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蓦然问道:“千金斗胆问一句,八皇子殿下到底得的什么病?”
“心疾。”八皇子嘴中吐出这两个字。
心疾?千金脸色也变得难堪起来,若是其他什么顽症遍寻名医总能得些偏方,可若是心出了什么问题,千金先不去想李浦,就是阿岚这一生要怎么办。
若是平常人家里,两家许了姻亲若是未出嫁男方死了,守孝不守孝看女子,可是还是能再议亲!若是皇室中人,出了这事,只怕阿岚只有出家为尼青灯木鱼伴余生。
许是千金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八皇子咳嗽几声又道:“我想,想你帮我把这庚帖还给岚岚,就说,自古圣贤有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者当勤俭持家宜室于内!鉴今……鉴今”
“八皇子,”千金很是震惊,“阿岚定不会同意的,尤其这个时候,她必定不会离开殿下。”
八皇子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岚岚不会,可若是我眼下不能与她解除婚约,只怕她这一生都不得自由,我不想,也不能就这样让她的一生白白葬送在我这里,”八皇子顿了顿,又道,“岚岚是个胸怀大志的女子,她自幼就胸怀天下百姓,若是有可能,我真想坐上那个位置和她一同实现大道天下的心意,可如今……我不能陪着她坐拥天下,我只能放任她游遍天下。这是她的第二个心意,我——”八皇子大概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这下子精力实在不济,颇为气喘。
千金看八皇子似有些喘不过气的样子,立刻大叫道:“御医,御医……”然后将八皇子扶起,连连帮忙顺背。
八皇子一把攥着千金的手臂:“答应我,让岚岚,解除婚约!”
千金默然不语,这种事情她实在做不得住,然后八皇子绝望的声音却在耳边不断充斥:“答应我,千金,答应我。”
就在门外人推门而入的时候,黄内侍也跪下请求道:“郡主,就当您发发慈悲,答应我们殿下吧!”千金的神色也在这秋冬时节里明灭不定,最后归于死寂。然后默默点头,几不可见。
几个御医并着那个神医一起涌了进来,千金正兀地伤神,并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神医眼神略带忧伤的瞥了自己一眼。
沈琛之跟在最后,昭帝几乎是拉扯着御医进门,然后诊治片刻不到,八皇子又昏死过去。
千金虽答应了八皇子,可皇家婚事她轻易做不得主。众人慌忙成一片,千金跪下来请罪道:“皇上,方才八皇子嘱托臣女帮他办一件事情,臣女不敢私自做主,自定请圣上裁决!”
昭帝本安坐在八皇子床榻边,此刻听千金这么一说,不由皱起眉头道:“究竟何事治儿要屏退众人与你说?”
于是千金复又将八皇子同她说的话和昭帝又说了一边,昭帝扫了一眼千金,随即深深看着八皇子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随他吧!”
“诺,臣女告退。”
见千金退下,沈琛之也随之行礼,两人并着出了宫门直到上了马车,沈琛之才一言不发拉着千金对视,也不说话。
“怎么?”千金颇为不解,“何事?我们暂且先不回府,顺道去秦府看看吧。”
马夫又驾起马车,只是这次技巧更加高明。刚一驾起车就猛得扬起马鞭,马儿吃痛忍不住一路狂奔起来,遂又慢下来。由于马车动的太快千金还没个心里准备,一下子就倒在沈琛之身上,恰好沈琛之也就接住了她。
千金一抬头就对上沈琛之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深邃如深渊,却没把千金吸引进去。千金甚是尴尬,挣扎着要起身,沈琛之一个反扣将千金锁在双膝上。
“那人,是禾卿吗?”也许沈琛之自己都不曾发觉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晦涩不明。
千金闻言,想到沈琛之误以为孙思邈就是救他的人,和孙思邈一向交好,想来也是很担心孙思邈。
“不是,除了声音没有半点相似!”
沈琛之眉头一皱,心里却似乎松了口气,半喜掺忧。千金俏眉一竖:“还不放开我?”
这下沈琛之才略略松手,千金还没做起整个马车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千金忍不住在心中咒骂并暗想回府以后得赶紧换一个马夫。
待千金进了秦府,还是如上次一般被管家直接引进秦简岚的房间。这次屋子里是比上次更多的书。千金心底一沉,总算在闺房里的角落找到了秦简岚。
“阿岚,你这几日一直在这查找资料?”
大婚那日千金只收到秦府阿岚递来的礼物,却听闻阿岚有事不能前来。今日一看,只怕阿岚一连几日都不曾合眼在这里查阅资料吧?看来阿岚对八皇子的感情也不一般,那八皇子所托……
秦简岚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有些晃神:“哦,千金你来啦,自己找地坐,等我翻找完这本再来跟你说。”
千金走上去将秦简岚手中的书一抽倒扣在桌上,秦简岚忙急着去追拿书:“千金,不要闹,眼下这是大事。”
“我跟你说的也是大事,”千金厉声道,“八皇子有话让我带给你。”
秦简岚多日无神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小心翼翼问道:“你说,殿下让你给我带话?他,好些了么?”
