了过去。
那驾车的人见下人穿戴的也不差,那马车颇觉眼熟,也没喝斥阿月。阿月手里拿着珠子,仰头看着马,真高。还没看完,就被嬷嬷抱住,声调都有了哭腔:“我的小祖宗诶!”
阿月笑了笑:“嬷嬷,这马真好看。”
朱嬷嬷哭笑不得,向那车夫道歉,抱她回马车。
两辆马车相安无事,继续赶路。
方才那差点撞上去的马车车厢里,已有了嫌恶声,一个女童不满道:“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说说那人,不长心。”
宁如玉打了个哈欠,听见表妹恶声,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小事嘛,我们又没事。况且今天是我娘寿宴,不易动怒,否则不积福的。”
女童压了怒气,见她两手空空,眨眼:“姐,你送给姨母的东西呢?”
宁如玉抬手“在这……”,才举到一半,空落落的,大惊,“我的碧彩簪子呢!”这一找,才在地上找到,俯身拾起,松了一气,“想起来了,刚才车子一震,盒子从腿上滑走了。”
“打开瞧瞧可摔坏了没。”
宁如玉小心打开,这一看,就傻眼了。盒子里的簪子从垫底的锦缎倒摔盒盖上,已碎成三四段了。小手拿起一根,嘴角扯个不停,差点哭了。完了,她送给母亲的贺礼没了。
她僵硬了半晌,撩开帘子,对车夫字字道:“你,给我查清、方才那拦路的,是、谁!”
☆、第15章 宁家姑娘慕家姑娘
第十五章宁家姑娘慕家姑娘
“阿嚏。”阿月抖了抖身,揉揉鼻子。还好没打第二个,因为娘亲说,打一个是有人想你,两个是有人骂你,三个就是该去看大夫了。这么一想美滋滋的,一定是爹娘在想她吧。
到了寺庙,诚心想佛祖许愿,掷爻杯,解签文,都是大吉之兆,更是喜不胜收。将签文收进怀中,又在庙前的活泉那接了一壶水,大为满足,马不停蹄赶回家。
快至午时,一直在旁陪同的方巧巧见慕韶华揉起眉心来,说道:“大郎累了吧,先别看了,别把眼熬坏了。”
慕韶华自从和慕宣为为官一事争吵后,肩上担子,心头压力就一直不曾消失,越压越重:“不碍事。”
偏妻子的手拦住了书,满是柔情:“大郎,别把身子累坏了,就休息一会,喝口茶。”
慕韶华这才将书放下。
因快到用饭时辰,朱嬷嬷终于允许阿月去书房。阿月一手拿着茶壶一手举着签文往那跑,然后就挨了严厉“训言”。不能跑步开心,她仰头看着这不苟言笑的妇人,轻声:“嬷嬷,跑比较快,我轻轻的跑,你就当做没看见,好不好?”
朱嬷嬷依旧是板着脸:“不好。”
阿月沮丧了,只好一步一金莲的往书房里走。朱嬷嬷瞧着她落寞的背影,简直是要心疼她了。末了转念,不行,姑娘就该有姑娘的样子。
刚拐角,前方就是书房,见她又跑了起来。朱嬷嬷一瞬觉得活泼起来的阿月还是挺俏皮的,这想法真是要不得。
慕韶华正和妻子说着话,还没瞧见人,就听见了阿月的声音。抬头看去,阿月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举着不知什么东西,往这扑来,一下就扑了妻子满怀,声音里尽是兴奋:“爹,娘,阿月去求了佛祖,佛祖说他会保佑爹爹高中的,中那什么状元。”
方巧巧笑道:“佛祖怎么告诉阿月的?”
阿月举着签文:“这个,上上签,方丈师父说,会心想事成,这不是佛祖答应了,那是什么?”
