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个体贴的人,许是闻到了血腥味,将她拦腰抱在怀中!
那人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规避峭立成壁的矿石,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筠娘子又闻到了熟悉的脂粉味,眼睛一亮……那个脂粉味根本不是何三爷身上的,就在这里,就在矿石的后面!
何三爷应该就是劫走尼姑的匪徒!
难怪一直迟迟没破案,难怪何三爷花重金盘下了四座瓷山?
在瓷山下面挖密室,用瓷石给堵着,造成假象。瓷石堵的严严实实,那人来来回回也找不到入口点。
那人退到了旁边的甬道上,这条甬道应该通往的是这个矿坑的另一个出口!这个出口应该是通往东面的竹林,有那片竹林做掩护,何三爷直接把人运进来,最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沿着甬道,依然是峭立的瓷石堆积,可以感觉出,这个见不得人的屋子已经被瓷石给封起来了。就算是官府来看,怕是也看不出端倪。
那人只得沿着甬道一直走。浓郁的脂粉味挥之不去。
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停住,放下筠娘子,把她拽进两石的缝隙里。
灯笼挑起,筠娘子瞪大了眼睛。来人正是萧九娘,何陆狗腿的跟在旁边,身后还带着一个同台唱戏的小娘子。
萧九娘媚眼扫过一圈,发问道:“东门封好了么?”
何陆回道:“九娘,我做事爷最放心了。”
筠娘子心下一个咯噔,不期然的抬头,额头撞到了那人的下巴。那人眼里的幽光,敏锐的让她心悸。
让筠娘子心慌意乱的不止是萧九娘,眼前的那人才是罪魁祸首。
筠娘子这才发现,那人的一只手正放在她的臀上。
另一只手从她的肩膀环过来,把她紧紧的箍住。
筠娘子要挣扎,两人胸膛紧贴,她的柔软就摩擦着那人的胸膛。她明显感觉那人胸膛一抽。
上面失守也罢了,连下面……筠娘子欲哭无泪,她的两腿也被绞在那人的两腿中!
绞的那么紧,仿若缠绵的藤蔓。
两人卡在石缝里,挪动也挪动不得。
筠娘子只觉那人的大掌正不怀好意的圈着她的整整半个臀部了!
流氓!
筠娘子羞愤的把臀部往后一顶,有什么东西“噗”的一声刺进那人的手掌!湿热从掌心渗入筠娘子的臀部!
筠娘子算是明白了!
那人用手给她挡住了一个石尖!筠娘子羞愧难堪,身子僵的是动也不敢动了。
萧九娘闲闲的搔首弄姿道:“今个下的药足不足?可不能教这四十个姑子醒了!”
“九娘放心,睡上一昼夜是不成问题的。”
“那就成了,今个可是个大仗!也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做的这么隐秘,提刑公事是怎么找到咱们的?眼下提刑公事就带人在山脚下呢,北面那头开矿,也不遮掩,就由他查去!就怕这个矿坑……也不晓得提刑公事会不会查个几天,万一这些姑子们一醒……三爷的意思是,我们立马把坑口前面的山包给爆了,堵了这个坑口!”
“哎,”何陆应允,“咱们是矿山爆山再正常不过,我这就去安排人爆山……这事要是漏了底,三爷还不要我们的命?”
两人提着灯笼离开,石门缓缓合上。重归漫无边际的黑暗。
筠娘子念及他的手伤,喏喏道:“我不是你的同伴……抱歉!”
筠娘子慢慢的侧身出来,那人窸窸窣窣的从袖中摸出火折子,一豆光倏然绽放。
隔着火光,只见筠娘子双手提着右腿,金鸡独立,眼睛红肿脸发白,裙摆被刮坏,狼狈不堪。
筠娘子瞳孔大睁,不可置信的指着他道:“你……司辅……大人……怎么是你?”
周元穿着寻常的直裰长袍,没了幞头遮掩,又宽又高的额头如璞玉一般,不说话时整张脸是恰到好处的俊美。可是一旦张口,眼里是桃花飞溅的邪肆,嘴唇上勾,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
“怎么不能是我?”周元一手摸了摸小胡子,“等我破了这个案子,内司大人再帮我美言几句,连升两品也不在话下!”
“你的手……”地下已经滴了一小滩血,筠娘念及他的轻薄,是浑身毛孔都在恶心,却不由的脱口而出。
周元无所谓的把火折子递给她,撕了条袖口,随意的缠了几下,阴阳怪气道:“呀,这是上天在报应我的好色么,这摸下娇臀的代价也太……值!值!美色当前,有便宜不占,这不是辜负天公作美么?那是,那是要天打雷劈的呀!”
筠娘子对他的愧疚尽消,自顾自的举着火折子观摩起来。
筠娘子右腿已经不能着地,扶着瓷石跳着。
筠娘子冷淡道:“后门被封,坑口被堵,你就是破了这个案子,也没命出去升官了!”
“筠娘美味可口与我共坟,还有四十个姑子,”周元洋洋自得道,“我这就是到了阎王殿,也是美人环绕羡煞旁的鬼呀!”
