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风也瞧着有些怪,但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显然锦衣橙衫也差觉到不对劲,正歪着脑袋四处打量。
“姑娘公子里面请。”青衣朝他们扬手,而后向前将闭着的店门推开,退到一旁,请他们入内。
玉绾莫寒风满怀好奇,带着锦衣橙衫走了进去,却是看到里面的景象时,惊了一跳。
紫纱缥缈,绢花吊顶,雕花木架,红木柜台,紫色隔帘,五脚圆凳,皆与美人居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小姐,我没看错吧?这是我们的美人居?”锦衣惊喜不已,冲过去撩撩紫纱,跳着身子摸了摸吊着的素雅绢花,又一屁股坐在了五脚圆凳上,小脸全是笑容:“小姐,真的一模一样。”
橙衫也跑过去,摸了摸雕花木架,发现连上面的雕花都与美人居的分毫不差,又惊又喜又疑惑。
莫寒风走到柜台,账本算盘的摆放位置都一样,是谁如此了解美人居,又是谁帮他们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玉绾睫毛颤了颤,走到隔帘后,撩开紫色布帘,两张小床并排躺在那里,床边的水盆,毛巾都与美人居的一样,只不过质地要好上许多。
这一切都与美人居一模一样,只不过空间要比美人居大许多,是扩大版的美人居。
他们终于知道刚刚在外面为什么觉得怪了,原来门口也与美人居有几分相似,想必那被红绸蒙盖的牌匾必是美人居三字。
玉绾放下布帘,折身回去问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青衣:“你家小姐究竟是谁?”要真是秀小姐,她倒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去过美人居,为她布置这一切并不难。
“姑娘公子请跟奴婢来,小姐在后院等你们。”青衣说罢,往后院而去。
后院?这里也有后院?
玉绾莫寒风急于解惑,赶紧跟了上去,锦衣橙衫也快步跟上。
进到后院,同样见到熟悉的画面,莫寒风常常坐在那等玉绾的石桌石凳子,一到晚上便树影斑驳的树,橙衫锦衣做饭的厨房,并排的卧房,甚至还有一棵梅树,唯独没有的是,那四株四色锦菊。
众人又是一惊,真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只是这个家要比灵仙镇的家要大好几倍。
锦衣橙衫赶紧跑到厨房去看,里面的锅碗瓢盆都与美人居的一样,但她们睡觉的房间,却不是杂房了,因为除了杂房茅厕柴房外,还有好几间空着的房间,两人欣喜,以后可以一人一间房了。
莫寒风看着那并排的两间主卧,不难想象,里面必也是与美人居的卧房一样。
玉绾收回视线,正要问青衣她家小姐在哪,突然一阵开门声传来,玉绾众人一齐看去。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步而出,容貌姣好,肤质细嫩,比一般人要白净许多,像是常年闭门不出养在深闺之人。
她穿一件湖蓝色绣月季花的锦裙,白色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身,发髻微耸,几只蓝白相间的珠钗点缀,长发黑亮披泄身后,一双白色绣蓝色花纹的绣鞋,给人一种蓝天白云的舒适感。
她脸上挂着温柔恬静的笑容,款步迈出后,便朝院中的众人看了过去,见到玉绾时,眸中的笑意顿时一滞,有诧异,有惊艳,有欣赏,有了然,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当看到莫寒风时,眉头突然微微拧起,凸生几丝熟悉感,在脑中翻了翻又未找到这般英俊秀美的脸,不经意的视线相遇,心头突然一紧,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飘飘荡荡停不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美妙。
突然想到什么,她赶紧将一切情绪压下,快步向前,柔声笑道:“玉姑娘和莫公子一路劳累,青衣,赶紧命人上茶水点心,再备一桌好酒好菜,给两位接风洗尘。”
玉绾见并不是秀小姐,而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子,不由得止了前去的青衣道:“不必了,我们与姑娘素不相识,不敢承姑娘接洗,只是想知道,姑娘此番举动,究竟何意?”
听到玉绾悦耳动听的声音,齐语馨眸光一闪,感到那声音中透出的疏离冰冷,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向前一步,轻声道:“玉绾姑娘莫着急,暂且坐下休息,语馨慢慢与你道来。”扬手让青衣去准备,然后将玉绾和莫寒风请到石桌子前坐下。
玉绾看她一眼,见她脸上的笑意发生内心,不像虚假,且既然来了,坐坐又何妨?
