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慈看过天文地理的书籍,连五行八卦都看,唯独不擅药,立刻唤人招了御医来。老头子御医摸了摸胡须,抓耳挠腮研究了好一番,才恍然大悟,接着又讳莫如深。医脸上神色精彩纷呈。
沐心慈不解。“到底是什么毒药?如此厉害吗?”
老御医拜服在地上,不敢起身,苍老的声音嘶哑发涩,恭敬道:“不是毒,是些个……缓解月事不适的方子。恭喜娘娘……“后半句未解释为何恭喜。
沐心慈想起师父青漱……他没告诉她留了方子给她呀,而且,冷着脸,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
沐心慈赏了御医些钱财,让他不许说出去,拿着药方,沉思起来。怎么越看,越觉得这字迹眼熟?
这,和九幽的字,是不是太像了点儿?
沐心慈摸了摸下巴,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第18章 兰花泣泪诉玉罪
九幽从没有这样的冲动过,从瑶华宫离开立刻回客栈找拢上老人,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陇上老人正在客栈里查看自己的腿伤,抬了抬眼皮见九幽回来了,哀叹:“哎,人老了,骨头脆,下个楼梯都能摔瘸了……抵不得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儿耐摔耐磨了。”
九幽把买来的药放在桌上,纠正道:“圣人说错了,我今年已三十七八,算不得年轻小伙儿。”
陇上老人呵呵笑起来,把九幽上下打量一通。“你那小娘子可认出你了?”
九幽默了默。
“没有。”
陇上老人费劲的挪了挪腿,吃了两口九幽买回来的热饼子。“看在你对我这么尽心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个办法,你便可以和你心爱的小娘子在一起了。”
九幽眼睛立刻一亮。
“什么办法?”
陇上老人故意卖起关子,吃了两口干烧饼,觉得有些噎,眼睛望向圆桌上的茶杯。
九幽立刻会意,倒了茶,双手送过来。
“服侍人的活儿做得倒是顺手。”陇上老人夸赞道。
“……”
“你我并非这时空的人,今后会发生什么,老夫也无法预测,当初先师留下的‘擎黄天书’被烧毁,具体内容我也记不清了,大概讲得就是不可扰乱时空人物应有的命运。既不可扰乱,那你我当个旁观者也可以。你就继续用这个身份与小娘子在一起,便可。”
“就如此简单?”九幽皱眉,不可置信。前阵子,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告诉他,来这个世界便不能与人有瓜葛,说话也不行,更不能跟着别有太多交道。“你前阵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该不会是故意糊弄我吧!”
陇上老人被说中,一时微窘。“年纪大了,又在山上待了那么久,我一个老人家这不是怕你丢下我一走了之嘛,你看,我腿也瘸了……”
“……”九幽冷笑一声,“竟真是在诓我!”
陇上老人见他恼怒,急忙解释。
“老夫活了两百多岁,岂会唬你这毛头小子!虽然你可以去小娘子身边,但切不可胡乱杀人、扰乱这个时空的人的命运。我记得擎黄天书上有载,若触怒天机,时空便会重新回转,你我便会再回去二十年后,到时候你就再见不到你心爱的小娘子了。”
“何为触怒天机?”
“这……”陇上老人也说不清。
“若你我回到二十年后,又当如何?假如我今日杀了燕皇一族,那么心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老夫也不清楚……”
“你该不会又再哄我吧!”九幽捏了捏手里的青锋剑。这狡猾老儿,之前竟还惺惺作态的劝他走。
“当然不是!我既说要帮你,便会帮你。你现在成了小娘子的师父,不正好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了?也不用当她属下,多好的事儿!”