周元一边说着荒唐话,一边往筠娘子身边凑。筠娘子一手提脚,一手拿火,单腿往前面蹦着。
周元似乎喜欢极这个要擒不擒要纵不纵的游戏。
只听“嘣”的一声,天地一晃,筠娘子火折一抛,整个人后脑被石墙一撞,被反弹性扑倒下来。
周元刚好垫在了筠娘子的身下,火折子就在旁边燃烧,两脸相贴,周元的眼里氤氲着迷离的火光。
筠娘子疼的头晕目眩,趴在周元的身上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五苓大顺散梅花酒的后劲搅合在疼痛中,麻痹了筠娘子的神经。连日来的忧思让她难以自持。
筠娘子又看见了杨武娘,她们隔着盖头两脸相贴,鼻尖相抵,对视一笑。
武娘的气息,到处都是武娘的气息。
杨武娘就在里面!一定是的!她该如何救她?这样岂不刚刚好?——死也同棺。
筠娘子勉力睁眼,却已经糊涂起来。筠娘子眼皮终究垂了下来,做了一场美梦。
她的手又贴上了她的额头——额头饱满,武娘是有福气的。
——她眉如远山。
——她鼻子高挺。
——脸还是这么瘦,下巴还是这么尖!
筠娘子喃喃的梦呓:“武娘……武娘……”
筠娘子把周元的脸捏了又捏,揪上了他的胡子。
筠娘子自噩梦中惊醒——武娘,武娘怎么长胡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58章 死生相依(下)
筠娘子醒时,手正拽着周元的胡子,脸埋在他的脖颈处,鼻涕眼泪弄脏了他的衣襟。筠娘子仓促起身,手忘了松下胡子,周元被扯的嘶了一声。
“对……对不住!”筠娘子脸红,一阵混沌,竟用伤腿支撑起身,疼的一抽后又倒在了周元的身上。
有便宜不占,枉做小人。
周元伸手扶上筠娘子的腰,把她圈在怀中。筠娘子心急杨武娘,又挣不脱他的用力,眼下被困生死难测。她死了不要紧,死前都没有杨武娘的下落。这个胸膛邪恶却莫名的让她温暖,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筠娘子的眼泪争先恐后的渗进他的衣襟。
他皱了眉头。筠娘子抬脸只瞧见他眉中拧成一个川字。安静下来的他,流氓的脾性也跟着尽消,严肃、清俊、又深沉。
他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不过。周元的手扶上了筠娘子的后脑,把她的脸往自己脸上贴。
一寸之遥。
四目相对。周元的眼里是桃花落定的春意盎然,如一夜春雨洗尽尘埃般干净。筠娘子头疼欲裂眉眼怔愣。
“你……你碰到我的头上……包包了……”她的声音是下意识的晕染一丝娇嗔,脱口后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脏了我的衣裳,扯掉了我的胡子……你打算怎么个赔偿法?”周元一开口,秒转流氓,眼睛里是不怀好意的阴笑。
“你……”筠娘子结舌,要起身。
周元扣住她的脑袋,她疼的直嘶嘴,人也跟着糊涂起来。两脸相贴,两鼻相抵,两唇相挨。
“小东西,你喝了五苓大顺散梅花酒?你嘴里好香。”周元的嘴唇轻轻的摩擦着她的唇,像在征询,等她应与。
他的声音柔情万种,携着无法抵挡的蛊惑。
筠娘子满脑子都是杨武娘与她隔着盖头亲吻,梦境与现实,她已经分不清了。
筠娘子放弃了在现实和梦境中寻找真相,心底莫名滋生的欢喜和安定,一如杨武娘在她身边。
杨武娘不曾离开过。
“你……你……”筠娘子皱着眉。他以为她不情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沉痛。他自以为是,相信人心本能的指引。他以为自己就是重来一次,也是胜券在握。
他无能为力,这是命运注定的劫难。
他要让她一次次爱上,失去所爱,然后再度爱上。
她或许此生都不知道自己在爱的是谁,或许她从来爱的就不是他。
周元阴嗖嗖道:“你不愿意赔偿?”他的眼睛眯起来,带着危险的气息,“再过两刻钟就是亥时了……你已经睡了一个时辰!我已经跟提刑公事约好,亥时之前一定给他消息……”
“要么亲,要么死!没有第二条路。”他双眼凶狠的摄住她。她浑身一个哆嗦。
他们还能活着出去?武娘能得救?四十个姑子都能得救?筠娘子心头一喜,人已清醒大半。
当周元与杨武娘不能重叠,筠娘子只觉恶心又心酸。她这样,算不算背叛了杨武娘坏了贞洁?不过,没有什么比杨武娘的命更重要。
筠娘子做完心理建设,眼里弥漫纠缠不清的情意,咬着唇,可怜楚楚的咕哝道:“司辅……大人……你……你胡子……好扎人!”
周元被迷惑,心里痛快了些许。
周元又难受了: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她忘记杨武娘了?她分明给杨武娘作了诗,要与武娘成双……
筠娘子小心揣摩着周元一脸的阴晴不定:周元就是个疯子!
“那我偏要用胡子扎你,”周元打定主意要亲她,心口猛一钻心的疼,不行,他不能让她这么快忘记杨武娘……她怎么能忘记他?怎么能移情别恋?
周元把筠娘子推开,从地上起来,抖了抖袖子,拂了下袍子,一贯风流倜傥的阴阳怪气道:“我反悔了,你眼睛肿成死鱼眼,脸上白成豆腐干,身上比死人尸还磕手,啧啧,丑成这样……实在影响本官的心情!”
筠娘子松了口气,又听他自言自语道,“不过,欠本官的,自然要连本带息的还!本官的利息比较贵,第一天两个亲,第二天四个亲,第三天八个亲,第四天十六个亲……”
筠娘子又捧着脚跳着在瓷石上观摩起来,没有在意他的胡言乱语。
周元从一个石缝里拖出一个布袋,打开布袋,里面都是黑色的火药。
“这里怎么有火药?”
“自然是我放的呀,”周元摸着小胡子得意道,“你会调虎离山,我就会趁虚而入……我放好火药,就看到你进来了……啧啧,你的手摸起来感觉还不错,腰也够软,抱在身上连屁股都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