看秦简岚一副期盼的样子,千金颇有些不忍,但还是从怀中取出庚帖:“八皇子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秦简岚不可置信看着这张红红的帖子:“不可能,不会的,殿下不会放弃我的,不会的。”
“殿下说,自古圣贤有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者当勤俭持家宜室于内。鉴今你罔顾女子之道,沉沦诗书,不懂半分内宅之道,与昭帝二十五年……”
秦简岚捂着耳朵一直后退,嚷叫道:“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我要自己进宫去问他,我要他当面告诉我。”
千金攥着秦简岚的手厉呵一声:“八皇子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已经昏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
两天才奉上一更
我有罪
我认错
☆、殇逝
秦简岚猛地推开千金力气之大导致两人都倒在地上,六神无主满目苍白。连日来的恐慌终于压倒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坐在地上随即掩面痛哭起来。
千金一点点挪动,到了秦简岚旁边轻轻在她揽入怀中。柔声拍起秦简岚的背:“哭吧,哭吧,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的。”
秦简岚泣不成声:“我只有他了,千金,自小只有他对我好!活了那么多年,我没有过母爱没有过父爱,只有他自我来到秦朝以后处处对我好!千金,若是秦朝没有了他,那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犹记得自己那会一朝醒来变成一个婴儿,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人便是李治。他那时候也不过两岁大的孩子,竟晓得自己搭了台瞧摇篮里的自己,那咧嘴冲自己傻笑的模样真是蠢透了,自那以后他就经常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喜欢看诗词,可父亲不允,他便自己学了再来教她。她喜欢兵法,他便自己专研以后再来和她讨论。若不是他,即便自己有着嫡出的身份,却碍于一个女儿身而不受重视很可能葬送在封建礼制下。
她的人生早就和李治缠绕在一起同生共长,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被割断!旁人都不知道,李治,就是她这一世唯一的救赎啊!
千金在秦简岚耳边喃语:“他这一世心里除了你别无旁人,我看他,”千金顿了顿,面露不忍,便隐晦过去,“这世间怕只有你是他放心不下的,若是你不安乐,我怕他……”
怕八皇子走的也不安宁。余下的话千金不说,秦简岚心里也有大概,她早就知道这个病在这里是根本不可能被治好的,心出了问题,她当初也没学过医。
“他,还说过什么?”
秦简岚失声痛哭之后反而冷静得不似常人,千金看的心惊,遂道:“八皇子说既是皇家毁婚在前,自当回些补偿。特地给你向昭帝请了一个长安郡主的封号,皇上,一一应允了。”
呵,这都应允?只怕皇上心底也是知道这是李治的临终遗言了吧?长安,长安,一世长安,若真想她一世长安,合该陪她白头琴瑟,岁月静好。可命该如此,又能怨谁?
秦简岚一字一句道:“若要如此,那便如此吧!”
那一副认命的姿态,千金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舒缓阿岚的心情,只得将秦简岚双手握住,良久,秦简岚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于是千金默默退了出去,出了院子便看见沈琛之立在一棵海棠树下,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将军。”
沈琛之回头望去,似笑非笑的神情将千金着实心惊一下:“我以为我们这般,你不会再如此见外。”
千金默然,却也十分利落爽快:“是千金的不是,那我日后改如何——”
沈琛之截断千金的话:“琛之,叫我琛之。”
“琛之,”千金默念一声,抬头瞥见沈琛之那神情,似有光彩掠过,便点头道,“嗯,琛之,我们回去罢。”
两人走到门口,千金蹙眉看着车夫道:“你今日做事怎的如此莽撞?看来是素日里沈府过于厚待你,再这么驾车下次我就回去换人了。”
沈琛之故作善心:“别,别,他一家人可就靠他这份钱糊口,你可别如此不近人情,我们再给他一次机会。”
车夫心狠狠被惊了一惊,心里有苦叫不出。只不过这次驾车方的老实了。且回府以后自有账房先生拿了赏银与他。嗯,这苦吃的值。
这日夜里千金和沈琛之又如往日里一般各自一方天地睡下,忽然外边灯火通明,鼓锣声不断。千金几乎和沈琛之同一时起身,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披起外衣打开房门。
“八皇子薨了!”
