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明知必死,怎么可能让对方好过?温如是当然知道单凭这几句话,根本没用。她敛容掸了掸整洁如新的衣袖:“没关系,现在离三日还有很久,足够让你深刻地体会一下刑具的妙用,当你想死却死不掉的时候,自然就会松口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顾之若浑身发寒,她不怕死,死了不过就是被淘汰,但要是让她把刑具都挨个尝试一遍——这比杀了她还残忍!
温如是勾起唇角,笑得血腥:“我就是欺你了,怎样?”
顾之若睚眦俱裂:“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我敢在禁宫安插人手,唯独会放过你皇女府?!如今你的好夫郎——苏轻尘生死未知,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威胁我?真是可笑!”
温湘宁蓦然起身!
“你说什么?!”温如是惊怒,拽着她的衣领就将顾之若生生地提了起来!
“我说,我、若、死、了……苏轻尘也要、给、我、陪、葬!”顾之若咧着嘴,从血迹斑斑的齿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
“很好……”温如是目露凶光,第一次真正起了杀心。
她摔下顾之若,疾步往天牢外赶。只听身后传来温湘宁怒意蓬勃的呵斥:“上刑!给我上重刑!”
马鞭飞扬,温如是纵马疾驰出宫墙,数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策马紧紧跟在后面!
狂烈的风割面如刀,温如是心急如焚:“鸣凤!轻尘现今在何处?!”
“一个时辰前,将军府大小姐过府拜望,苏正君遣人伺候着,如今这个时候应该正在花园练琴。”鸣凤的马不似主子的坐骑神骏,几乎都快被她甩到身后。
艾瑟儿……
温如是驱马更急:“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速到!”随即一鞭狠狠抽在马臀上,身下枣红马一声嘶鸣,狂奔而去!
斜阳金辉,皇女府花园中姹紫嫣红。
湖畔传来一阵阵虚怀若谷的空灵琴声,艾瑟儿沿着石板砌就的小径寻音缓缓而至。
拂开点缀着星星点点小黄花的藤蔓,入眼便是琴榭中沉静温雅的颀长身影。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老板。艾瑟儿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就这么远远地注视着他。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身前的琴弦上,镀出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墨黑的长发被一支莹白的玉簪束起一半,其余的都懒懒地披在身后,清雅已极。
一曲终了,苏轻尘若有似无地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缓缓端起案边的一盏清茶。
“轻尘,别喝!”
温如是急切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宁静。
164、宿命轮回之公子求嫁二三
“轻尘,别喝!”
即使温如是跑得再快,冲进琴榭的时候,已见苏轻尘浅浅地抿了一口。
温如是大骇!猛然挥手拍掉他手中的茶盏,浅褐色的水渍洒落一地,她凝神看了半晌也没察出异样。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怎么了?”苏轻尘的手被她捏得生痛,蹙眉轻声问。
她回望他的眼眸还带着深深的后怕,伸手就去摸他泛着水光的唇。
“轻尘,刚才那茶喝进去多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一想到苏轻尘可能会死,温如是就慌得两手直发抖。
“如是……”察觉到她的失措,苏轻尘有些错愕。
温如是来不及解释,转头对端着鲜果愣在一旁的青书喝道,“去叫袭玥请太医,马上就去!”
青书被她吼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放下果盘回身就去找人。
苏轻尘仿佛明白了什么,拉住她胡乱摸在自己脸上的手,定定地凝视着她的眼,温声道:“不用了,水是刚从井里打出来的,茶叶也是我从苏府带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温如是心头一酸,双唇翕动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你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话。
水没问题,茶叶也没问题,那茶具呢?送茶具的小厮呢?皇女府来来往往伺候的下人呢?谁能保证个个都没有问题?!
可是看着他清亮通透的眼睛,温如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艰难地点点头,缓缓抱住苏轻尘的腰。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像是承诺,又像是个美好的愿望。
他抬手轻轻抚顺她凌乱的头发,声音犹如甘醇的清泉:“回房让人给你重新梳个头罢,跑得发髻都散乱了,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鸣凤她们都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听着他徐缓的音调,温如是也慢慢镇定了下来:“我让她们去办点事,稍后就回府。”她不想让苏轻尘知道太多顾之若的事。如果可以,她只愿将这个世界最好,最干净的部分展现在他的面前,至于那些不堪的过程,就由她来解决好了。
爱情就是这样,即使明明知道对方有一个强大坚韧的灵魂,也希望能为他遮风挡雨。
温如是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着的到底是后卿,还是苏轻尘——可是,他们明明就是一个人,何必一定要辩个清楚?
太医很快就到了,闭着眼睛把了半天的脉,也没有查出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妥。袭玥给老太医塞了个大大的红包,好声好气地将人送出了门。
虽然有太医的保证,温如是心里也没有放松半分。宫中那么多的良医,都没有查出女帝的病症,谁又能说得清,顾之若是不是同样也在苏轻尘身上下了类似的毒?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按到榻上的苏轻尘,他温顺地躺着,无奈地回望着她。
温如是沉默了良久,想要问他有没有不舒服,又想起这句话自己已经问过很多遍,嗫嚅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饿不饿?要不我让人传膳。”
苏轻尘怔了怔,忽然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他本就生得眉目俊雅,忽而一笑,温和的双眸恍似落入点点星光,带着醉人的光彩。
他摇头,抬起手伸向她鬓边。温如是下意识想退,动了下又忍住,只见他的指尖从发端拈下一枚细细的草穗。回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什么时候沾上的,温如是脸一红,再看向苏轻尘,只觉他的眸色愈加温柔。
“去把梳子拿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