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么?怎么可能不心疼?这些都是这几年来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中间从未假手他人,更不曾有谁看到过!换言之,今日这东西毁了,就像是从来没有被人做出来过一般!根本就不会有人知晓自己的一番苦心,一番情意!
那又如何呢?自己再心疼,也是换不回寒王殿下一个温暖的眼神,可是那位李小姐,什么都不需做,只是冲着寒王微微一笑,便足以照亮了寒王的整个世界!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样的退出,是那位李小姐给的自己最为体面的一个法子!无疑,那位李小姐是极聪明的!知道自己母亲的死,是众人心中的一根刺!特别是寒王殿下心头的一根刺,拔不出来,却也不可能再深入分毫了!
有这样聪慧的一名女子,伴在了寒王殿下的身边,将来,寒王殿下定然是一切都会顺畅无阻的吧?还有,听着那姑娘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京城的权贵之后,说不定,还是极为显贵的人家!
想到这里,焦芮莹苦笑一声,眼底虽有不甘,可是那又如何?自己的出身在蜀地来说,也还算是不差!可是终归也仅限于蜀地!而这蜀地在整个儿千雪国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外头的权贵多了去了!莫说是比自己了,就是比国公爷更为权势的,也是大有人在,自己不过一介区区孤女,仅这身分地位,就已经是输给了人家了!
将最后一方绣了梅花的帕子也轻轻地丢入了火堆之中,最后一样东西了!焦芮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是了无牵挂了吗?只是,东西可以烧个干净,心里头的挂念,也能么?
“小姐,顾姨娘来了。”小丫环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道。
“顾姨娘?”焦芮莹微微蹙眉,她是国公爷这几年的新宠,而自己要唤夫人一声姑姑,是以向来与顾氏没有什么过多的走动,今日,怎地如此奇怪?
挥手让人将这里清理了,才道,“请她进来吧。”
“是,小姐。”
“不知顾姨娘这么晚了前来,可是有何事么?”焦芮莹本就是一位柔弱女子,说话也是向来轻柔,再加上近来心情郁闷,这声音自然更是低了三分,让人只闻声,便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顾氏浅笑,“这么晚了,来叨扰姑娘,是我的不是了。只是,这眼瞅着就要到了下元节,水官禹的诞辰。照规矩,这天是会准备香烛祭品拜祀水官大帝,以求平安。而国公爷和夫人,自然也是要亲临的。再加上还要祭祖,这老夫人、夫人都是要去的。我本是准备了绣线,为夫人做了一件儿外袍,怎料,这今日为国公爷煲汤之时,不小心伤了手,这袍上还有一朵牡丹未曾绣好。”
顾氏说着,便由身后的小丫环手中将那托盘接了过来,置于桌上。
“原本想着让身边的绣娘代为绣好。可是想到她们都是些笨手笨脚的,而我身边儿的嬷嬷年纪又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这牡丹可是这重中之重了,大意不得!所以,才叨扰到了姑娘这里。素来听闻姑娘的手巧,所以,这才过来求了姑娘相助。”
焦芮莹细细地看了那布料,再将那外袍展开看了,再看到底部还有一件儿女子的半臂。看这颜色,可是不像是夫人这个年纪会穿的。
焦芮莹有些疑惑道,“这件儿外袍,我便帮你绣了就是。只是这一件?”
“哦!这原本是我要送与李家小姐做见面礼的,这上面的蝴蝶样子,也是绣的差不多了,只是这花芯处,未曾绣好,还要一并麻烦姑娘了。”
焦芮莹的眸光也只是一暗,倒是未曾说什么,可是她身边的小丫环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顾姨娘这是何意?既是您要送与别人的礼物,为何要我家小姐来绣?”
顾氏听罢,似乎也是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面色尴尬道,“都是我的不是了!原本也只是想着没有多少便收工了,姑娘也是知道的,这花绣的如何,这花芯处的选线可绣法,也是极为要紧的。罢了,罢了,是我想的不够周全。这件儿衣裳,我自带回去就是。”
焦芮莹却是淡淡笑了,“不必了!既是带过来了,又何必还要麻烦一次,再带回去?这两件儿衣裳,不知顾姨娘何时要?”
顾氏一听,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能是讪讪道,“最好是这两日罢。那件儿半臂,倒是不着急。若是得空,能一并做好了,自然也是最好的。若是姑娘无空,也就罢了。”
“那好,两日后,我自会吩咐人给顾姨娘送过去。”
“那敢情好!那我就在此先谢过姑娘了。”
“顾姨娘客气了。时候也不早了,那芮莹就不送了。”
顾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便多待,自然是万分感激地告辞了。
顾氏一走,那焦芮莹身边的小丫环便是恨声道,“小姐何必要给这个什么顾氏留下情面?不过就是个妾罢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这国公府的主子了?要知道,小姐可是夫人的侄女儿呢!她竟然是也敢上门求到这里来?让您代她做什么绣活儿?”
