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晶晶单手背负,瞧都不瞧何义扬一眼,跟着何义芸进了书房。
何义芸正在瞧着墙壁上挂着的《爱莲说》,扭头道:“小晶娘,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猜是什么?”
李晶晶笑答道:“公主考上了医师文书?”
何义芸自豪的道:“你真聪明。我前年参加朝廷举办的医师考试,去年参加了白云观举办的医师考试,都通过得到了文书。”
“恭喜公主!”李晶晶心说:你这样子才像是个少女。
何义芸眼睛闪放精光,问道:“你的药室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李晶晶摇头道:“大过节的去药室可不吉利。”
何义芸上前来抱着李晶晶的胳膊,娇声道:“小晶娘,我好不容易来你家一趟,你带我去吧。”
李晶晶笑道:“你就直说想要什么药吧。我要有的就给你。”
何义芸可不像几年前那样矜持,立刻道:“羊乳玉肌膏、珍珠冰肌膏。”
李晶晶道:“这两种药膏来自古药方,非常难制。我现在没有,要过些天才有,到时我让义扬给你送进宫去。”
何义芸本来有些失望,听到最后一句,立刻笑道:“小晶娘,你可是善解人意。我母后就盼着我弟弟能进宫去。”
李晶晶心说:让我二哥送,别去了直接成了你的驸马。别的人送我也不放心,只有何义扬最合适了。
何义芸继续问道:“你还有没有使容貌变得年青、美貌的药?”
李晶晶故意疑惑道:“你年青美貌,用这些药干什么呢?”
“我是给我母后要的。”何义芸目光渐渐黯淡,用极低的声音幽幽道:“马上要选秀,后宫又要进新人。我想让母后变得年青美貌。”
“原来是这样。”李晶晶非常想揉揉眼睛,眼前这个少女是前几天在皇宫里、荷园威严无比的嫡公主吗?
何义芸问道:“那你有没有?”
“有。药效没有刚才的两种好,不过也是相当不错。”李晶晶主动拉着何义芸的手,离开这里去了她的院子。
“我在这里等着。”何义芸刚才已知道李晶晶不让她进药室,那就顺着李晶晶的意思。
中午的饭宴因着何冬、慕容英仍在孝期,没有荤腥及美酒,北地的四个厨子厨艺自是没得说,整桌的素菜做的仍是非常可口。
用过饭后,曲氏将早就想好的话说出来,问道:“陛下,臣妾想问您一件事,我夫君之前说是开春就回到长安,如今已至端午节,他仍未归家,您可知他何时回来?”
何冬迎上曲氏期盼的目光,斟酌着语句,答道:“嫂嫂,你放心,先生年前总是能回来的。”
曲氏目光有些复杂,低头喃喃道:“原来他与青伢子到年前才能回来。算了,他们只要平安就好,晚几个月回家无妨。”
帝后带着嫡公主亲临李府共度端午节的事很快就传遍长安上层贵族。
众人认定帝后要与李炳联姻,只是非常好奇怎么个联姻法。
端午节过后,帝后出了孝期,皇宫禁忌全部解了,皇室的女子不约而同的换上了颜色鲜艳漂亮的美裙。
紧接着有十几位文官上书,请求何冬恢复停止了两届的选秀。
何冬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朕的大军还在北地作战,选秀的事待大军凯旋再议。”
黄昏,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尚郡公带着嫡长子尚胜山夫妻、嫡孙女尚岚来到李府拜访曲氏。
尚郡公年近六旬,原配几年前病逝,他随着性子娶了一个比儿子还小貌美如花出身不高的继室。
继室刚进门不到一个月就要动用元配的嫁妆,元配的几个儿女哪里肯干,闹得不可开交。
嫡长子尚胜山夫妻直接搬出去另开了府,其余的儿子也跟着搬出去。
他的继室倒是霸着了郡公府,可是肚皮不争气,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也不允许两个妾、四个通房侍奉他。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当年元配在世时差远了,这个继室又舍不得休,也是自作自受。
