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刚刚想起了玉箸的手,便是微微一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底下一圈儿淡淡的青影,很显然,他昨晚上并未睡好。
“你不会是昨晚上一直在想这个,所以才没有睡好吧?”
夜墨淡笑不语,伸手为她夹了一只水晶虾饺,“快吃吧,不是早就说肚子饿了?至于其它的,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吧。”
两人间的气氛,略有些微妙。说是尴尬,似乎也算不上,可是却是很明显地不及以前腻在一起的时候甜蜜。
“阿墨,我无法接受当初皇上对我的态度。并不是因为我小心眼儿,而是。”倾城说到此处,面色微微一变,有话想要说,却是如同卡在了喉咙处,吐不出来了。
夜墨的眼睛微眯,脸色猜疑,显然仍然是有些不解的。
顿了顿,倾城再度启唇道,“阿墨,当初皇上不肯答应南宫逸的求旨赐婚,在我看来,无非就是还不确定,我于千雪国来,到底是兴,是祸?换言之,就是我这个人对于千雪国来说,到底是贵人,还是祸害?”
“胡说什么?”夜墨一拧眉,显然是不愿意听了。
“阿墨,你可以说是我这个人太过敏感了,或者是太过小心了。可是我就是清楚地感觉到了。皇上当初,就是这个意思。他不过就是想着先弄明白了,我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所以才会由着我去折腾凤家。后来,凤家和皇后都倒在了我的手里,皇上对于我的本事,自然也是知晓了,可是这心里头总归是不放心的!”
倾城自嘲一笑,“这女子,若是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
夜墨这会儿有些明白了,原来如此!她竟然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对父皇,有了成见了。
“阿墨,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皇上竟然是放任我做一切!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出手,正好是如了皇上的意,他本就是看凤家不顺眼了。特别是那凤家的隐秘势力,更是让他如坐针毡。云州的花家,也有暗卫,可是那都是上了名册的,且是等于是放在了明处的。可是这凤家却不是!”
“当初我以为,皇上不过是有意借我的手,来除掉凤家,如今看来,这不过才是他的第一步棋而已!他早就知道了有关我的预言,所以,他只是想要看看我这个所谓的凤女,到底是吉是凶,是福是祸!”
夜墨的眉峰已然是紧紧地皱到了一起,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拇指在上面轻轻地摩娑着,似乎是在安慰她,又似乎是在宽慰自己。
“阿墨,当然既然是应了你,我也早料到将来的路上,定然是不可能一路平坦。可是对于皇上?”倾城说着,微微垂了头,那眸底复杂的神色,似乎是颇为痛苦。
“丫头,你是我的妻。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哪怕你就是千雪国的祸了,又如何?若是父皇担心你会毁了千雪国,大不了,这太子之位,我不要了。我们两人就安心地前往蜀地,只守着那里,倒也是惬意。你不是正好一直对蜀锦颇有兴趣?也不错!或许,舅母她们,会真的请人来教你月华三闪这门绝技呢。”
看似轻松的话,可是听在了倾城的耳中,却是一丁点儿也轻松不起来!
放弃这太子之位,说来简单,做起来,何其容易?先不说别的,单是那些誓死追随他的人,他这样做,让他们情何以堪?再想想蜀地的那些亲人,这些年来为他做的一切,他若是真的弃了这太子之位,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阿墨,我若为祸,你便是弃了这太子之位,怕也是无济于事的。”倾城淡淡地笑着,“若是我真有这等的本事,我头一个要灭的,便是那紫夜国!”
倾城的语气,突然就凌厉了起来,眼神也是随之一冰,整个人的气势,已然大变!