小丫环不经意的话,却是又触动了焦芮莹的心弦,是呀!不过就是一介妾室呢,连自己的丫环都看不起她,将来自己若是硬腆着脸嫁给了寒王殿下,怕也是会被人如此看待的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焦芮莹轻叹一声,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听那李小姐一劝,不该上赶着为妾!只是,就此放下了三年的情感,自己果真就舍得么?
一转脸儿,便看到了那件儿深紫色的半臂,上面绣的,是蝶恋花的图案,这是选的一方普通的蜀锦的料子,事实上,若是选了一月华三闪等一些上等的蜀锦,这用来做半臂是最好不过的,哪里还需要再绣什么花?
“这料子虽是普通,不过这颜色却是选得极好的!再看这上头的绣活儿,也是着实不错。”
小丫环看自家小姐如此地不争气,也只能是气得一跺脚,去为小姐铺床了。
窗外的一弯明月半圆,看起来像是一方黄中带白的颜色,直接就被人涂到了黑绸之上!细看,还有些浓淡不均之意!
焦芮莹伸手关上了窗子,再看了一眼那两件儿衣裳,便往自己的床铺走去,更衣入眠了。
而同一时刻,一方黑影,则是快速地离开了屋顶,身手敏捷熟稔地,往倚水阁的方向去了。
三日后,倾城已是与夜墨又游玩了不少地方,这里的古色古香,没有受到任何的人为破坏的一些景致,则是让倾城看得入谜不已,大有留连忘返之意了!
这日,夜墨正陪着倾城用膳,倾城突然就是咳嗽了几声后,脸色煞白,不多时,眼睛竟然是渐渐地有些睁不开了!
夜墨大惊,面色慌乱苍白,“丫头,你怎么了?”
倾城的嘴巴微动了动,却是发不出声来,再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夜墨的怀里。
不过是一瞬间,便昏迷不醒了。
☆、第十三章 到底是谁?
倾城的昏迷,在晋国公府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其根本原因,便是夜墨的近似于巅狂的状态!
严锋等人,这才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了,在南宫夜的心里,这位洛家的三小姐,到底是占有了怎样的地位!
“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何她还是没有醒?”夜墨阴恻恻地问道。
“回王爷,您稍安勿燥,属下刚刚已经为三小姐诊过脉了,并无大碍,许是这些日子太累,才会如此。”
“果真?”夜墨的眉眼一低,那种无上的威严,便极其自然地流露了出来,将低下的府医,给镇慑的脸色灰白。
“阿夜,你先别急,这王府医自然是说了无事,应当就是无事的。许是这几日,你与她四处游玩,太过劳累了些,也不有可能的!回头,让人多炖些补品送来,给李小姐补补身子就是。”老夫人安慰道。
夜墨却是并不领情,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外祖父,“丫头是什么样儿的底子,本王自然知晓,莫说是游玩了三天了?便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断不会如此!”
老夫人听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夜墨刚刚说的这位李小姐这般厉害,而是,多少年了?老夫人还是头一次,在自己的晋国公府,听到了这个外孙,以本王自称!
显而易见,寒王南宫夜,动怒了!
焦氏听罢,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王府医,那依看来,何时能醒?”
“这,回夫人,应当是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便会醒来了。”
夜墨不语,只是双眸阴森森地盯着那王府医看了半晌后,才突然抬头吩咐道,“去将白无常叫来。”
“是,主子。”
老国公和严锋闻言,便是一怔,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这白无常又是什么人?不过,很快想到了他的身分,莫不是,这白无常,便是夜白?
果然,不多时,当夜白出现在了倚水阁时,老国公的脸色微暗,看向了那王府医的眼神中,颇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在里面。
夜白一进屋,便看到了躺在了床上的洛倾城,心底才刚刚一喜,眉毛才刚刚地往上那么挑了一点点,就见自家主子冷冷地一眼扫了过来,当即,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好吧,幸灾乐祸是不对的!而且,在未来主母出事的时候,幸灾乐祸,就更不对了!
无需夜墨交待,夜白自发地就到了床边儿,开始仔细地为其诊脉了。
不过是少顷,夜白就黑着一张脸道,“启禀主子,小姐是中毒了。而且毒性极其霸道,若是毒发后十二个时辰内不得解,则心肺则是迅速衰竭,不出三日,七窍流血而亡!”
夜墨初听罢,似乎是极其平静,没有什么反应,可是熟悉主子的夜白知道,主子这怕是要发怒了!遂向后微微地退了一步,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生怕就会让主子注意到了自己。
而夜墨眉宇间的戾气,则是越聚越浓,正如那原本晴空万里的蔚蓝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眼瞅着,就将要降临一场暴风雨了!
