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于,北凌齐那身影消失在门外……
“人都离开了,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
身后传来北璃赤那低沉的声音。
七夜转过头,便迎上北璃赤那深沉的眼眸,那眸子里似乎还跳跃着点点火花,清俊的脸上有些阴沉。
低下眼帘,想了想,七夜才走了过去,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旁边的榻上也坐了下来,“下蛊之人是谁?你可以告诉我了。”
心中自是非常担心忘川刘峰他们身上的蛊毒,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北璃赤望着分明有些紧张的七夜,也没有错过她搁在膝盖上那双微微收紧的素手,思量了好一下子,才开口,“正是平南王王宣。”
‘呯!’
“果然是他!”
北璃赤这话落下,七夜便是猛地一拍桌子,‘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眼中一道寒冷的冰刃快速掠过,“他现在被关押在哪里?”
七夜定定的望着北璃赤。
“他是朝廷重犯,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望。”
北璃赤皱起了眉头。
“我不管,你知道我为了这事情也费尽了心思,忘川他们可等不起,而且此去朔凉即使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也要大半月,你快点下手谕吧,我要见王宣。”
“撵车已经准备好了,此事等祭天大典回来再说吧,人已经关押住,也不差这一时。”
“我现在就要手谕,我马上要见王宣,马上!”
七夜坚持,也不顾什么祭天不祭天的,她只知道,时间很紧迫,越拖越不妙,谁能保证忘川跟那些孩子们能不能承受得住,而且这下蛊之人是王宣,他若是催动母蛊,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虽然她已经让他们身体内的蛊虫陷入沉睡,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万一!
“陛下!文武百官已经准备好,撵车已经准备好,您可以启程了!”
这时候,江海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
七夜心底一沉,脸上拂过一道黯然,只能吸了口气,望着北璃赤,“算我求你,我答应了忘川他们一定会帮他们解掉身上的蛊毒!”
“你的意思是你不与朕前往皇家佛塔?”
北璃赤沉着脸望着七夜。
“我把解药配置好会立刻赶过去。”
“你……”
“陛下!轩王殿下正在殿外等候,迎接陛下上撵车!大臣们可都在等着呢!”
江海那有些紧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文武百官已经等了许久了!
“催什么催?让他们继续等着!”
北璃赤那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眼神却仍然停在七夜的身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的生气,这个女人永远都把别人放在前头,而把他北璃赤放在最后!
两个人都望着对方许久,谁也不说话,最后是陛下先开了口,只见他站起来,“随我来吧!”
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七夜知道,他现在应该是挺生气的,毕竟自己这般要求,但是……
“陛下……”
守在门边的江海瞧着陛下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又看了看跟在后面同样是脸色苍白的七夜,心底不禁又是暗暗的叹了口气——
小两口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这般……
半个时辰之后,宗人府门口。
“拿着吧,你要的东西。”
北璃赤将一个小玉瓶递到七夜面前,那小玉瓶里装着平南王王宣的几滴心头血。
七夜轻轻一颤,连忙抬起头看他,却瞧见他黑眸沉静平淡,可七夜却分明能从那瞳孔中瞧出些许的落寞黯然来。
迟疑了好一下子,缓缓的伸手接过那小玉瓶,一股温热的触感便投过掌心传了过来,令她不禁收紧了手心。
见七夜接过小玉瓶,北璃赤便大步的走下了阶梯,看都没看七夜一眼,冷风卷起的衣角拂过七夜垂落在身侧的素手,七夜恍惚了一下,连忙抬头往前方望了去,瞧着他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那背影充满了孤寂落寞,就像那拂过枫林的秋风,带着一股萧瑟的凉意。
这一幕,无疑是让她心中微微有些疼意,似乎有什么冲动的冲上了心头,让她来不及细想,便是抑制不住的对着那道身影唤了一声,“北璃赤!”
声音落下,清瘦的身影也迎了上去,素手抓住他飘飘的衣袖,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微凉的身躯便贴了上去……
北璃赤心里狠狠的一颤,若是他没记错,自己还是第一次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口中传出,而她那么一声,便足以让他那颗心柔软了下去。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度,他许久都不敢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底在害怕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低下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素手,一双大手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轻轻覆上那双素手,紧紧一握,十指紧扣……
“七夜……你是我的……我……需要你……”
他突然转过身,一把将七夜扣入怀中,暖暖的温度排山倒海的传来,声音也压得很低,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七夜听。
七夜抬起头,看着男人眼中洋溢着的淡淡温柔与难以察觉的无助,感受着他那隐藏在冰寒冷血背后的淡淡温度,心里筑起的冰墙没由来的塌陷了一角。
“对不起……”
七夜恍惚了许久,蔷薇般绯红淡漠的唇角一扬,竟是吐出这么几个字,而且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说这话。
北璃赤低下头,深深看着她,竟然对她灿烂一笑,俊脸上洋溢着淡淡的愉悦,冲淡了刚才的落寞,“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便多在乎我一点。”
有谁能够将此刻的北璃赤跟那个面对上万人也能无动于衷毫不犹豫的下令处决的冷血残酷的帝王联系在一起?
