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指派葛朗台小姐去巴黎花10万法郎买一幅画!葛朗台老爹这是想干什么?”
“莫非画上有所罗门宝藏的秘密地图?”
“我敢担保,老爹派葛朗台小姐去巴黎一定别有所图。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一袋一袋的黄金就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被运进老爹的秘密宝库!”
画上自然没有什么所罗门宝藏的秘密地图,葛朗台老爹也没有对这笔支出做过任何的预先指示。所以可以想象,当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时的反应——晴天霹雳,简直连心肝都要被摘了去了。
大为光火葛朗台赶回家中,怒气冲冲地责问欧也妮。即便欧也妮向他解释名画升值空间巨大,请他把这个举动当做一项投资,老头子还是固执地拒绝接受。他所信奉的,是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法郎出去黄金回来的买卖,让他相信以后会有人愿意出高于10万法郎的价钱去买回这副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嗷——嗷——哪个蠢货肯花十万法郎去买一副画!砸在手里了!泡汤了!打了水漂了!拿来糊墙墙都嫌弃!”老头子痛苦地呻吟,仿佛就要死掉了。
“欧也妮,老爹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
任凭欧也妮再怎么解释,葛朗台也无法相信有人以后肯出高过十万法郎的价钱去收一副画。再联想到女儿之前对自己的种种忤逆举动,他的怒气和伤心更是加倍。
父女间的冷战再一次爆发。他再次拒绝和欧也妮说话,每天阴沉着脸,在太太心惊胆战的目光中早出晚归。当有关心时政的市民请他大胆预测拿破仑再次登陆的前景时,他就会怒气冲冲地嚷道:“这跟我的葡萄园有什么关系?让拿破仑见鬼去吧!”
见父亲因为这个原因和自己再次冷战,欧也妮禁不住也有点后悔——倒不是后悔去买画,而是后悔不该让克罗旭先生知道。不过,说老实话,比起这个,现在她更关注的还是拿破仑进军巴黎这件事,毕竟,这真的是件足以决定这个国家未来走向,进而影响到每一个人的大事。就连葛朗台,他虽然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欧也妮也知道,他其实曾经暗地里曾向本城消息最灵通的银行家格拉珊先生打听过局势,当得知拥护他的军队已经抵达奥尔良,奉命带着军队前去阻击的前帝国元帅、现巴黎国民自卫队司令乌迪诺也阵前倒戈之后,当天晚上,老爹在密室地板上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就这样到了八月初。也就是欧也妮巴黎归来半个月后,终于传来了最后的消息。
拿破仑占领巴黎。在此之前,国王已经带着他的亲信再次逃往英国。而阿图瓦伯爵,也就是后来原本应该继位成为波旁末代国王查理十世的那位,在逃亡路上不慎泄露行迹。鉴于此人之前种种劣迹,招致了民众的愤怒围堵。惊慌的伯爵不幸从马车坠落,摔断脖子意外身亡。
这个消息终于压过了索缪居民对女继承人巴黎行的关注,成为最近全城的焦点话题。原市长已经趁夜举家悄悄溜走。高诺瓦耶和那些与他一样的保皇党人在皇帝万岁的呼声中来到市政府前拔掉代表波旁王朝的白旗,插上了皇帝的鹰旗。克罗旭庭长立刻出面维持秩序,以保证全城在这种特殊时期里的治安。
和外头的热闹相比,葛朗台公馆却显得异常冷清。大门终日紧闭,老葛朗台也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人人都知道他的那段红帽子历史,而皇帝最厌恶的就是这批人。所以对于老爹的低调,大家背地里都表示理解。当然了,这种理解难免夹杂了些幸灾乐祸。
真正轰动全城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八月中,也就是皇帝占领巴黎这个消息传来大约半个月后,有一天,一辆带着皇宫鹰识的豪华马车进入索缪。车夫身穿光鲜的宫廷仆人制服,谁也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就在市民一路跟随的目光里,这辆宫廷马车最后停在了位于城墙根下的葛朗台老宅前。最后,马车里下来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宫廷随从的人,敲响了紧闭着的葛朗台公馆的门。
☆、第31章 杜伊勒里宫
乍从阳光灿烂的外头跨进这间老旧而阴暗的房子,侍从官的眼睛一时有点看不清东西,直到片刻后,等适应了里头的光线,这才看清对面的人。除了领自己进来,这会儿站边上呆呆盯着自己的大块头女人,屋里还有三个人。
一个从头到脚灰扑扑象只地鼠的老头儿,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表情戒备而严肃。
边上是位太太,神情惊慌而不安,她的旁边则是位年轻小姐,此刻站在她母亲的后头,神色平静地望着自己。
“欧也妮·葛朗台小姐?”