玉绾和莫寒风坐下,随后齐语馨也坐下,青衣神速地带着两名丫头,端了茶水和精致点心摆上,退到一旁,两名丫头下去准备酒菜。
锦衣橙衫看到桌上的点心,口水直咽,但玉绾没有发话,她们只好忍着谗意,站在玉绾身后。
齐语馨礼貌扬手:“请用。”
玉绾和莫寒风并没动,此人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自是不能乱吃她的东西,要是放了药怎么办,出门在外,一切都得小心谨慎。
玉绾有些不耐烦:“姑娘有什么话请直说。”
见玉绾和莫寒风防备这么深,齐语馨独自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打消他们的戒备,而后道:“我姓齐,名语馨,玉绾姑娘曾对我有恩,听闻你们要来圣都,便提前按照你们以前的店铺布置了这一切,只是想表达我对玉绾姑娘的谢意。”
莫寒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听过?眼前这人也有几分眼熟,亦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玉绾看着齐语馨:“我们从未见面,何来有恩一说?”
齐语馨知道,若她今日不说出原由,别说这对父女不会吃这点心茶水,就是这大费周张,劳民伤财的铺子也白费了心思。
她凑向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玉绾道:“灵仙镇的三生桃花园,姑娘曾救过一名紫衣男子,他是我兄长。”
玉绾微惊,看向齐语馨,她是紫衣男子的妹妹?
她想起那位秀小姐曾唤紫衣男子语堂哥哥,语馨,语堂,这倒确实有点关联。
不过她根本没救齐语堂,为什么先前来个秀小姐,后面又来个亲妹妹,都说是她救的?就因为她杀了几个刺杀过他的杀手?她杀她的人,与紫衣男子有半毛钱关系?
“姑娘弄错了,我并没有救他。”玉绾才不领这份莫名其妙的恩情。
齐语馨善解人意道:“我知道玉绾姑娘对此事有顾虑,但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这间铺子就算是我们给你的一点小小回报,希望玉绾姑娘能收下,让我们稍稍心安。”
玉绾挑眉看着齐语馨,字字句句皆为她着想,让人无从拒绝,更有种她若拒绝便是令他们兄妹不安的罪人的感觉,这个齐语馨,三两句看似简单的话,却透着不简单。
但既然执意要把这救命恩人的头衔罩她头上,还逼着她接受回报,那她就……受了?
且刚刚锦衣也说了,这条华颜街乃是圣都主街,千金难求的宝地,多少人挤破头都得不到片地,她玉绾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便能拥有一间这么大的金铺,她又不是傻子,会不要?
一念至此,她一脸我是做好事的表情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让你们心中不安,这铺子我收下了,有劳姑娘破费。”
莫寒风并没听到齐语馨和玉绾说了什么,现在听到玉绾说要收下铺子,不由得一惊,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愿当着外人的面驳了玉绾的面子,只好默不作声。
锦衣橙衫自是欢喜的,不用去找铺子,且在这样好的地段有了一家布置好的店铺,省下多少麻烦事?她们求之不得。
“玉绾姑娘哪的话,只要你不怪语馨唐突就好。”齐语馨见玉绾收下了铺子,高兴坏了,朝身后的青衣看了一眼,见青衣朝她点头,她赶紧道:“玉绾姑娘,莫公子,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一路劳累,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用膳了。”说罢起身,功成身退。
玉绾莫寒风起身相送,玉绾道:“姑娘慢走。”
齐语馨朝玉绾笑了笑,这个丫头倒是她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虽然年纪小,但行事说话却透着成熟稳重,连她也给比下去了。
她朝莫寒风看去,见莫寒风的视线一派淡漠,似只看过她一眼后,视线便再没朝她脸上看来过,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带着青衣离去。
好两名丫头摆好酒茶后,也跟着她离去。
她们一走,莫寒风便握住玉绾的手问:“小绾,为什么要收下这间铺子,我看那齐小姐并不简单,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心,铺子是她要送的,我不收她还不安,我们就当做件好事,她把我当成她的恩人,我想她应该不会害我们,坐下吃东西,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玉绾拉着他坐下,然后让锦衣橙衫也坐下吃。
莫寒风叹了口气,希望如小绾所说吧,他得查查这个齐语馨是何来历?最好不要对小绾有什么恶意,否则不管她是谁,他都不会留情!
锦衣橙衫早就饿坏了,赶紧坐下拿起筷子吃喝起来。
齐语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巍峨的府邸,左将军府四个大字无比风光耀眼。
收回视线,她领着青衣进了府。
“小姐回来了?”一路进去,遇到下人婆子护卫巡卫无不低头行礼。
齐语馨没有回房,径直往兄长齐语堂的院子而去,却刚走到九曲回廊,就遇上了兄长从外面带回来的那名叫钱浅的女子。
齐语馨对钱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她不像兄长所说是流落边境,差点被杀的普通女子,因为钱浅的眼神异于常人,而她又看不出来,钱浅的眼神究竟哪里不对?因而对她,未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小姐,将军在房间等你。”钱浅按规矩给齐语馨行了礼。
齐语馨点头,未说什么,带着青衣快步而去。
到了齐语堂房间,青衣和钱浅候在门外,齐语馨独自进去。
齐语堂正摆了碗筷备了酒菜等她,见到她进来,赶紧起身迎上去道:“如何?”