“我洛倾城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更不认为自己就是什么可以拯救苍生的贵人。我做事,全凭心情!想要让我恶心自己,去成全别人,我自认自己没有那几分的忍力,更没有那个耐性,做不来!可若是别人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徒生是非,你也知道,我这个向来是极懒的。能不动,最好还是不动的好。”
看着倾城笑靥如花的样子,听着这柔媚入骨,却又是冰冷至极的话,夜墨陡然就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倾城转眸看他一眼,看出他面上的焦虑,自然也就看出了他是在担心自己,遂缓缓一笑,然后定定地看向了夜墨,她的眼睛淡静如海,让夜墨一眼陷入其中后,竟然是没有半分的抵抗之力,只是一味地想要沉溺其中,再不肯出来。
此时的倾城,那一笑艳若春光,耀如月华,她美得就像那皎月中传说的嫦娥,神秘而清贵,令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脚下,只为博她淡淡一笑。而随着那抹笑地越来越妩媚,越来越勾魂,竟是像极了那花妖一般,美艳、夺目!
原本是深陷于她的明媚笑容里的夜墨,突然就打了一个激灵,猛然想起,这个小丫头可是与常人不同,每每露出这样的笑,不是她要整人了,便是她的心情极差,怕是要发火了!
这一清醒过来,原本是轻握着她柔荑的手,这会儿也是力道大了一些,“丫头,你没事吧?”
倾城的眼神淡淡一扫,“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仍然是有些气不过那个老皇上罢了!”
夜墨一蹙眉,倒不是因为倾城对于皇上的不敬,而是这会儿,他多少也是想明白了些父皇的打算了,他分明就是想着利用倾城,来试探出南宫逸在紫夜国的真正身分,到底是哪位皇亲的后裔?还有,真正的七皇子,又被藏在了何处?
“丫头,你。”夜墨犹豫了一下,仍然是不知该如何来劝她。告诉她不要这样想自己的父皇吗?可是这会儿连他都猜到了几分,她这个向来聪明的,又如何会猜不出来?
“你放心。我知道他在打了什么主意。紫夜国本就是与我有着斩不断的仇丝,我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他们。这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定王!他想利用我,又焉知,我不会反过来利用他呢?”
倾城笑得明媚,可是身上的气势却是越发地冰冷了起来。
“此话怎讲?”
“既然是有人愿意为我贡献一些力量,我为何不用?如此,正好是省了我的人力物力财力,何乐而不为?而且,我正愁找不到去紫夜国的机会呢。这一回,怕是就不用愁了。我们敬爱的父皇,应该是都为我们想好了吧?”
“我们?”夜墨重复了一句。
“自然!难不成,他想借我之手,来去折腾紫夜,却不让我本人出面?同样的,若是我一个人去,又太不合规矩了。唯有你我夫妻二人同往,才是最为合适的,不是吗?”
夜墨一下子就被她给噎的说不出话来了,她竟然是连这个都能想到?
“阿墨,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至于你的父皇,只要是他肯全力地配合我,我也不会做的太绝了,至少,不会让他的面子太难看。谁让他是我夫君的父亲呢?”
有了这句话,夜墨也就放心了!
他倒不是担心倾城会对皇上做什么,他担心的是,万一这小丫头真有了什么对付父皇的心思,可是这实力上却是悬殊较大,那吃亏的,还是自己的小妻子!
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心中大定。他知道这小丫头素来就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而且,嘴上说自己小气坏心眼儿,可是她实际上,却是比常人的度量,不知要大多少倍呢。
“丫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父皇会在短期内让我们去紫夜国?”
“简单!他想找到真正的七皇子,同时,又想知道这个南宫逸在紫夜国到底是有着一个什么样的身分。你昨晚上不是说,南宫逸的身分,如今还是成谜吗?同年紫夜国皇室诞下的子嗣总共有八位,其中三位夭折,五位仍然是安养于紫夜国,可是谁知道,这八个人里头,到底哪一个人的身分,才是属于南宫逸的呢?”
“不错!不过不急。我会先透透父皇的口风,另外,也会先劝一劝他,我们若是去,也要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倾城含笑点头,她自然明白夜墨所说的万全准备,是指什么。至少,不能真的就完全倚仗于皇上的势力。
“如今,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阿墨,你若是要怪,就去怪你的父皇吧。”
“何事?”夜墨不甚在意,这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应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吧?
