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泪水的何武守在被打晕躺下何敬海的床边,见到李晶晶,扑通就跪下来磕头,道:“婶婶,侄儿求求您救我爹一命。”
何敬焱伸手把何武扶了起来,嗔怪道:“你婶婶怪你没早点叫她来。”
何武闻言更是后悔莫及。
刘大医师、李世云上前来跟李晶晶禀报何敬海的病情。广明子则是说了都给何敬海用了什么药。
李晶晶听得头痛,摇着头跟何武、何全叹道:“我可真是服了你爹,胆病、肾病患了近十年,每回发病都痛,竟然一直不在意。前年你爹到我家,我爷爷当着我的面问他身子有无不适,他说没有。”
何全、何武面色惶恐,生怕李晶晶会说无药可救的话。
何庆、孔叶这才知晓何敬海患得的是胆病、肾病。
何庆的亲奶奶有轻微的胆病,每次发作时痛得喊天喊地,吓死人了。
何庆老家镇里的一个酒楼掌柜就是患肾病痛死的。
何敬海两病同时发作,自是疼痛难忍。
何庆喃喃道:“胆病、肾病发作非常的痛,海郎可真是能忍。”
李晶晶沉着脸去给何敬海把脉。众人在一旁站着只觉得度日如年。
何敬焱担忧的问道:“娘子,为夫的海哥可有得救?”
李晶晶迎上何敬焱清亮的眸子,缓缓道:“他的胆病叫胆结石,肾病叫肾结石。他若是早两年给我说,我给他吃些药,就能把结石打下来。如今年头太久,胆里的结石已长大,靠药物打不下来。”
何全、何武放声痛哭,均是非常自责没有多关心何敬海的身体,两年前没有催着他去找李晶晶瞧病。
孔叶开口道:“闺女,两年前海郎刚和离过,又为秀娘的事烦心。”
何敬海断了何秀的手指,带她去了南地,把她嫁给一个人品好又彪悍的军官。
何秀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相当不错了。
李晶晶心里轻叹。
以前何敬海与李娟叶多年分居,他在南地独住,两个儿子年纪小,不像女儿那样细心,他又是个不在意自己的人。
后来两人和离,何敬海带着何秀与何全去南地。何敬海除去跟南地的部落作战,
还要给何秀找夫君。偏偏何秀是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女子,只想着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何敬海的身体。
如此就导致何敬海的病越来越严重,直到昨个彻底爆发夺命。
可见男人再强大优秀,身边没有好的女人照顾也不行。
这时,外面的奴仆高声道:“一字并肩王、太子、融王驾到。”
李炳、何义扬、何融穿着朝服鱼贯而入,显然是直接下了早朝就从皇宫赶过来。
李晶晶看着李炳穿着朝服冷俊挺拔不怒而威,目光惊诧。
她在长安呆了四年,李炳穿朝服上早朝的次数五个指头数得过来,心里疑惑不知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能让李炳去上早朝?
何义扬满脸伤感,道:“昨个海哥还好好的跟我们同去迎亲。怎么今个就病得不行了。”
他来之前已见过太医院院长,得知了何敬海无药可救。
何融愁眉苦脸坐在床边,握住了何敬海的手,唤道:“海郎,我是你三伯。你醒醒。”
何武哭道:“叔爷爷,我爹病发作痛得差点咬舌自尽。我不得不把他打晕过去。”
李炳板着脸环视众人,直接问何敬焱道:“敬海的病情到底如何?”目光落在了眼睛紧闭的何敬海身上。
此生李炳正式收了三名弟子、记名弟子一名。
何敬海的天赋排最后一名,连已逝世的何义轩都不如,却是因着遇事常为别人着想、善解人意、谦虚、做事果断而深得李炳喜爱。
何敬海的年龄只比李老实小两岁,李炳视他如同亲生儿子。
“情况极不好。”何敬焱目光望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李晶晶,柔声道:“师父,我娘子刚给海哥把过脉,正要下诊断。”
李炳急道:“晶娘,你给个话。”
“他患得是良性重度胆结石、良性轻度肾结石。我制的药可以将他肾里的结石打下来,可是胆里的结石太大打不下来。”李晶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如今他想要活命,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摘除胆。”
众人心头大震。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前年李晶晶曾在洛阳给白族年仅九旬的白渝坚成功做过切除部分肝手术,震动天下医药界。如今白渝坚活得好好的,人人都称这是件奇事。
不过白渝坚只是切除肝的一点点坏死部分,并未整个切除。
定朝人认为动手术开膛剖肚已是放走了人的元气,无法接受,更何况要摘除整个胆。
突然间屋子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气氛有些诡异。
何融、何庆非常的信任李晶晶,可是做为何敬海的亲叔叔,说话的份量不如何敬海的两个儿子,目光望向了何武、何全。
何武泪眼迷茫,失声道:“我爹没了胆还能活吗?”
他虽然不是医师,可知道人体五脏六腑里的器官,每一个都有着很重要的功能,缺一不可。
李晶晶点点头道:“能活。”
刘大医师在李晶晶的示意之下,高声道:“之前我们曾给三位死囚犯做过胆摘除手术,全部成功。”
用死囚犯做手术的事是李晶晶药院的一个秘密。
如今李晶晶已嫁给何敬焱,成了皇室的媳妇,这屋里的都是何家人,说出来也无妨。
何武像溺水者看到一根稻草,激动的问道:“能否让我看看那三人?”