“我……”
七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清眸里染上了一道迷离,沉溺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眸中,心中居然有些慌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你走吧,去救你的那些手下。别让朕等太久,要应付那些大臣跟皇奶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声音落下,七夜突然感觉自己额头传来一阵浅淡的温热,瞬间,周围的温度便冷了下来,待她回过神的时候,那道身影便已经远去了。
许久之后,七夜才收回了眼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小小的玉瓶,又抬头看着那渐渐没入寒风之中的身影,深深的吸了口气,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骂自己一声混蛋。
一阵寒风悄然而过,蔚蓝的天幕上倾洒下一片浅淡的柔光,隐约之间,她仿佛还微微闻到一道淡淡的血腥味,耳边恍惚之间又传来了昨晚那般令人惊恐的喊杀声,刀光剑影中鲜血横飞,到处都是尸体残肢……
很多人,也死在她的弑月之下,她无路可退,跟了他,她就必须跟他一起接受鲜血的荡涤洗礼。
皇权争斗向来如此,不能后退,那便只有向前。
七夜长长叹了口气,心中感概,这条路恐怕还很长……
又望向前方那路,心中居然传来一阵遥远的歌声——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纷纷雪花掩盖了他的足迹,没有脚步也听不到歌声,
在那一片宽广银色的原野上,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
……
队伍足足晚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才出发。
北净月望着撵车上沉默不语的赤帝,心中却是充满了疑惑,耳边还回荡着刚刚那些大臣纷纷的议论声——
‘这璃夜郡主可了不得了,竟然敢不来参加这祭天大典!’
‘是啊,都已经是半个皇家人了,居然敢如此大不敬!’
‘难不成是居功自傲了?不就是昨晚带兵剿灭叛党有些功绩吗?’
‘我看她是仗着自己是皇妃了!还没加入皇家就这么了得?’
‘她是仗着自己有些才华,你看整个皇室可都参加了,她不过一个臣子,居然有这般架子!亏她还是什么烨华郡主呢!’
……
这些话听着真着实不是滋味,七夜的为人北净月如今是一清二楚。她向来低调简出,对这些权势并不见得在乎,这些人这般嚼耳根子,心里自然是很不舒坦的。
“陛下皇兄……七夜怎么……怎么没见人……东方大元帅也在找她呢。”
北净月望着靠着软塌正在闭目养神的赤帝,小声道。
刚刚东方大元帅可是找了七夜好久,听着这些人这般诋毁七夜,东方破天哪里能忍受,刚刚都暴跳如雷的骂了好几个人了!但是越是这样,那些人似乎就越是不满!说的话也是更加难听了!
七夜即为陛下亲封的烨华郡主,而且又被陛下钦点为皇贵妃,此等身份自然是令众人格外的关注,临行的时候,发现没有七夜的身影,众人心底都是有各自的想法,连北净月心中也是带着些许的疑惑。
“传令下去,谁再敢给朕嚼耳根子,朕就割他舌头!”
“陛下皇兄……”
北净月吓了一跳,便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退了下去。
于是,不一会儿之后,便只听到行军的马蹄声,脚步声,还有呼啸的风声,就是没有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整个队伍正在往皇家佛塔开进。
大夏的皇家佛塔有两个,一个是离皇城大约有几十里远的普陀山上,另一个便是原来大夏的旧皇城广安城内,此次的祭天大典便是在普陀山的皇家佛塔进行。
这座皇家佛塔是大夏皇城迁都至盛京之后才建成的,耗费了极为庞大的人力物力。这座皇家佛塔落坐在普陀山的半山腰,历时将近十二年才建成,气势非常的磅礴宏伟,虽然不比那皇宫,但是看着眼前那高耸入天的高高的佛塔,众人心中似乎更是多出了一份虔诚的信仰。
大夏的子民还是比较信佛的,在民间,自发建起来的佛塔佛寺也在不少数,所以对于这祭天大典之事也是非常的重视。
普陀山山脚下,皇家佛塔的方丈早已经带着普陀寺众僧等候着。
赤帝一行人是在中午时分抵达了普陀寺,随行的羽林卫将整个山下都站满了,随行的大臣还有大臣的家眷有一百多人。
赤帝陛下站在山脚下微微抬头望着前方高高的阶梯,耸入云端的佛塔。他的身后便是辰王跟轩王等一些皇室成员,再往后则是文武百官,文武百官的家眷则是在后面。
“老衲带普陀寺众僧见过尊敬的陛下,愿陛下万福安康。见过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吉祥千岁!”
方丈带着众僧朝北璃赤跟南宫柔拜道。
“方丈大师平身。”
赤帝大袖一挥,示意众人起身,然后便率先提着步子往阶梯上走了去。
“老衲谢过陛下!祭天仪式一干事宜已经准备好,等待吉时便可以上前祭拜。”
慈眉善目的方丈双手合十拜道,一身袈裟,苍老的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
赤帝陛下轻轻的点头,“方丈大师与众僧辛苦了,朕代大夏皇室,代大夏千千万万子民谢过众位。”
“能为大夏,为陛下进一点绵薄之力,是我等众僧的福分。陛下日理万机,为大夏万千子民废寝忘食不辞劳苦,乃是我大夏之福,也是万民之福。老衲常为大夏有陛下这般千古明君深感欣慰。”
方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