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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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很难写,>“
☆、第十二章 师叔怎么喜欢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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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虞子婴着一件鹭碧波纹越罗直身,大襟宽袖,袖口以捻金线绣了繁锦簇兰花,披着一件白狐绒真丝披肩,戴了一顶兔毛帽子,穿得一身漂亮新衣与无相一道准备去城主府。
下楼用膳的时候遇到了熊师侄——郑宇森,他刚晨练完毕,带着一身寒露之气,额沾湿发,衬着一张和煦如阳的俊逸面容更明亮几分,他得知虞子婴准备跟无相大师临走之前去一趟城主府,便缠着他们一块儿用完了早膳,一道跟了去。
清晨,薄雾透明,而清纯,浩浩合元天,街道两旁堆雪,很少人过往,虞子婴轻呵一口雾气,雪白的脸颊,乌黑的眼珠,薄粉的翘唇,于轻雾中若影若现,朦胧如缭绕仙气。
无相润泽如湿的眼眸斜下,凝视着她目不斜视,带着一种静且妖的轮廓,宽大袖摆一拢,柔软的皮料滑过虞子婴手背,下一秒,她便感觉她冰冷的手掌已落于一温暖的掌中。
他五指虚握,指尖携着她的指尖,两人衣袖宽大交叠,一白一碧,一压低手腕,便掩下了那暗中相握相牵的两只手。
虞子婴微怔,撇了一眼暗处大手牵着小手,再抬起眼眸看向无相。
他薄唇的嘴角缓缓抿起,勾起一个很轻柔,像是一片净白的菩提花瓣飘落宁静的湖面,那泛起的丝丝心动涟漪,圈圈散开。
他的眼睛没有投注在她身上,但虞子婴却有一种感觉,他的注意力从末离开过她一秒。
虞子婴收回视线,手一挣,从他掌中抽离……
无相嘴畔的弧度忽倏地变得僵硬,他的馨宁的心湖随着那脱离而去的虚无感觉而失落,惆怅,他暗呼一口气,当他正准备收回手时,一道细微触感忽然自手心蜿蜒延伸上来。
无相水凝墨眸一颤,视线缓缓落在了一处,只见衣衫纠缠,一白一碧的袖摆末端,一只比他的手小了一号的手,正将他的手牢牢握着,她握的力道比较用力,用着一贯霸道的方式——
既然要牵手,自然要牢牢地握住,不留任何空空隙,隔靴骚痒什么的,她并不喜欢。
——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两人走路,非得牵上手不可,但既然要牵,那么她比较喜欢主动的方式。
像是看出虞子婴的想法了,无相面目薄唇扬起的笑意,如云霞如海曙,轻盈,如丝滑般,流溢而出。
竟连霸道的方式都这么可爱啊,这可该怎么办呢……
来到街尾,诺大的城主府此刻遭受了大片面积损坏,许多楼阁房屋焦黑一片,白墙塌陷,石木横插倒地,空气中还弥留着浓浓的硝烟、焦臭气味,自然是不能再住人了。
是以,大部份被被邀请而来的武林人士暂时都住在客栈内,他们基本抹不开面子,想尽快离开落婴城这个是非之地回家了,但又怕被其它江湖人知道,说他们不讲义气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便硬着头皮应易池的挽留了下来,再多待几日。
全城的士兵人力皆投入重建与救灾的工作之中,是以城主府前并没有守卫,他们三个便直接进入了城主府,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下人,这才经他带路,来到易池如今暂住的地方——嘉怡阁。
由于嘉怡阁不属于高层建筑,又狭落于两橦高楼中央,是以算是整座城主府中毁坏最轻的一处了。
早已起身梳洗妥当的易池听闻下人禀报无相大师、玄婴姑娘与郑少侠来了,易池衣衫一换,便赶紧出门迎接。
他腿脚依旧不便,是拄着一个拐杖,由一名下人搀扶着出门,下人将虞子婴他们引至楼阁内,于矮桌奉上上热茶,不过一会儿,易池便出现在偏厅门口,看到他们便露一个温和颀喜的笑容:“二位贵客竟亲自前来啊,易某当真受宠若惊,来来,请坐下……”
嘉怡阁的偏厅是一个长方形的厅,厅中四圆柱,每根圆柱旁摆着一桌矮桌,桌后铺着用蔺草编织而成的软垫,厅两侧长廊曲桥错落有致,有遮阳的妃竹帘垂立尾微卷,虞子婴环顾一周,突然道:“这里的那些人偶娃娃不见了?”