“哎呀,我忙活了大半天了,你也得让我先喝口水不是?你心里只有玉绾,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齐语馨假装生气,抱怨起来。
齐语堂岂不知这个妹妹是何心思,又无可奈何,只好扬手请齐语馨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殷勤道:“辛苦了,喝口水。”
明明是冷僻不近人情的性子,却装出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齐语馨甚觉好笑,接过水喝下,便饶了他,独自说道:“放心吧,她已经收下铺子了。”
“太好了。”齐语堂松了口气。
他就是担心玉绾不肯收下店铺,所以才让妹妹出马,毕竟都是女儿家,说话也方便些,而且他怕见到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到时候弄巧成拙。
齐语馨打量起这个多年外出的兄长来,他穿着淡紫软袍,锦带束发,长发披泄肩头,明亮的烛光下,容貌冷俊,眉目间散发出一份夜的懒散,说不出的俊美好看。
要是他性格不这么冷僻,估计有很多女人投怀送怀,只可惜,经历沐颜那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但此刻,他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人察觉的温度,她知道这丝温度来自于玉绾,那个不足十四岁,有倾国之貌,脱俗如仙的少女。
她莞尔一笑,打趣起这唯一的兄长来:“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请我来你这吃过饭,今日我真是沾了玉绾的光了。”
齐语堂独自倒了杯酒喝,眸光闪了闪,并没说话。
“不过,见了她之后,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她这般上心了。”齐语馨突然变得严肃道。
齐语堂看着她:“既然你知道了,就多帮我照顾她,你应该明白她在我心中的份量。”
“当然。”齐语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吃,一边吐刺一边道:“她的事你先不用操心,她和秋芙蓉很熟,秋芙蓉定然不会让她被人欺负,而你为玉绾拿下那间铺子,沐家那边定然不会罢休,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沐家?”齐语堂端起杯子仰头饮尽怀中美酒,嘴角尽是讥讽:“沐学海虽然过了禁足期,但皇上对沐家已今非昔比,就算我夺了沐家的铺子,他又能拿我如何?他若有胆闹,我就奉陪到底,最好是闹到圣上面前,我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见齐语堂这般胸有成竹,齐语馨放下心来,再夹了块鹿肉放进嘴里,问道:“接下来没我的事了吧?”
“当然有。”齐语堂夹了块粉蒸肉放进齐语馨碗中,这是齐语馨最爱吃的:“玉绾在圣都无权无势,生意必定难做,虽然她有真本事,难保一些人会暗中刁难她,你帮我打点一二。”
齐语馨看了碗中的粉蒸肉一眼,白白糯糯的,引人垂涎,她咽了咽口水,暗道,我向来不出门,与各权贵之间并无往来,我怎么办你打点?
但她并没说出口,而是问:“这些都我做了,你做什么?”那是你的恩人,不是我的好吧?
齐语堂道:“我自是专心对付沐家,沐学海在灵仙镇便想对玉绾出手,要是知道玉绾来了圣都,必会想办法为难她,我得想条好计,让沐学海无暇顾忌玉绾。”
“哥,你是在报复沐颜还是在保护玉绾?”齐语馨不解问。
齐语堂看了齐语馨一眼,再端起酒杯喝了杯酒道:“报复她?她配吗?”
齐语馨不作声了,觉得倾刻间胃口尽无,站起身道:“我吃饱了,回去睡了。”言罢不等齐语堂出声,快步而去。
“馨儿。”齐语堂叫住她。
齐语馨止步转头:“还有什么事?”
“你也该着手你的婚姻大事了。”
“你都没成亲,我怎么能嫁人?这总有个长幼有序不是?”
齐语堂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还在等他?”
“没有。”齐语馨转过头去,眸中却尽是伤痛。
“这么多年来,你装病足不出门,不就是为了躲避皇上的选秀和各官商的提亲,这么多年了,他估计已经死了,你何必执着如此?”他们兄妹情路坎坷,多年来孑然一身,好在父亲并没给他们施压,否则岂容得他们如此随性?
齐语馨心头一痛,面上却笑了,转头看向齐语堂道:“哥,你既然懂我,何必再逼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若是遇不到心中所爱,馨儿此生不嫁。”说罢快步离去。
齐语堂叹气摇头,执壶倒酒,仰头饮尽,眸中是一抹化不开的深沉幽黑。
“芙蓉姨,你终于舍得搬回圣都了,灵仙镇虽然景色怡人,但终究是偏僻了些,以后哓风就可以天天找你聊天了,嘻嘻,哓风好高兴哦。”秋芙蓉刚踏进第一庄,慕容哓风就像阵风似地刮了过来,抱着她的手臂开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