李炳曾在多年前提携过他,才有他今日的荣华富贵。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特意带着嫡长子夫妻及贵重的礼物过府。
曲氏道:“我夫君在信里提到你,说是你要是到府里来,就让府里的刘大医师给您的嫡孙子尚亮瞧看断腿的伤能否医治好。”
尚家人哪里想到来了还有这样的好事,不管刘大医师能不能医治好尚亮的断腿,就是冲李家人的这份热心,也是要感谢。
尚郡公连忙鞠躬行礼谢过,道:“嫂子,多谢先生想着我家的事。我那嫡二孙亮郎去年四月在骊山打猎追梅花鹿时滚落山谷,腰以下骨头粉碎,毫无知觉,太医院及佛、道教的大医师瞧过都说无法医治。”
李老实道:“叔叔,府里的刘大医师擅长医治此病,在潭州时医好过几个类似的患者。叔叔就让他先去瞧瞧令孙。”
“好。那就劳烦了。”尚郡公、尚胜山夫妻、尚岚连声道谢。
曲氏理解尚家人心情,这就让刘大医师与李世云跟着他们去了尚府。
刘大医师、李世云诊断之后回来跟李晶晶禀报,三人商议拿出一个治疗方法,然后知会尚家。
尚胜山夫妻得知治疗的第一步要把尚亮的腰以下的骨头全部敲碎,便婉拒了。
尚岚用过李晶晶制的清凉香,药效非常好,心里莫明的信任李府,拦住了刘大医师与李世云,直接把他们带去见了尚亮。
尚岚急道:“哥哥,两位医师说按照治疗方法医治,不出百日你就能痊愈恢复如初。你已拥有举人功名,若是能把瘫痪医好,就能参加秋季的会试、殿试。”
尚亮苍白的脸上目光坚韧,身体的疼痛比起退亲受到的巨大伤害算什么,慎重点头道:“妹妹,你给爹娘说去,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尚岚去禀报了,尚胜山夫妻连忙过来。
尚亮躺在床上,恳求道:“爹、娘,哪怕有一线的希望,孩儿也要试试。孩儿不怕疼痛。”
他从知道断腿的那天起,心里非常痛苦,但是一直想着要治好,从未放弃,也从未自抱自弃过,就算是知道被秀郡主退亲,也未有过自尽的念头。
杜氏忍不住伸手抹泪,道:“我的儿这么好,老天怎忍心让你受此劫难?”
尚胜山轻叹一声,让尚岚把杜氏请出去了。他坐在旁边瞧着。
刘大医师让尚家奴仆给尚亮脱了下裤,道:“尚公子,敲骨并不痛,痛的是后期骨头愈合过程,一天至少痛一个时辰,连着痛一个月。”
李世云已配好麻醉粉水,给尚亮腰以下肌肤全部涂抹,又给他吃了一粒麻醉丸。
敲骨手术只用了两刻钟就顺利完成,跟刘大医师所说一样,整个过程尚亮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两位医师给尚亮腰以下肌肤涂抹了蚁虎再生骨膏,讲了注意事项,说好第一个治疗阶段每天过来,便离开了。
尚岚问道:“哥哥,你感觉如何?”
尚亮缓缓道:“目前为止是清凉。”
尚胜山拉着眼泪汪汪的杜氏出去后方激动道:“夫人,我瞧着亮郎的腿这次真的要治好了。”
杜氏只是哭着。
尚胜山给杜氏说了刚才敲骨的过程,后者泪眼露出期盼的目光,道:“老天保佑我的亮郎的瘫痪好了,让他的人生再也不要经受苦难。”
尚胜山突然间目射寒光,冷声道:“那边退了亲事,亮郎好了,咱们也不能跟那边恢复亲事去!”
杜氏咬牙气道:“亮郎就是娶个寻常百姓家的小娘,也不能娶那边的郡主!”
秦国公府与尚家是联姻关系,两家走动的较勤。
很快,邓氏到了尚书府就从杜氏嘴里得知了李炳授意家里给尚亮治腿的事。
“我家妯俚从不夸大其辞,她曾给我说过,只要患者有一口气在,吃了晶县主的药就能好。晶县主手下的两个医师医术非常高明。你且放一百个心,你家亮郎的腿定能治好!”邓氏给杜氏吃了一颗定心丸。
杜氏如今最愿意听的就是这样的话,喜道:“我的亮郎终于要好了。”
邓氏问道:“两个医师可曾说过亮郎何时能下地行走?”