她的一句话,便引起了全部人的注意,易池一愣,略带讶异:“玄姑娘怎么知道的?”
原来这间嘉怡阁的确是摆放了许多青衣侯从各方收集而来的人偶娃娃,但后来却被一个像疯子一样的妖媚男人给尽数毁掉了——
还有,这玄婴姑娘的声音怎么好像跟那晚的不一样了,那晚她声音干涩晦暗,难辨音准,如今音质却干净,清澈悦耳……莫不是因为之前得了什么喉疾,现在好了?
可她的声音,易池莫名觉得有几分耳熟,他沉思一想,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便不觉多观注了她几眼。
“因为我曾经来过一次,而且——我姓虞,不姓玄。”既然来这里是问真相,虞子婴也完全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
虞?虞、玄、婴?
易池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神色一震,瞠大眼睛脱口而道:“不知道虞姑娘可否认识一个叫虞子婴的……”
有这巧同姓,连最后那一个字都一样的人吗?
易池不否认曾仔细观察过她,第一眼只觉得这位小姑娘当真了不得,那仿佛雪域精粹幻化的面容便已令人震撼,加上上那一身诡谲讳深的武功,只令人觉得她如高山仰止,九霄云殿那俯视凡人的仙衹,不敢直视冒犯。
如今心中有了疑窦,他才发现她的眼睛与神态,竟与三年前的虞恩人仿佛相似,并非是她们两人长得像,要说像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从她们身上你总能轻易地发现一种感觉,那就是一种泰山崩于眼前而神色不变的强大,从容、淡漠的神秘的气质。
“易城主,谜底都揭开了,难道你还没有认出来吗?”无相看易池依旧怀疑,便轻阖茶盅,语清音淡地提点了他一句。
易池遽然一滞,接着难以置信地盯着虞子婴,他哑声了半晌,才颤魏巍地抛下拐杖,双手伏头地在虞子婴面前跪了下来:“原来您真是的虞恩人啊……”
虞子婴不喜欢别人随便跪拜她,她抿唇侧身一避,而一旁的郑宇森倒是知道些内情,这易城主感谢他师叔是自然的,可见堂堂一介城主跪于面嫩的师叔面前,又觉得不太妥当,便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而下人则捡起地面上的拐杖递于易池拄着。
易池木然地由着他们动作,他只怔怔地看着虞子婴,全身细微颤抖,面容是难以抑止的激动与喜悦,便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假几分真了。
“真没有想到,时隔了三年,能够再次见到恩人,竟又是您救了我们全城的人啊,这跟三年前的那一夜,何其像啊,可哀当初我们只被喜悦冲昏了头,甚至来不及感谢您一句,您便失踪了……”
“异域攻击城主府时,你曾说过,这是我的城池,还有这婴落城是怎么一回事?”
易池演绎的久别从逢,热泪洒行尚未进入*部分,便被虞子婴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底,他表情一滞,抬眼一看恩人神色冷清,那乌黑的眼珠全然是一片淡漠,即使真有满腔的热血激情亦被她一计眼神全给冷却了。
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时隔三年,即使她的面貌完全变了,可那老成孤僻的性子,倒是跟原来一模一样啊。
“这三年来,虞恩人去哪里了?”虽然“贪婪城”变换成“婴落城”并非什么轰动九洲的大事,可于朝渊国却也是轰动一时的事情,她既全然不知道情,莫非这三年是住在幽谷山坳,消息闭塞的地方?