“……”说得也有理。
燕皇后宫多了个沈贵妃,第二天便不得安生。
不是与未及笄的皇后如何,而是芙蓉斋的那个成美人闹了事。据说是心里不痛快,买通了宫婢,往沈贵妃兰沁宫殿里的小熏香炉子加了点儿“料”,熏得沈贵妃头晕目眩,差点要命。
皇帝李睿因此大发雷霆,要将成美人打二十板子,打入冷宫偏殿。
沈贵妃不计较被下药,跪地求情。
“陛下,成美人也是深爱陛下才会犯这等错。臣妾身子未收大损,不碍事。女儿家身子骨弱,这二十板子下去,命就折了一半儿了啊。望皇上开恩……”
满宫人无不感动、赞叹:果然是右相府出来的千金,贤良淑德,如此大度,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有沈贵妃的求情,成为人被贬为从八品选侍,挨了十个板子,抬去了清露殿。
宫人都暗暗议论:成美人这下可亏大发了,她真真是长了一对狗眼,敢害善良仙子般的沈贵妃,也亏她干得出来!
沐心慈见路上有斑驳血迹滴落,问婢女宝瓶。
“回禀娘娘,许是芙蓉斋的成美人留下的,下午挨了板子被拖去了清露殿。”
沐心慈点头。
清露殿是燕皇宫里冷宫之最,被贬入清露殿的,没有一个能活过两个月。清露殿是燕皇宫的死角,只有人进,没有人出,里面的妃嫔、宫人,都是等死的。生病没药吃,天冷没衣穿,一天只有一顿馊饭,任人自生自灭。
李睿为了沈湄仪、为了给右相一个交代,也够狠的。
“去把我殿里治伤的药拿来,送去清露殿。”
“是,娘娘。”
按大燕李氏的祖宗老规矩,贵妃进宫第二日晚,要向皇后拜礼,从八品以上的妃子都要陪同一道见礼。
从前老燕皇封贵妃的时候,后宫三千与新封的贵妃共同朝拜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德敏太后。浩浩荡荡的,一群美人,声势浩大,轰动六国,自此便有了“燕国美人如云”之说。
皇宫上下早已把这些安排妥当,只待今晚戌时。
戌时,万鸿殿。
李睿携沐心慈坐于上座,座是后宫妃嫔。李睿即位不久,后宫妃嫔尚不多,才百十来个。
沈湄仪着一身刺绣牡丹贵妃锦裙,朝沐心慈双膝跪下,举茶过头顶,恭敬的递给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女皇后沐心慈。
燕皇祖宗规矩严苛,对后宫等级划分甚是严格。
“沈氏湄仪拜见皇后娘娘。”沈湄仪恭敬说道,埋着的眼睛,不辨悲喜,眼里闪过一分别样的光。
本来,坐在她这高位上接受众妃嫔朝拜,应该是她……
“沈贵妃请起。”沐心慈微笑得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恰到好处,凤袍、凤冠神态端庄,将沈湄仪虚扶起来。“往后都是自个儿人,便无需太过多礼,你说是不是,陛下。”
李睿见小皇后竟如此得体,毫无嫉妒、不悦,不由欣慰赞叹。不过十二岁而已,就已经有此母仪天下之范,假以年月长成,会是何等风姿,真让人期待。
李睿哈哈豪爽大笑一番。此番得了燕国两个美人,着实不错!
李睿一左一右的揽着沐心慈和沈湄仪,共同俯视庭下后宫妃嫔与宫奴、侍卫,放眼天际,一时豪情万丈。
“我大燕国,必将千秋万代,万古流芳!哈哈哈……”李睿朗声大笑。大燕国的天下是他的,美人、江山都是他的。
但,这些都还不够!
“这天下,会是我李睿的天下!”
九州分七国,大燕实力不过中等,“我要天下”,这是何等狂言。可这等狂言从李睿口里说出来,竟让人难以质疑,因为李睿的才谋,也因为他的决心和勤奋。
李睿一声既出,庭下众人跪拜齐齐喊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遍又一遍,响彻整个大燕皇宫,直冲九霄。
沈湄仪在李睿身侧,听着耳边的万岁、千岁的呼喊,心头壮志激昂荡漾!李睿收复天下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那她便要做普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成为东朝汤后那样尊贵的女人!