杜氏点头,如实答复。
邓氏露出笑容,真诚的道:“你这就让亮郎温习功课,好在秋季科考中了进士。”
杜氏轻声道:“不瞒你说,亮郎从今个开始就在读书,他躺着不方便,由陪读念来听,他口述做策论题。”
邓氏夸赞道:“亮郎真是个好孩子。”
她琢磨着下次要不要把女儿秦婉静带过来,只是静心一想,尚亮若是痊愈又中了进士,海王府肯定要重新跟尚家修好,恢复尚亮与何秀的亲事,这样让她的秦婉静置身何处。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降小雨,整个皇宫笼罩在细细的雨丝之中,金壁辉煌的宫殿,庄严肃穆的宫墙,一切都朦胧如画。
何义扬骑马带着林海等四个随从,手持令牌进了皇宫,直接去了何义芸居住的宫殿。
“你向晶娘要的药。”何义扬把没有雕刻任何图案不太起眼的一尺正方形的红木木盒放在桌上,原本想嘱咐何义芸不要老找李晶晶要药,却是怕何义芸误会是李晶晶的意思,就没有说了。
何义芸拿开盒子,里面放着两个青白瓷坛子,坛子下面压着写有药名、药效的字,看过之后,面露喜色,抬头道:“母后这几天一直等着你。你又未见过义珏。我们去立政殿。”
何义扬是打算见见丁素然夫妻,再瞧瞧何义珏,这就爽快的答应了,跟着何义芸去了立政殿。
宫人禀报之后,兄妹俩进了偏殿,慕容英瞧到儿子,喜出往外,都顾不得看美容的药物,拉着他坐在一旁说话,见他心不在焉,也不生气,让大宫女去把丁素然夫妻及何义珏请过来。
何义珏梳着包子头,穿着紫衫,肌肤微黄,眼睛大而明亮,睫毛弯长,嘴唇红润,噔噔跑过来,张开双臂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
丁素然笑道:“义珏今年五岁了。你瞧着他长得像谁?”
何义扬看着何义珏仿佛看到一个小版的自己,双手抱起来,惊诧道:“姥姥,义珏真的好像我。”接着担忧的问道:“他的脸色怎地不太好?他比业郎、飞郎大一岁,个子怎么没有他们高,是跟我儿时一样身子有病吗?”
慕容英目含泪光,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丁素然气道:“你娘被你爹的妃嫔气着了生病,早生了义珏近一个月,义珏自小身子有点弱,是以我跟你姥爷一直呆在宫里照顾义珏。”
何义扬脸色铁青,问道:“哪个妃嫔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皇后生气?”
丁素然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就是三大妃子。她们仗着娘家是大家族,不把你娘放在眼里。”
何义扬瞪眼问道:“陛下没有惩罚她们?”
丁素然笑道:“每人罚了一年的俸禄,一年不得侍寝。”
一年俸禄对于三大妃子不算什么,只是一年不得侍寝,那就是等于失宠,这等于把她们打入冷宫一年,这样的惩罚对她们来说不算轻。
何义扬自是不知道三大妃子最怕什么,目射凶光,叫道:“这也叫罚,怎么没有杖惩?”
慕容英见儿子这么护着自己,心里非常欣慰,却是怕他鲁莽的惹出事来,忙道:“扬郎,你父皇已经惩罚过她们,她们现在都老实的很,你可千万别去找她们麻烦,惹你父皇生气。”
何义扬阴声道:“她们不过是个妾,就是个玩艺,我身为嫡子别说找她们麻烦,就是把她们打残打死又如何?”
何义珏满脸欢喜,拍手道:“哥哥好厉害啊。”
慕容英急道:“莫说这样的浑话。皇家的妃子都是正一品的品级,你无缘无故打残打死她们,就把你自个搭起去了。”
丁素然指着何义扬训道:“你这话要是被你父皇听见,定会猜忌你!”
何义扬连忙道:“姥姥,我只是在你们跟前说说,若是这样也能传到陛下耳里,那就证明这殿里的奴才有背主的。”
慕容英跟几人说道:“我这殿里的人嘴巴都严的很。”瞟了一眼何义珏,小人儿是她最大的秘密,几年了也没有传出去,足矣证明殿内的宫人非常忠诚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