“这跟我要知道的事情关系吗?”虞子婴不耐地打断,她只想知道实情:“你只需要告诉我三年前我失踪后发生的事情。”
易池一噎,看虞子婴那无一丝波动,完全失去了人类温度斜来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景帝在面前的感觉,不觉寒了寒。
“易城池,子婴对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的确一无所知,原因却是不便相告了,可这次她救下你们自是念着些许旧情,同时也是想知道,她当初离开后的一些事情。”
无相出来打圆场,他早从虞子婴那里得知了当初发生的事情,此话一则示意他毋须知道得太多,同时亦点明了易池,你可是欠了子婴大人情的人,她想知道什么,你自是需要有问必答。
易池恢复了一下心思,却一时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唯有平静下来,朝无相颔首示意,想着此事说来倒是话长,他便展臂表示一番东道主的礼仪,示意大伙重新入坐后,再令下人重新端来一壶热茶,糕点,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然而在虞子婴越来越压迫寒冷的视线下,他不得不舍弃了所有的前缀主题,繁杂的开场白,握拳清了清音,他正色开始追忆起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也就是在虞恩人消失那天,城主大人,亦就是现今刚登基不久的景帝,他……他情况很遭,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般,带着一身伤与恐怖阴煞之气回来,同时还带着一个受伤昏迷的女子,一道回到了贪婪之城中……”
当时他们刚经历完天灾震震过后,城中建筑设施损毁程度严重,部分都正准备开始重新修缉,然而也就在当日,从南渊国京都——燕京快马加鞭传来一道圣旨,大抵内容是提朝渊国将与瑛皇国之间联姻,邃急召青衣侯进京。
当时,青衣侯冷漠地接过圣旨之际,当着宣旨的使臣与一众宫廷太临士兵,便将圣旨暴戾地撕毁了,但却无人一敢置疑,全部噤声颤抖……但奇怪的是,一夜在众人不安的心情中过去之后,第二日青衣侯却是意外回京……
自青衣侯离开,眼瞧着三个月过去了,他却再也没有回城过一次,他们也探听不到燕京的消失,却听某些过路的人说,朝渊帝准备让青衣侯长驻燕京,并赐予他一座等同亲王般奢华的府袛……
又过了一个多月,贪婪城的那些贵族富贾等不到他们的城主回归,便也都相继地搬离了这座城……“
然而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民,根本无处可去,无处可投奔,唯有在城中一等再等,城中少了贵族、富商他们的支撑情况一度跌落至谷底,那些毁坏的建筑楼台无人修建,只能一直荒废着,他们最终不得不另想办法才能生存下去。
可是贫民手中没有这座贪婪城的控制权,很多事情只能想,做却是无能为力了。
直至又半个月之后的某一日,青衣侯身侧的左右手胡莱不知为何原因回城,是他告诉他们,这座贪婪城侯爷不准备要了,当朝陛下便准备将此城割据给瑛皇国,亦可是随便赐给别人,亦或者是令人荒废着,沦为一座空城——
胡莱说此城朝渊帝将要封城,不得与外界相通,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根本无法再生存了,便劝他们最好尽数搬离,另寻住地,可他们自然是不肯,三番四次哀求之下,胡莱才对他们道出这么一句:这座城大抵是因为那个虞子婴而被抛弃的,侯爷……留它不得。
虞子婴失踪的事情,易池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她究竟是去了哪里,是生亦或是死,他想打听,却又不敢去打扰青衣侯,他尤记得那一日独自归来的青衣侯,仿佛披着一层隔绝世人的浓郁阴冷黑暗之气,也似孤寂迈翻越千年光景,带着一身疲惫、血腥,动荡不安,那双铁灰瞳,冰冷而无一丝人类该有的感觉,他直直地望着空气某一处,整个人都快被红、黑不详的浓重色调尽数淹没了……便这样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眼中。
那一幕,无疑是震撼,亦是惊奇的,同时他不知道为何,竟从他身上感到一种灰黯的情绪……
为了全城的平民,于是易池灵机一动,便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胡莱道:”既然是因为虞恩人的话,那希望侯爷能再网开一面,由我们便替侯爷日日夜夜守在这座城里,替他等着虞恩人回来。“
这是一个赌注,若他赌约了,那么他们全城的人便有了落脚之地,若输了,便是跟原来的结果一样,流落漂泊在外而已。
所幸,他赌赢了。
之后,胡莱替他们将这个提议转达给了在燕京的青衣侯,时隔半个月,燕京发来了调派令,并了派胡莱亲自将城主令转交给了他。
至此,他便一直暂代城主之位,无论虞子婴是生是死,他只知道他获得的这一切,只为等待着她的归来……
胡莱在临走的时候,对他交待了一件事情:”这座城侯爷不要了,所以不能再以‘贪婪’二字命名了,你重新再给它命个名字吧。“
易池倒是不是被这一番幸运的事情撞晕了头,他知道这座城根本是青衣侯变相地赠送给虞子婴的,他只不过是暂代罢了,他想着,侯爷既是想要等着虞子婴归来,而他们亦是希冀,虞恩人能一如当初那般神奇,带着神旨一般重新莅临降落于这座城中,便最终取名为婴落城。
他将重命名之事上禀青衣侯后,没过了多久燕京那边便派人送来了一块巨大镶金富丽堂皇的城匾,从此”贪婪城“便不再,只剩下一座”婴落城“。
听完易池的一番讲述,虞子婴久久地沉默了。
郑宇森自是不知道这一番变故转折,他看了看师叔,手指无聊地拨弄着剑穗,只觉当初这青衣侯的想法当今难以捉摸,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无相则轻抿一口清茶,眸光静谧无波:既使亲眼看到她从高处毫无防备地摔下,又被万虫吞噬掉了,他依旧紧信她还活着吗?