刘大医师肃容道:“死囚犯手术成功之后半年按律被处死。”
何全声音都变了,急道:“他们是被处死而不是没了胆死去?”
“正是。”刘大医师点头,又道:“我们为了确保手术成功,救活更多的患者,事先会用两至三名患同样病症的死囚犯做实验,死囚犯的手术成功,就让他们多活半年,观察术后效果,而后将他们处死。”
李大医师道:“人体的器官,除去胆,脾也是能摘除的。”
何敬淼问道:“嫂嫂,胆、脾在哪个部位。”
李晶晶伸手去压何敬淼肚子的两个位置,道:“你记好了,胆在这里,脾在这里。”
何敬鑫好奇的问道:“人没有胆,性子会不会变得胆小如鼠?”
若在平时李晶晶会笑出来,可是今天这样的气氛之下,板着脸道:“敬海哥没了胆,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变得胆小。”
何敬焱第一个开口道:“我信我娘子的话。”
李炳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武郎、全郎,你们爹爹病症发作时的模样你们已经瞧到了。他的胆、肾病如此厉害,越拖越疼,受得苦越多。你们就让晶娘与刘、李、广明子三人给他做手术先摘了胆,而后用药治肾病。”
李晶晶强调道:“是肾病里的肾结石。”
何敬焱拍拍何武、何全的肩膀,道:“敬海哥得了这么重的病,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让你们婶婶给他做手术,还有一线生机。”
何武、何全这才点头同意。
何义扬推了两个少年肩膀一下,提醒道:“你们快谢谢李婶婶新婚第二日就同意上手术台动刀子见血。”
何武、何全抹了泪一起给李晶晶下跪磕头。
何敬焱替李晶晶扶起两兄弟,道:“都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孔叶自豪的道:“是呢,闺女已成了你们婶婶,都是亲戚。”
何融扭头道:“五弟,稍侯二嫂来了,你与我说服她同意海郎动手术摘除胆。”
何庆用力的点头。
何融话音刚落,牛老王妃就由何敬青夫妻搀扶着进了院门,府里出自南地军队的医师迎上前来描述着何敬海的病情。
牛老王妃走到卧房时已经痛悲欲绝的浑身颤抖,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她望着面无血色又目紧闭的何敬海,放声痛哭道:“我的海郎才四十三岁,正当壮年。老天爷,怎么不收走我的命。我早就想去地下跟夏哥团聚。”
何敬青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话劝牛老王妃。
邓飞燕表情悲切,对于这些年撑起夏王府、海王府的大伯子要逝世的事也是非常的难过。
何融、何庆还未开口,心地非常善良的孔叶就上前去俯身紧紧握住了牛老王妃的手,劝道:“二嫂,你莫哭了。俺闺女说有法子能救敬海的命。”
牛老王妃哭声小了些,抬起泪眼瞧着李晶晶。
孔叶目光期盼,柔声道:“闺女,你快给你二伯娘说说。”
李晶晶瞧着牛老王妃濒临崩溃,怕直说把她刺激的昏厥过去,便道:“二伯娘,您可记得前年我给三伯娘动过一个手术,把钻进胆管里的寄生虫取出来?”
当时是年初一的国宴,长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全部在场。邓王妃嘴里吐出虫子的事,震惊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
牛老王妃记忆犹新,后怕的点头道:“我记得。”
“那次的手术非常成功,三伯娘没几天就好了。”李晶晶目光望向何融,问道:“三伯,是不是?”
何融想到那天发生的事面露愧意,道:“对。当时我们一家人都不相信玉娘动过手术还能活下来,在药院的手术室外闹了好几回,险些影响了晶娘做手术。”
牛老王妃敏感的问道:“你要给敬海动手术切开胆管取虫子?”
李晶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缓缓道:“海哥的病不是虫穿胆管,而是胆里结了石子。他的病必须要动手术,只是……”
牛老王妃出乎意料非常果断的道:“那就动手术。我信你。你这就给我的海郎动手术。”
何武落泪道:“奶奶,我爹要做的可不是寻常的手术。”
何全凑在何敬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何敬青眼睛圆瞪,目光不可思议的盯着李晶晶。何敬焱把李晶晶拉到身后去护着。
何敬青觉得失态了,可是事关亲生大哥何敬海的性命,冷声道:“我大哥没了胆,怎么可能活下来?”
何敬焱板着脸道:“我娘子说海哥能活,他就能活。”
牛老王妃身子一僵,失声道:“我的海郎怎么会没了胆?”
李炳道:“敬海的胆结的石子太大,用药物无法打下来,只能动手术把胆整个摘掉,才能保住性命,不然他醒过来又得痛得咬舌自尽。”
“娘,敬焱媳妇说给大哥做手术把他的胆摘掉,如此才能保住他的命。”何敬青走到牛老王妃跟前,异常慎重的问道:“武郎、全郎都同意了。我不同意。如今就看您的态度。”
牛老王妃抬眼看到何武、何全在朝她点头示意同意。可是这样大的事,她怎么能一下子就做出决定。
她害怕做错决定,失去何敬海。
突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邓飞燕缓缓道:“娘,我同意弟妹给大哥做手术摘除胆。”
何敬青瞪眼急道:“燕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