“查!”
只一个字,夜墨的衣袖一甩,便将寝室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连青兰也不例外!
一行人在外间儿有些尴尬地等着,严锋和焦氏已然是都变了脸!而此时的王府医,已然是瘫倒在地,大汗淋漓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严锋厉眼瞪着地上的王府医,多年积攒的威严,一旦暴发,使其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多了几分的冷厉!
“这,是,是属下医术浅薄,险些误了李小姐的病情,还请国公爷宽恕。”
焦氏冷哼一声,“医术浅薄?本夫人竟是不知,你们王家世代行医,皆为蜀地之名医,竟然是如此浅薄了?连中毒和劳累,竟然是都分不出了!既然如此,你们整个儿王家,也就不必再留在蜀地了。”
那王府医听得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夫人饶命呀!一切都是属下一人所为,是属下贪一己之利。还请夫人莫要迁怒于属下的家人!求夫人开恩哪!”
“开恩?你倒是说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竟然是敢在晋国公府,如此地明目张胆地来害人?”
“回夫人,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哪!”
“还不肯说!”严浩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庸医简直就是枉为医者!连中毒都能是说成了劳累过度?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既然不肯说,母亲,就将此人交给孩儿去处置就是!至于整个王家,看来,也的确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王府医这回许是知道自己真的是没有了退路了!一脸绝望地看向了立于焦氏身旁的焦芮莹,面色凄哀,“焦小姐,属下实在是没法子了!您,您给的银子,小的也是无福消受了!”
焦芮莹登时便是呆愣于当场,而外间儿的大部分人,皆是大惊,谁也没有想到,这王府医所说的指使他的人,竟然就是这位焦小姐?
“不!我没有!你,王府医,我与你素无冤仇,你何苦要如此害我?”焦芮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有些慌乱,就连指尖儿,也已经是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焦小姐,您给的一千两的银票,小的还没敢动,这会儿就压在了小的卧房的枕下。国公爷,小的所说句句属实,您大可让管家带人去搜。”
焦芮莹摇摇头,满脸地不可思议,身子也是轻颤不已!整个人已是瞬间有些呆滞了!怎么会是这样的?
“没有!不是我!姑母,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真的没有!”
严锋愣了下后,冲着管家一个眼神,便自去搜了!
虽然焦芮莹一直是否认说做一切的,不是她。可是在众人眼里,整个儿晋国公府,怕也就只有她才会有这个动机了!
外间儿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联焦芮莹的轻轻啜泣声,而焦氏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焦芮莹,毕竟是自己娘家的侄女,此事,即便是她因妒生恨,也是实在不该下此毒手的。
而此时,三姨娘则是摇摇头道,“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是刻意买通了王府医,只是为了将这十二个时辰,给拖了过去。一旦过了这十二个时辰,正如刚才那位公子所言,怕是神仙,也是回天乏术了!”
三姨娘的话中并未指出是何人这般的狠毒,可是这会儿听在了众人的耳中,皆是想明白了,这人,分明就是为了要人家姑娘的命!
外间儿的气氛如此紧张,而里头寝室,也好不到哪儿去!
夜墨双眼暗沉地看着床上的洛倾城,见其肤色白的有些不太自然,任谁看了,也知其分明就是受了伤,或者是中了毒,坏了内腑,才会如此。
可是夜墨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夜墨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在听着外头的动静,还是在专心地看着此时昏迷不醒的洛倾城!
也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最先熬不住的,还是床上躺地极为舒服的洛倾城!
先是睫毛轻颤了颤,然后再是先眯着一只眼,另一只眼则是微微露了个缝儿!一看到了夜墨如此黑的脸色,小心肝儿一颤,立时便将双眼都睁了开来,然后一脸讪笑地看着他。
就这样看了约莫有三秒钟的时间,可是注意到人家冰山阎王爷,似乎是丝毫原谅她的顷向也没有,顿时,夜墨心底里开始抽抽了!
完了!这看样子,这回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轻轻扫了一眼那帘子,正是将稳稳地将整个儿门儿给护住了,倾城极其艰难地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然后才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一幅知错的样子,然后又笑得十分的谄媚,奈何自己都是这般地低三下四了,可是人家阎王爷,压根儿就没有要搭理她的半点意思!
倾城顿觉难堪、尴尬、不自在!明眸一转,怎么这厮这回竟然是这样大的火气?难不成,还要让自己用上美人儿计?可是现在瞧着他一脸阴沉的样子,像是要滴出雨来一样!自己便是有这小心思,也是不敢用呀!
怎么办?就这样僵持着?
倾城的嘴角抽了抽,自己算准了他会生气,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可是这能怪她吗?能怪她刻意瞒着他吗?如果不是他太笨,自己又怎么会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