方巧巧笑了笑,慕韶华也是笑进心底,拿了签文来看,果真是上上签。
阿月咧嘴笑笑,那缺了的牙位特别显眼,爬上母亲的膝头,将泉水递了过去:“嬷嬷说,这泉水有灵气,以前有神龙飞过,所以爹爹喝了它吧,能中状元。”
方巧巧可不想让丈夫在考试前又吃错什么东西,拿了泉水给婢女,让她拿去煮开了。
慕韶华既因女儿的贴心而高兴,又因此而觉愧疚:“等爹爹考完,就有空陪阿月了。”
阿月摇头:“不急,爹爹好好考。”
虽然很想爹娘陪着,但这里不同,大家都很忙,有许多事要做。连她,白天也都是在学堂里。这样忙有什么意义?一家人都没好好说过话了。她想不通,可却还是得遵循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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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宁氏就送了请柬来,方巧巧猜着是“援兵”到了。阿月喜欢走动,一听要去玩,欢天喜地一口答应。
到了侯府,方巧巧又见着了侯爷,生的十分高大,比正常男子高了足足一个脑袋,身形魁梧健朗,留着些许胡子,英气十足。与宁氏站在一起非常般配。这样的男子绝对惹眼,可方巧巧不喜欢,只因他还有三个妾侍,好感立刻骤降。
宁氏倒觉没什么,天下男子不都如此,两人说过此事,说到激烈处,对这好友说道:“当初你夫君家中贫寒,养妻养儿都艰苦,哪里有闲钱养妾。如今不同了,他身份日后定会更高,你能挡得住他将如花美眷弄进家来?”
方巧巧也觉这个问题应该先和慕韶华说一说,免得他也随了那些人,给她添堵。只是他科举将近,等考完后再说。
宁氏见着阿月,立刻唤了在亭子里宁如玉:“阿玉。”
宁如玉听闻今日姑姑要给自己介绍个玩伴,还说必定和自己玩得来,回头瞧见有人站在廊道那,当即笑着跑过来。可离的越近,就越是心思高悬,不会是……终于是瞧清了脸,阿月也大惊:“是你。”
宁如玉勾了唇角:“啊~原来是鼎鼎有名的慕三姑娘。”
阿月和她虽然是同窗,但从未说过话——事实上她们都不理会她。宁如玉不爱学习,总是挑最角落的位置坐,阿月都是拣前头中间坐,因此阿月还没跟她搭过话。这一见她,当即握了她的手:“原来你就是援兵。”
“援兵?”
宁如玉拧眉缩手,姑姑已笑道:“阿玉,你比阿月大几个月,可要好好照顾妹妹,不可欺负她。”
她微挑了眉:“哦。”
宁氏知道两人脾气都天真,约摸是合的来的,遂拉了方巧巧的手去亭子赏鱼,让两个孩子在府里玩闹。
阿月对母亲找来的援兵十分信任和欢喜,拽着她要去玩捉迷藏。宁如玉在后跟着,被她扯着走,俏眉拧起。
找好了地方,阿月说道:“那你去躲吧,我数五十次。”
见她答应,阿月捂眼蹲在地上,开始数数。宁如玉想了一番,往池塘那边走去,将婢女全都屏退。
“五十!”终于数完,阿月开始兴冲冲找人。找了花坛,不在。假山,不在。往里走去,不多久就看见宁如玉站在池塘边上,大喜,“阿玉我找到你了。”
可被捉住的人却没被抓的惊慌,蹲在岸边托腮往池子里看。阿月好奇往那看去,只看见了鱼:“阿玉你怎么了?”
“唔。”宁如玉说道,“我的簪子掉里头了,找不到。”
阿月也俯身去看,还是瞧不见:“那我们去找府里的人帮忙吧。”
宁如玉急忙拉住她:“这是姑姑送我的,要是让她知道,我就得挨打了。可是我脚有毛病,不能沾水,那簪子掉的地方很浅,下水找一找应该能找到的。”
阿月立刻去脱鞋子:“那我去找吧。”
宁如玉笑上眉梢:“那就拜托了,我去外面把风。”
阿月点头。
还是二月的天,京城的水仍旧冷得刺骨。阿月刚下水,素来怕冷的她就哆嗦起来。在近处找了一番,没见到,又往深一点的地方过去,水都没上了膝头,站的久了,已没知觉。她很想把阿玉喊回来,问问她那簪子到底掉哪去了。
宁如玉此时正在拐角处的栅栏前坐着,吃着糕点。吃饱后还打了个盹,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问道:“慕月呢?”
“慕三姑娘……还在找东西。”婢女面面相觑,这小魔头有严令,她们哪里敢去禀报这件事。只好奉命在暗处好好看着,免得她落水了。
宁如玉愣了愣,恰好有冷风吹来,身子一抖,难道她不怕冷吗。急忙往那跑去,果真见她还在找,半个身子都在水里了:“慕月。”那头一抬,脸都紫红了,宁如玉咬牙,“我骗你的,我没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