侍从官试着和她打招呼。
“是的。”
他听见这位小姐这样回答,枯竭松了口气。顾不得踏进这所房子后的所见给自己带来的惊讶和不解,脱下帽子,朝她弯腰施礼后,恭恭敬敬地说道:“我是皇帝陛下的侍从官米雷尔。我奉了皇帝之命,请您随我一道去往巴黎。”
“什么事?”
“抱歉,小姐,我不清楚。我只负责请您去往巴黎。”
米雷尔的表情更加恭敬。
“圣母玛利亚!我的女儿并没有反对皇帝,你们为什么要把她带去巴黎?”
葛朗台太太生平第一次看到穿得这么华丽的宫廷人物,吓得要命,根本就没留意对方态度到底如何,慌慌张张地站在欧也妮跟前,做出随时准备阻拦的样子。
“妈妈,别担心。他并没恶意。”
欧也妮附到葛朗台太太耳边轻语,等安抚了母亲的情绪后,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您当然可以拒绝,”侍从官谨慎地说道,“但是我认为,您最好还是应邀而去。您这次倘若不去,我想紧接着,陛下还是会另派人前来的。”
“看来我是无从选择了。”欧也妮耸了耸肩,看了葛朗台和母亲一眼,“父亲,母亲,我要跟随这位大人去一趟巴黎。你们不必担心,我一切都会很好。”
“非常感谢您,葛朗台小姐。倘若您不介意,我希望立刻就能动身。”
侍从官的语气虽然依旧平和,但若仔细辨别,还是不难听出带了点催促之意。
“欧也妮,跟我来一下!”
一直充当背景的葛朗台老爹忽然瓮声瓮气地说一句,扭头就往外去——这也是和欧也妮冷战以来他第一次开腔和女儿说话。
欧也妮示意侍从官稍等,跟着父亲来到另一个房间。
“欧也妮,你必须老老实实给我说实话。”老箍桶匠紧紧地盯着女儿,闪烁的目光表示出他此刻的强烈怀疑和不满。
“那个科西嘉人!拿厄破仑——”他卷着舌费力地发出这个带了点贬低之意的名字,“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派他的侍从官请你去巴黎?你到底都隐瞒了我什么?”
欧也妮犹豫了下,终于把上半年自己在弗洛瓦丰时偶然遇到拿破仑的事简单提了下。但没提再早时候她救菲利普的事。
她说完,老头儿的表情像被魔法棍给点了,僵了半晌后,忽然从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把这样的危险人物藏在葡萄园里!你竟然干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确实过于鲁莽,我承认。还好安然度过。”
老头子沉默了个几秒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焦躁不安。等他突然停下来时,他猛地看向女儿。
欧也妮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仿佛再次透出金色的光芒。
“我的小乖乖!”他压低声音,似乎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显然不太成功,声音显得有点发抖。
“也就是说,你无意间做了一笔绝好的买卖!现在那个科西嘉人再次赶跑国王当了皇帝,他是不是要奖赏给你什么啊,我的欧也妮?一个小公国?一座连了大片土地的城堡?要是这些都没有,你就告诉他,把和弗洛瓦丰连着的那片地赏给你也成……”
欧也妮打断了老箍桶匠一厢情愿的幻想。
“父亲,您想得太远了。但我不得不打断您。在您幻想得到这些奖赏前,您应该祈祷他不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就被英国人、俄国人和奥地利人的联合军队给打垮。”
“饭桶!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