紧接着沈将军和夫人也只披了一身外衣跑出来,沈将军听此丧报,叹了口气:“唉,八皇子是个人物,也怪不得皇上为他举行国丧。你赶紧备些粗布麻衣做孝服之用”
吩咐下这些沈将军赶紧带着沈琛之入宫觐见。
各路朝臣也纷纷换了朝服入宫,千金待沈琛之出了门,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因着八皇子自幼天资聪颖深的圣心,而昭帝又正在丧子头上。是以为八皇子一死就备国丧一事任何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昭帝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好几十岁,颓然坐在龙椅上,一脸呆滞。身边的总管太监轻声提醒道:“皇上,大臣们都来了。”
昭帝恍如未闻,忽然低头喃语:“那时候治儿才那么丁点大,居然还晓得宽慰我,见我为国事锁眉,便跑过来爬到我身上去抚平我的眉,对我说父皇,你不要担心,等我快快长大了就帮父皇挡住所有不开心得,咱们只留下开心的。”总管跪在一旁不敢做声,这个向来多疑狡诈心狠的帝王,也有这么软弱的一天,但也不是他们宦官能够置噱。
“朕看他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丁点。朕将他捧在手心里,那么小,朕生怕他活不了,朕那时候就在想,朕这一生做了这么多错事,若是上天有什么孽报要降下来,全让朕一人承担就好了,朕只愿他平平安安成长。谁知不久以后这孩子真的就有问题,那么小的人儿,有时候忽然发病的浑身青紫,那小鼻子小眼睛活脱脱就是朕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朕看他痛,只觉得自己浑身也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朝臣进了殿中,纷纷跪拜。也惊醒了昭帝,昭帝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嘲弄道:“万岁?这世上有谁能活万岁?呵,万岁,你们倒是弄个万岁来给朕瞧瞧!”昭帝忽地将桌子上所有的折子一股脑儿全推在地上。
众大臣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秦简岚随着秦帝师跪坐在大臣最前方,其中一个折子跌落下来的时候还砸在秦简岚的额头,可秦简岚身披麻衣孝服,一声不吭。额头上的鲜血顺着额头划过眼睛,划过鼻子,划过嘴巴,然后“吧嗒”一声滴落到地上,像怒放的火莲,用生命在燃烧。
昭帝一眼看过去,然后扔了一道圣旨下去:“拿去,这是治儿为你求得封号,长安郡主,呵,好好一世长安,莫辜负他。”
秦简岚慢慢爬过去将圣旨抱在怀中,低声道:“是,臣女,谢皇上隆恩!”
外面一声凄厉的哭声划过:“治儿,治儿——”
是丽妃,这个中年丧子的可怜女人。几个宫人跟在丽妃身后,只见丽妃蓬头散发,跌跌撞撞来到朝堂,然后跪下使劲叩了几个响头道:“皇上,皇上,你要为治儿做主啊!治儿的病明明已经好转,神医都说了治儿还可以活一段时日,怎的突然就去了,皇上,请您务必为治儿做主啊,一定是有人暗害治儿!皇上——”
丽妃叩得用力,头上都血肉模糊成片。却还在一个劲儿叩头,朝臣们不忍,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拉开丽妃。
“皇上,臣妾查到有人换了治儿的药,皇上,请您为治儿做主啊皇上——”
此话一出简直震惊朝堂,之前听闻八皇子忽然病重本就奇怪,这又忽闻八皇子病逝,原来是有人下药。
沈琛之听言眉头一皱,八皇子得心疾一事被昭帝隐瞒下来甚少有人知道,究竟是谁还在这关头暗下毒手?
昭帝阴森森开口:“你可有证据?”
丽妃慌忙回道:“有的有的,臣妾一抓到那人就将人拿下锁在臣妾宫中。”
昭帝眼一沉,指着总管道:“你去,把人给带上来,若是让朕查出来究竟是谁暗害了朕的治儿,朕一定叫他全家来陪葬。”
很快那人就被带了上来,一经询问之下那人说自己原是八皇子殿中的宫人,因一时贪财偷了八皇子的东西被惩罚后怀恨在心,因此这才暗中换了八皇子的药来报复。
丽妃恨恨的一巴掌扇过去:“你说谎,我儿素来心慈宽宥下人,他殿中的宫人无一不对他敬爱有加,就算你曾偷过他什么东西,他也不可能重罚你什么,你必定是受人指使。”
昭帝双眼一眯,站起身慢步走下去,浑身被一方寒气笼罩:“你不说?”然后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长剑,拖着走近那宫人,长剑划过青石地板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看的人心惊肉跳。
就只见昭帝一剑挥起,随即那宫人一声惨叫,左手小拇指就被割了下来。昭帝阴森森凑近那宫人面前,又问:“说是不说?”
那宫人被骇得连连后退,另一只手捂住这只手很是惊恐的看着昭帝,见昭帝又慢慢朝自己靠近,心底也是崩溃大叫:“我说,我说,我说——“
然后门口侍卫进殿大喊:“报——八百米军情,大周五十万兵马来犯,现已包围凉州。”
整个大殿瞬间死一般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下收藏
看见这几天数据都不涨真的好难过
是不是我写的你们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