“当初我之所以会在宫中与南宫逸相遇,十有八九,与你的那位好父皇,是脱不了关系的吧?虽说这其中也有南宫逸自己的想法在,可是我敢打赌,这里头,定然是也有你父皇掺了一脚进来。”
夜墨点点头,“或许吧。”
话落,一拧眉,颇有些不悦地看向了倾城,“怎么?你的意思是说你自己单独对人家好,也要怪到我父皇的头上去?你不会以为当初你让无崖为他解毒,也是我父皇的意思吧?”
这样说着,身子已然是欺了过来,本就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就让倾城有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哪,哪有?我帮南宫逸,是因为当时他也帮了我,我们是各取所需而已。”
“嗯?”夜墨如何肯听,身子再往前顷了顷,那鼻尖儿,眼瞧着就快要抵到了倾城的俏鼻上了。
倾城看到夜墨那幽深的眸子,便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将话说清楚,怕是这一关就不好过了,遂小声地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夜墨的身子先是一僵,表情也是微怔,稍后,便是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正常了起来,等倾城看着他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夜墨竟然是趁她不注意,便直接就噙上她的那片红唇。
温柔缠绵,一吻情动。
夜墨竟然是抱着倾城,再不想撒手,甚至是那大掌,已然是悄悄地探入了她的衣内。
倾城嘤咛一声,想要阻止他,可手被他圈住,嘴巴也被他堵上了,除了老老实实得受着,竟然是再没有了别的法子。
终于,夜墨离开了她的唇,移到了她最为敏感的耳根处。果然,倾城打了个颤栗后,大脑便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等她再清明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是不着寸缕地,就被他给放到了这屋里的软榻上。
因为是正厅,所以这软榻上自然是不可能有锦被的,一般来说,就是在上头摆了一个小炕桌,供主人在这儿坐着说话方便舒适。而因为倾城素来懒,又喜欢躺着,平日里这静园又是别人进不来的,所以,这上头并未摆什么炕桌,反倒是在一角儿叠放了一张皮褥子。
“别,别在这儿。阿墨,不行。”倾城说着,还睨了一眼外头,很显然,这外头定然是有孙嬷嬷等人守着,在这里行事,自然是会被她们给听了个真切的。
“乖,不怕,我们是夫妻,正大光明的,怕什么?”夜墨的话里头似乎是藏了什么诱人的东西,那接二连三落在了倾城身上的吻,更像是带有了什么特有的魔力,一瞬间,便蛊惑了她的心,整个人便沉沦进了他的温柔攻势之中,无力招架了。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与以往不同。倾城一方面担心自己和他在这儿,动静若是太大了,自然是会被外头的人听个清楚。可是一方面,她又有些情不自禁,那羞人的呻吟声,一直是被她紧紧地咬在了唇内,不肯叫出来。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觉得有些亢奋。倒是有了一种做贼的新奇感!
夜墨看她忍的辛苦,大掌在她的身上忘我的留连着,一边儿在她的身上落下了一个个专属于他的印记,一边儿轻哄着,“乖,这里是静园,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的。丫头,别忍着,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当夜墨的吻和手,分别落在了她的胸前的时候,早就忍得辛苦的倾城,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就是轻呼了出来,刚一出声,她自己就羞的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而倾城迷迷糊糊地一睁眼,扭头看到了一旁的皮褥子,想也不想的,直接就覆到了自己的面上。
然后,似乎是听到了夜墨的低笑声,再然后,就是自己终于无法自己做主自己的身体了,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地沉沦在了那云天翰海之中,妙不可言。
等二人再次从温泉池里出来的时候,倾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抬脚就要快步先走,哪知道这离了他,一迈步,这身子竟然是觉得软绵绵的,竟然是一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那两条腿就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夜墨面色出奇的温柔,许是也知道自己闹腾地过了火,遂连忙上前扶住了她,“那个,我带你去园子里坐坐。”
倾城知道,他说的园子,便是这静园里的一片硕大的花海了。
说是花海,丝毫不为过。这静园占地虽大,可是实际上的建筑物却并不多,相对而言,还应该说是极少的。这静园如此大的地方,总共也才只有三处院落,其它的,不是那美人湖,便是那一片浩大的花园了。即便是甬道两旁,也是处处青翠,时时有五颜六色的美景出现。
倾城坚持不肯再让他抱着走了,虽然她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力气,可是当她二人大白天的一起从温泉池里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也太羞人了!