看来,他对子婴的感情,比他预料之中或许更认真一些……
”你说,这座城是他为了等待我回归而留下来的?“虞子婴突然出声,打破了一室寂静,即便缓冲了一会儿,她语气仍旧带着浓浓的质疑。
易池瞧不懂她这神情是为何,却是肯定道:”没错,当时朝渊帝准备将此城赏给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的柯炻将军,当时侯爷付出了另一座私城,甚至多拿了一年俸禄才将此城买了下来。“
看虞子婴轻扯嘴角,撇撇唇,明显不信的表情,即使是易池,亦不禁对那冷酷无情、残暴不仁的青衣侯产生了几分同情,就三年前的两人他所见,虽然青衣侯对她并非千依百顺,以他那唯我独尊,其余万般皆蝼蚁的性子,但对她他算得上是十分容忍了,论待遇至少比对他们这些人好一千、一万倍不止了。
可若他们遇到这种事情,至少都会怀疑感触几分,可事情摊在她身上,却是一副打死不信的坚定神情。
这虞姑娘当真是一名如花思君的妙龄少女吗?他怎么瞧着她比那铁石心肠的男子性子来得硬啊!
想到这里,易池又对虞子婴越来越嫩幼的长相,与丝毫没长进的身高表示的”关切注目“,自然给他的只是一计冻结的冷眼。
”虽然侯爷不曾再来过此城……“易池说着,不察无相瞥过来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望着虞子婴道:”可是每一年皆会派一个专员前来一趟,虞姑娘,三年了,却不想你竟真的回来了……“
所谓”专员“,估计便是青衣侯他自己吧,无相似水勾勒的眼角微弯,瞳中流光溢彩。
”别告诉他我回来了!“虞子婴重声道。
听着他的事情,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她跟他原本就是因为同心蛊的关系被捆绑在一起的,可现在同心蛊不是消失吗,他还做这些什么?
难道他还不知道?或许,他留下这一座城只是为了引她上勾,想找她报复当初欺骗的事情。
”他知道同心蛊的事情了吧?“虞子婴虽说用的是疑问句,但心中却有了答案。
易池既然跟他接触过,凭那人多疑的性子绝对已经将他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得知他是蛮荒古巫族的人,如何能不询问一下关于他所中的同心蛊的事情。
”是,他知道,我会部都说了……“易池的表情略带尴尬,与愧疚。
”他当时表情如何?“
易池回想一下,便打了一个寒颤:”……很吓人。“
还有一种……他读不出来,却觉得更加危险、深沉的情绪。
那不是他能够触碰的范畴,亦不是他有资格敢揣测的事情。
”那就绝对不能将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一个人,特别是他!“虞子婴盯着他,气势汹汹。
易池一弱,迟疑:”可,可是……“
哐当!虞子婴握住的青瓷茶杯被她用力,辗碎风化了:”这城既然是我的,便不再属于朝渊国,你也不需要跟他效忠,只当我的城主。“
别跟她说什么这座城是他买的,当初若非她破解出阵眼,他哪里还有命当上什么朝渊皇帝?