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吗?”顾惜若霍然看向他,嘴角的笑意也倏地收敛起来,整个人宛若出鞘的宝剑,剑气森寒,剑势锋锐,教人不敢逼视。
青擎心神一凛,连忙垂下头,不敢对上那双隐含凌厉精光闪闪的眼睛,生怕被她发觉出什么来。
短暂的沉默后,顾惜若又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当初掳走尧王妃的人?”
“回王妃,在尧王妃被人掳走之后,属下第一时间就追了上去。尽管一直隐在暗处,没有与之交手,不过对于那些人的气息,属下自信还是不会搞错的。”青冥连忙回道。
顾惜若闻言,连忙问,“那些人的身份,你可有查出来?”
青擎脸色一僵,隐隐现出一丝不自然。
也不知道是他的能力太弱,还是对方太过于强悍,那些人的身份,他至今都没有查出来。他心头划过一抹惆怅。
这几日,不管是做什么事情,他总有股力不从心的感觉,不是查不到结果,就是花费的时间要比以往更多了一些。
难道真是流年不利了?
青擎在这边暗暗腹诽着,而顾惜若已经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心知他不会骗自己,心中也多了几分思量。
当初,苏紫烟和裘充被人掳走,段天谌的确在第一时间就派人追了上去。
不过,据说后来被段天昊阻挠,具体的后续情况,她也没有再关注,只知道至今为止,苏紫烟和裘充都还在那些人的手中!
为了此事,段天昊还特意找上门来,差点与段天谌大打出手。
她若是想要得到那些人的消息,或许,还得走一趟尧王府。
身随心动,她越过低头不语的青擎,缓步从容的往王府大门而去。
“走!咱们去尧王府!”
……
彼时,寂静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快速前行。
当先一人,赫然便是一身黑袍的段天谌,身姿修长挺拔,巍然如松,端坐在黑色骏马上,无形之中就流泻出与生俱来的高贵尊华之气。
他驻马而立,迎着光线,眯着眼,看向蜿蜒向前的宽敞官道,英俊的眉宇紧紧皱了起来。
他紧了紧控僵的手,沉声问道:“青渊,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立在他身旁的一名黑衣男子策马上前,与之隔着半个马头的距离,微微欠身,满是恭敬之色,“回禀王爷,属下敢保证,方向是没错的。”
段天谌紧紧拧起了眉头,伸手入怀,将那封信掏了出来,仔细研究着其上的字字句句。
此信上说,母妃的遗体,在冰火交界处,却又标明,此处离苍京只有五十里地的距离。
可他们都在这个地方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始终没有看到什么冰火交界处!
莫不是诓他的?
他眸光里霎时迸射出凌厉的锋芒,前一刻还优雅从容,下一瞬就如高空翱翔的鹰乍然俯冲,尖利的喙仿佛能够刺穿敌人的喉咙,说不出的锋锐不敢逼视。
连续三日在这个地方打转,纵然他有再多再好的耐心,在迫切想要知道结果的心情催促下,也已被耗尽。
他调转了马头,高举起右手,曾经久经沙场铸就的铁血肃穆气息,在如此简单的手势中显露无遗。
“不找了!返程!”
冷静严肃的声音响起来,却没有人敢质疑一声,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动作——控僵,调转马头,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一道挺直的身影。
段天谌知道,他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继续这么耗下去。此次纵然无功而返,那也是极其无可奈何的事情。
横竖已经找了那么多年,他还熬得住。
只是,一队人马循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回去,却发现他们已经走不出去,来来去去,都是在原地打转。
段天谌冷着一张脸,看着转来转去依旧不变的前方官道,心中却是恨得咬牙。
本以为,佘煜胥离开苍京后,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
却不想,他还是高估了东梁国的狼子野心。
如今这状况,明显就是为阵法所困!
段天谌发愁了。
他可不会什么阵法,表哥又不在这里,难不成就要一直被困着?
青渊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打马上前,连忙问道:“王爷,咱们是否可以冲过去?”
段天谌摇摇头,他虽对阵法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种邪门异术的厉害,一着不慎,恐怕会招惹来无妄之灾!
可惜了,此次竟然忘记让表哥跟出来,不然,以表哥的本事,应该不会如此被动才是。
看来,为今之计,只能是静观其变。
他当即利落的翻身下马,身后跟着的侍卫也跟着下马,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身后。
“原地休息!”
一声令下,转了好几日的侍卫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匹,寻了位置休息。
只是碍于未知的危险和自己的职责,这些人竟也以无形中的姿势围在段天谌的周围,不让敌人有任何可趁之机!
段天谌站在官道旁的一块石头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竟也不顾属下惊诧的眼神,自顾自的绕着它转了起来。
“王爷,您在做什么?您跟属下说,属下帮您察看!”青渊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优雅尊贵的王爷主子竟会做出这样近乎幼稚的举动,简直是太有损一国王爷的形象身份了。
段天谌抬眸,懒懒瞥了青渊一眼,只一眼,就让青渊心尖儿抖了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直起腰,目光平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想起一阵低沉的女子笑声,温醇,却又带着些许甜腻,恍若陈年佳酿,说不出的甘醇醉人。
段天谌忽然有些恍惚,暗含精光的眼瞳里瞬间覆上了一层迷茫,那模样,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里似的。
青渊大惊,也顾不得尊卑,直接拿剑柄捅了捅段天谌的胳膊。
待看到他骤然回神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王爷,小心有诈啊!”