一想到自己看到了孙嬷嬷和几名内侍的眼色时,倾城就恨不能将身边的这个男人给掐死算了!怎么会这般地无耻?不知道自己会累的吗?竟然是泡个温泉,又被他给吃了个干净!
不过,倾城最恨的,还是她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定力呢?自己长的也不丑呀,怎么对于夜墨的这抹男色,竟然是一点儿抵抗力也没有呢?
虽然是没有被他抱着,可是倾城大部分的重量,还是都压在了夜墨的身上。
“丫头,你说父皇会以何名目让我们去紫夜国?”
“不知道。不过,怎么也得再消停一段时间,别忘了,你才当了几天的太子,这地位还不是十分的稳固呢。以前,父亲和整个洛氏家族,都是一门心思只忠于皇上一人的,如今,立了太子,那么,皇上的意思明确了,父亲他们的意思自然也就明确了。这朝堂之上,怕是还要有一番的整治才是。”
夜墨对于倾城的话有些讶然,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对于这些朝堂之事,竟然也是如此敏感!
倾城白他一眼,“你别看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想插手什么朝政,免得再被人给冠上一个祸国妖妃的骂名。”
“妖妃便妖妃,再妖,也只能是我一人看到。”
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暧昧,且让人浮想联翩呢?
“皇上想利用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高不高兴!至少,也得让他先做出一些行动来,让我知道,与他合作,我不吃亏才好。”
“你想让父皇整治他自己的后宫?”
“聪明!那六宫二十四司,虽说不在妃嫔之列,可是这手中的权利,怕是比一般的妃子都要大!而且,最要紧的是,那六宫二十四司的女官,便是品级不及妃嫔,可也不是她们能够随意责罚的!”
夜墨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想提前先收服了这六宫二十四司?”
倾城笑得有些诡异,“你且等着就是了。六宫二十四司,可都是宫内的要职,换言之,就像是这普通人家儿的掌管着后院儿一些采买、膳食等一应用度的大权,武贵妃不是觉得她在后宫是最大的吗?听说这会儿,德妃可是正帮着协理六宫呢。”
“你的意思,是要父皇抬举德妃,打压武贵妃?”
“若是皇上肯出手,何需什么打压?只要是他自己颁下几道圣旨,再换上几个脸色,也就成了。”
夜墨强憋了笑,对于倾城的话,他自然是明白了,这丫头,还真是敢想!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妻子说出来了,他这个做相公的,自然是要帮一把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子与太子妃在东宫只是待了几个时辰后,便再度搬到了宫外的太子府中。
这六宫二十四司一开始还是比较得意的,想来她们先前的决定没错,这太子妃,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在这东宫里头转悠了一遭罢了。依着太子那冷冰冰的性子,既然是说了不喜欢住在宫里,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太子妃,就有所改变?
太子与太子妃的离开,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头,似乎是并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波,一切,都是一如既往地按规矩走着。
两日后,皇上突然下旨,命武贵妃自坤宁宫中搬出,住进了离承乾宫最远的一处宫殿,永寿宫。
这还不算,皇上下旨,以武贵妃身体未愈,理当静养,着协理后宫事务之权,全部交由德妃与良妃二人。当晚,皇上便宿在了德妃处。
次日,皇上起身后,眉心紧蹙,言,身为后宫妃位,可是德妃居住的宫殿太过寒酸,遂命其移居凤仪宫!
这凤仪宫,便也就是先前武贵妃所居住的地方,那里,地方宽大,且离着承乾宫最近,可谓是后宫之中,除了坤宁宫外,最好的一处宫殿了。
皇上旨意一出,后宫人人大惊!
特别是六宫二十四司之人,从上到下,全都忙碌了起来,德妃要入住凤仪宫,那么很显然,先前凤仪宫的那些东西,要么移入永寿宫中,要么就是要全部重新收缴回库房了。这凤仪宫的一应用度,自然是要全部都摆成新的了。
德妃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她在后宫多年,并无皇子,膝下只一位公主相伴,怎么皇上突然就对她格外地宠爱了起来?德妃想不明白,其它人,自然也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