沐心慈侧眼看了一眼沉浸在一统天下后憧憬中的两人,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沐心慈往李睿怀里靠了靠,柔着声音轻声在李睿耳边道了句:
“陛下,天下是你的,可你是臣妾的,这天下便是臣妾的,可好?”美丽少女的娇嗔,明媚动人。
李睿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朕的皇后真是可爱,好!依你,朕是你的,朕是你的,哈哈哈……”
沈湄仪见李睿对沐心慈的宠溺,脸微微一僵,继而又掩饰了过去,恢复仪态万千的端庄贤淑,望着下面跪拜的众人。成大事者,须沉得住气,不能为一时得失而毁了长远计划。
李睿以为这句话是沐心慈撒娇的胡言,却不想,有朝一日会成真。当他成为沐心慈后宫中一员,日日等待沐心慈临幸时,他才想起今日,沐心慈竟早已告诉了他。
正在一切顺利进行的时候,突然出了乱子。
挨了板子的成美人突然冲了出来,拖着一身伤,也不知是如何来得这里。当众大骂沈贵妃,骂她不得好死,陷害她,她根本没有在香里边儿下毒,并且有证人。
先前那个说是被成美人买通下毒的宫婢竟然突然改了口,一口咬定都是被人威胁,根本不曾下毒,更没有与成美人狼狈勾结。
“胡说!”沈湄仪纵再有气度也急了,连忙紧张的拉住李睿的袖角,“皇上莫听她胡言乱语,臣妾初初进宫,与成美人无冤无仇,怎么会故意陷害她!皇上,臣妾没有啊……”说着泪落不止,真是冤枉。
☆、第19章 螳螂捕蝉凤在后
李睿脸色阴沉,见礼大典竟然闹出这等事,着实丢人。见成美人衣裳上海沾着斑驳血迹,一时也于心不忍。“既是后宫之事,便交由皇后定夺吧。”
李睿说完便走了。此等事,不值得费心。社稷天下,才是值得他关注的事。
沐心慈将成美人仔细盘问了一番。成美人是要拼个玉石俱焚了,把事情都说了一通,连同把沈湄仪进宫前那一件不太光彩的事也说了说。
原来,沈湄仪曾经喜欢过人右侍郎之子柳越之,正是成美人进宫前许的婆家。
成美人,也就是成玉儿,是从四品文官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属于右相那派。因着沈湄仪亲近柳越之的缘故,右相婉言告知了国子监祭酒,暗示了一番,为了老爹的仕途,成玉儿只得狠心与柳越之断了来往、决了关系。此后一年,成玉儿进了宫,谁知,沈湄仪却被定为李睿的准妃子,白白让她与柳越之错过了姻缘。而今,沈湄仪一进宫又恶意陷害她……
“休得胡说!成玉儿,你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怎可口说无凭议论朝中大员!此等侮辱大燕朝野的事,论罪当诛!来人啊,把成玉儿拉下去——”
沈湄仪压抑着怒火,若再让她说下去,指不定会牵出其它事。
却听一声“慢着——”
众人皆齐齐向沐心慈望去。沐心慈在皇后凤位坐下,沈湄仪无座,只得站在一旁。“本宫年纪尚不够长,诗书研读也比不上沈贵妃,记得,好像按大燕律令,要处死后宫妃嫔必须由本宫来下令,本宫有没有记错呢,沈贵妃娘娘?”
沈湄仪努力平息下刚才那丝躁动的怒气,竭力恢复自然,对沐心慈恭敬道:
“皇后说得极是,湄仪适才坏了礼仪,望皇后娘娘念在湄仪是因为牵扯到家父,百善孝为先,所以才一时冲动,请娘娘勿怪。”
沐心慈见沈湄仪恭恭敬敬的认错,滴水不漏的,大度的点头以示不怪罪。
“不过,成玉儿妄论朝野重臣,已是犯了大罪,按律当杖毙,还请皇后娘娘定夺。”
现在知道成玉儿要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与她沈家对着干,就要永除后患了?
沐心慈痛心的叹了口气:“沈贵妃所言不差。成玉儿,本宫虽不忍心取你性命,但祖宗规矩坏不得,来人,将成玉儿脱出玄珠门,杖毙了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