段天谌眨了眨眼,努力想要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奈何脑袋里逐渐发胀起来,像是被谁拿了棍子撑在脑袋里一样。
他紧紧拧眉,用力的甩甩头,不经意间瞥见前方展露出来的红色裙摆,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上看去。
在看到那张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在了原地。
“母妃——”
☆、110 母妃?
“母妃——”
这声无意识的低喃,却唤出了呼唤者埋藏于内心深处的名字。
青渊立于一旁,陡然大惊,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视线有片刻的迷茫,只是转瞬即逝,刹那间就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和犀利。
他扭过头,看着自家主子神色恍惚,唇角微扬,向来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也失去了往日的飞扬神采,心中警惕顿生。
下一刻,但见他拿手中冰冷的剑柄捅了捅段天谌的胳膊,急声唤道:“王爷,您看清楚,那并非是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已经逝世多年,断不可能会出现在此处的!您快醒醒,千万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啊!王爷……”
连连叫了几声,段天谌丝毫没有恢复清醒的迹象,反倒是前方那女子越走越近,不一会儿,离他们也只有几步的距离。
这个时候,务必要把王爷叫醒!
青渊心神顿凛,手中的剑柄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这回不去攻击段天谌的胳膊,而是直接敲向他的后背,啪的声响一遍遍响起,在这个寂静而诡异的气氛里,显得愈发瘆人。
段天谌到底是久经风浪的人,尽管一开始就被迷惑,可在青渊如此恳切的催促下,混沌的神志终于也慢慢回笼。
待那双黑亮的眸子里重新燃起凌厉的精光时,青渊顿时松了一口气,凑到他身边,沉声请罪,“王爷,方才事关重大,不得已之下,属下只能冒犯您了。属下失职,还请您责罚。”
“不,你从未失职。”
不仅未失职,还立了大功。
段天谌心中也十分清楚,若非刚才青渊的及时呼唤,恐怕此刻他已经陷入了无可挽救的地步,再严重一点,恐怕就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机会了。
虽不是很清楚,刚才他为何会出现那样诡异的现象,可环顾下四周,阵法诡异且妖邪非常,用脚趾头想想,都可以猜出与此间的阵法有关系。
思及此,他心中也多了几分防备,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虽几不可见,却还是被站在面前的女子捕捉到了。
“呵呵……”那女子婷婷玉立于众多男子面前,却丝毫不见一丝窘态。
她容颜绝美无双,黛眉精致,如两弯皎月,无形中竟有股难以言说的韵致水般缓缓流淌,教人望之,不禁沉浸其中,终生难忘。
此刻,她的红唇微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那一刹那,宛若世间斑斓美景,悉数凝聚在她的绚烂笑容中,就连那双绝艳的眸子也溢满了亮光,九天星河,璀璨夺目。
段天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半眯起眼,死死的盯着那女子,袖中的手正紧紧握成拳,试图以此行为,来平复内心不断翻滚腾掠的惊涛骇浪。
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神态,甚至连笑起来时,左眼睛微微眯起的姿态都如此一样!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随着时光往后倒退了般,又回到了当年与母妃相处的温馨画面——
那些年,他依旧是赖在母妃和父皇身边的天之骄子,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仿佛从来都不用去考虑,接下去的日子该如何去过。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他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眼见那女子又朝自己走过来,他不自觉的往后退去,一进一退之间,竟给人一股诡异而无法参透的感觉。
“停!不要再走过来了!”段天谌深知这女子的危险,在保持好安全的距离后,立掌阻止了她的走近,心中实则早已烦乱不堪。
他需要好好想想,接下去该如何去做!
那女子居然也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继续上前,双手交叠着,于小腹前摆出标准的宫中礼仪姿势,身姿窈窕,巧笑嫣然,端的好风情好韵致。
“谌儿,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她摆摆手,微微上前一步,“来,快给母妃看看,这些年的变化大不大!”
说着,她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启齿而谈,声线绵软软糯,隐约还带着一股慈悯的语气,听得段天谌心头又是一窒,薄唇也跟着紧紧抿了起来。
如此充满关切的熟悉话语,几乎让他无法遏止住胸腔中欲要爆发而出的强烈情感。
可想到后背上那股疼痛的提醒,他又硬生生的压制住,扯了扯嘴角,笑得却是比哭得还难看,“你是谁,为何要冒充本王的母妃?赶快从实招来,否则本王定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的他,已经在话语吐出时,逐渐的恢复了一贯清冷睿智的神志。
尤其是在看到眼前这张魂牵梦萦的面容时,情绪几度欲要崩溃,最后在决堤的一瞬间,被他力挽狂澜,生生控制住了这样的情感。
清醒过来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愤怒。
这女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敢顶着母妃的脸四处出来晃悠?
若让他查出来,定不会让她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